第三百一十章初次交鋒
這些在碼頭做事的人,大多是苦出身,一天天就靠賣力氣幹活,海風吹,日頭曬,每個人看上去都比實際年紀老十來歲。
我從來不知道,穆林深還會把他們放在心上,我以為,他像是高高在上的王,又有點小潔癖,他和這些人的生活完全不搭界。
我想象著他和這些人在一起喝酒聊天的情景,心裏異常的溫暖。
他也不過是個凡人。
阿吉非要留我吃飯,說是他們今天有新鮮的魚蝦,還有新買的小米,給我做一頓好吃的。
我笑著點頭同意,他們歡呼雀躍,大多數人繼續去幹活,有幾個人去準備。
我讓阿九去買了一些啤酒和其它的小菜過來,擺了桌子,滿滿當當做了兩桌子菜,大家團團圍坐,歡聲笑語。
海鮮很鮮,做法也是最簡單的清蒸或者白灼,香氣撲鼻子,小米粥熬得粘稠香甜,這是我到長州以後吃得最好吃的一頓飯。
他們跟我聊了很多,聊家裏,說這些年多虧了穆先生,生活算是無憂,這些人圖的什麽,無非就是吃穿不愁,家人平安,孩子健康。
還有一個說,兒子去年考上了名牌大學,過年回來的時候還拿了獎學金,給他和他老婆一人買一件新毛衣,把他高興壞了。
別人亂笑他,說你這話自從過年開工都說了八百次了,他喝了酒,臉微紅,一臉自豪的說道:“那怎麽了,白小姐還不知道呢。”
我笑著點頭,說恭喜他,讓阿九包了一個一千塊的紅包給他的兒子,讓他好好讀書,讀了書將來的路才更廣。
他激動的眼淚都要落下來,幾翻推辭,我說這也是穆先生的意思,他來不了,惦記著這事兒讓我辦好,他最終收下了。
還有其它的人,我都找了個由頭,一人發了一千塊的紅包,他們說感謝穆先生,感謝白小姐。
我昂了頭,喝下一口啤酒,連即將流下來的淚也咽下去。
吃得差不多了,阿吉讓我如果沒有別的事,就盡早離開,這兩天一到了晚上,碼頭就不太太平。
“不太平?怎麽回事?”我詫異的問道。
阿吉皺眉說:“這兩天碼頭上總有人鬧事,雖然沒有波及到咱們,但我總感覺哪裏不太對,我今天一早給阿昆哥打了電話,他說今天晚上過來看看。讓我別大意。”
“知道不知道對方是什麽人?”
阿吉低聲說道:“我派人打聽了,是黑皮的人。”
“哦?”我心裏冷笑,這家夥還真是無處不在啊,蹦噠得真歡。
既然是這樣,那我就更不能走了,阿吉有些擔心,怕我會出什麽意外,我讓他放心,一會兒讓阿昆來的時候多帶幾個人。
沒過多久,阿昆就帶著人過來了,跟我打了招呼,就去找阿吉了解情況。
阿九說道:“深深姐,黑皮今天晚上如果來,我們……”
“他如果隻是在碼頭上鬧事,就由他兩天,看他到底想幹什麽,如果他敢到這裏來,”我輕輕笑了笑,看看外麵遠處翻滾的浪,“那就來得走不得。”
“是。”
根據阿吉講,黑皮的人是從差不多一周前開始四處找事的,阿昆拿了碼頭的平麵示意圖,按照阿吉所說的,在上麵指著看,想猜測他的意圖。
找事也得有由頭,莫名其妙的算是怎麽回事?但這個黑皮最近抽了瘋,不管不問,而且下手狠又猛,搶占了不少地盤。
我看著阿昆的手指在地圖上滑動,說道:“等一下。”
阿昆停住手,我拿了支筆,在地圖上把剛才說過的那幾個地方連了起來,東南西三個方向都有,現在就剩下北邊,如果,北邊再出現的話,那就是……
阿昆的眸子猛然一縮,看著地圖上的那個即將合半的圓,正好把我們圍在中間。
“媽的,這就是衝我們來的!”
我點點頭,立即讓阿吉把那些工人打發回家,再怎麽樣也不能牽連到他們,阿昆又調了些人來,分批次到了碼頭倉庫。
天黑沉沉的,和海天接連成一片,遠處有路過的船隻,笛聲響起,飄渺又悠遠。
我看著遠處翻湧的水浪,像奔騰的千軍萬馬,滔滔不絕,我在想,憑我的能力,到底能不能守住穆林深的這片江山?
如果……我不能,那我死也得死在這千軍萬馬下。
“深深姐,”阿九在我身邊說道:“風太涼了,進去吧。”
倉庫門口的燈搖搖晃晃,光線忽明忽暗的從頭頂罩落,阿九年輕的臉在此時分外堅毅,讓我恍惚想起穆林深在海城,我與他初見的時候。
那時候的他,特別張狂,整個海城都被他踩在腳下,人人都說,穆林深如此年輕,就手握這樣的財富,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那時候的我,身份所困,自由被限製,我太渴望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的生活,最終做了背叛他的事。
海城的神話穆林深,也從那個地方消失了。
我激淩打了一個冷顫,不再去回想。
忽然聽到隱約有叫喊聲,很遠,散在海風裏,聽不太真切,我立即回過頭,阿昆已經派了人去看,沒多久報信的人就回來了,說沒錯,是黑皮的人到了。
北邊。
果然是打的這個主意。
阿昆紅了眼,咬牙說道:“白小姐,我現在就吩咐人,在我們周圍設伏。”
“不,”我搖頭看著他,“不能在這裏。”
阿昆一愣,問我要在哪裏。
我掠了一下長發,看著北邊,抬手一指,“就在那邊,在他們的地盤上。”
阿昆的眼睛一亮,隨後點頭說道:“沒錯。”
“快去,到了那裏先別急著出去,先等等,明白嗎?”
