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初有眉目
穆林深親自開了車,讓我坐在副駕駛上,我看著前麵沉沉的夜色,路燈往前方蜿蜒而去,像奔騰的長龍。
車子駛離了市區,車流和房子也越來越少,四周的風聲也越來越大。
我有些納悶,不知道這麽晚了到野外來幹什麽。
又走了一會兒,車子緩緩停住,前麵黑乎乎的,隻有幾盞昏暗的路燈,應該是一片空地,四周有幹枯的野草,在夜風裏左右搖擺。
“到了,把帽子戴上。”他一邊說,一邊把我衣服上的帽子給我戴好。
他從後備廂裏拿了一個小盒子出來,一手拎著一手牽著我往空地裏麵走,在草叢間有一條彎彎的小路,一直通到中間的位置,趁著那點慘淡的光,我瞪大眼睛發現,中間這一塊特別幹淨,沒有雜草,很顯然有人經常打掃。
那是什麽……
一座墳。
穆林深把手裏的盒子打開,裏麵是一些冥紙,還有一盒香煙,煙盒上的標記和花紋很少見,應該是幾年以前的牌子,現在已經沒有了。
他把東西放在地上,找了個背風的方向,擦亮打火機,光火飄搖,映著他沉肅的臉。
我隱約猜到了,躺在這裏的人是誰。
穆林深把那些冥紙點燃,火光陡然一亮,那些紙化為灰燼。
他抽出三支煙來點燃,輕輕放在墳前,低聲說道:“君讓,我來看你了。”
他的聲音散在風裏,但那個名字,還是清晰的闖進我的耳朵。
果然是他,蔣君讓。
這個我從來沒有見過,卻有很長一段時間被他影響的人。
穆林深站起身,看著那三支香煙,猩紅的煙尾明明滅滅,他握住我的手,說道:“君讓,曉凡去陪你了。應該對你說了吧?今天我帶深深來看看你。曉凡和你在一起,我也放心了。對不住,當年答應你的事,我沒有做到,但是……我盡力了。”
我聽著他緩緩的說出這些,忽然濕了眼眶。
手指緊緊握了他的手,“林哥。”
穆林深看了看我,緊緊擁住我。
“我來洛城的時候,把君讓也帶了過來,他曾經說過,想來洛城看看,這塊地不錯,風水師說可以讓人來世福澤深厚,我想讓君讓下輩子過得好。”
我剛過來的時候還奇怪,雖然說這塊偏僻了一點,但是四周已經在陸續開發中,這一塊顯然比其它的地方都要好,如果蓋個別墅群,或者做其它的地產項目,一定不愁賣,怎麽會一直空著?
原來如此。
穆林深說,這塊地是他一來洛城的時候就選中的,這兩年房價飛漲,這一塊也升值不少,有不少人盯上這塊地,找各種關係想要從他手裏買,但他一直沒有鬆口。
別人都以為是他自己想開發,其它他們不知道,這裏埋著對他非常重要的人。
我真的沒有想到,他會帶我來這裏,自從蔣曉凡死後,我們就再沒有提起過這件事這個人,今天在蔣君讓的墳前說開,也算是了卻心裏的一個結。
我心裏暖暖的,依偎著他,在夜風裏靜靜的站著,天邊的星子閃爍,一如那些故人的眼睛。
大年二十八,該放假的放假,喧鬧的城市抓著最後尾巴又熱鬧了兩天,等到三十的時候街上反倒靜了。
阿鵬回了長州,阿玨沒有走,留在洛城一起過的年,周嫂換著花樣給我們做好吃的,阿玨還好,每天都在院子裏練功,我都胖了。
這個年過得挺好,溫暖、快樂又安靜。
但我知道,安靜的背後有暗湧在流動,就像……我的心。
阿鵬初三就回來了,還帶回來不少的東西,說是長州那邊的人給七爺拜年的,其實上從三十開始,一直都有人要給穆林深拜年,但他一直都沒有見,一拒婉拒。
孟海南二十七吃完了飯,第二天就去了長州,一直也沒有回來,穆林深不