阿昆說明白,隨後帶了一半人的過去。
我轉頭叫阿吉,讓他帶著另一半人去另一個地方,他有些猶豫的說道:“白小姐,那你……在這裏會不會太危險了?”
我笑了笑,說不會,有阿九在,沒有人能動得了我。
阿吉轉身快步去辦,我看著他們一路衝進夜色裏,很快消失不見。
“阿九,”我看著夜色問道:“我會不會太奸詐了?”
阿九一愣,隨即笑道:“深深姐,怎麽會這麽問?黑皮不奸詐嗎?春姐不奸詐嗎?還有洛城的人,你認識的那些哪個不奸詐能活到現在的?”
這次輪到我愣了,笑了笑說道:“好啊,阿九,你還會開導人了。”
“我不是開導,我說的是實話。深深姐,雖然別人不知道我們,我們都要保持神秘感,但我們不是消息閉塞的,我們出任務的時候也是要和人打交道的,那些複雜人性,狡詐心理,也一樣見識過很多。”
阿九說得認真,我很詫異。
我之前真的以為……他們隻是負責出任務,與外界隔絕,別的一概不知。
說起來真是有些慚愧,我對他們的了解竟然這樣狹隘。
“那就好,等這些破事兒忙完,我們就去和他們見見麵。”
阿九低聲說道:“深深姐,你有些抵觸和他們見麵,是嗎?暗影鬼麵不侍二主,你是不是覺得,你一旦接手,就意味著深哥……”
“阿九,”我回望著他,心潮似遠處的浪,“我們回頭再討論這個,行嗎?”
阿九點點頭,不再多說什麽。
“走吧,我們也該去看了看。”我轉身走,走得很快,在逃避什麽,我不敢多想,更不願意承認,阿九說得都對。
我和阿九沒有去事發現場,而是去見了阿吉,阿吉每隔幾分鍾就派出一個人去那邊打探情況,見我到了,急忙說道:“白小姐,昆哥在那邊挺順利。”
“那就好。是黑皮親自來的嗎?”我問道。
阿吉短促笑了一聲,“是,這小子之前是進展得太順利了,大概是有些得意忘形,最後這一次自己親自來了,沒有想到,昆哥帶人去支援,他的人怎麽能和我們的人相比。”
“他們搶的誰的地盤?”
“是岩磊,他和鵬哥的關係不錯,前幾年也做過夜場,後來和小舅子一起做起碼頭運輸生意,這幾年做得不錯,人也還行。”阿吉介紹道。
“嗯,那就好。施好也得施對人,”我心裏暗想,這個岩磊聽上去倒是不錯,沒準以後會有什麽助力也說不定。
正在說著,有個人快速跑過來,氣喘籲籲的說道:“昆哥,那邊……那邊……黑皮帶著人過來了。”
阿吉轉頭看看我,我立即讓他按計劃行事。
阿吉一揮手,帶來的人都各自散開,無聲融入黑夜裏。
沒過多久,就聽到一陣汽車聲響,還有叫喊聲,影影綽綽的,大燈的光線特別亮,從遠處投射過來,劈開黑夜。
他們越來越近,我甚至可以看到衝在最前麵的那輛車裏,正在開車的司機。
哦,還真是巧,是那個在特產小店門前遇到的紅毛兒。
他滿臉驚慌,車子前麵的玻璃破了一個洞,吹著他的頭發都豎了起來還往後倒,像一撮亂糟糟的玉米須,看上去和特別逗。
阿吉在地上擺了長長的釘子鏈條,黑燈瞎火的,紅毛兒又慌,根本沒有看見,他一腳油門踩過去,車子立時爆了胎,尖銳著滑向一邊。
與此同時,阿吉立即帶人衝了過去,把車子圍住,連同後麵的一輛車,一共七個人。
阿吉冷笑一聲,隔著車門說道:“黑皮,下來吧。”
紅毛兒哆哆嗦嗦的衝後麵叫了一聲“皮哥”,等了一會兒,車門一開,黑皮從車上走了下來。
他這一身也夠狼狽的,衣服上有不少土,發型也亂了,還沾了不少沙子,臉上擦了一塊,嘴角滲著血。
阿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從上到下的打量,“行啊,黑皮,幾天不見,有大哥的氣派了。隻不過……你撐得住嗎?”
黑皮咬了咬牙,冷笑說道:“阿吉,你也別得意,誰還沒有栽過跟頭,你混到今天,敢說就沒有出過差錯嗎?不能吧?包括你們穆總,不也栽了大跟頭嗎?”
“呸!”阿吉一口唾沫吐過去,“你算什麽東西?還敢和我們穆總相提並論,你就是給我當小弟我他媽都不要你!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黑皮一偏頭,抹了一把臉上的唾沫,說道:“阿吉,我怎麽得罪你了?你他媽在這裏設伏攔我!你懂規矩嗎?”
“規矩,是給守規矩的人設定的,黑皮,你守規矩嗎?”我朗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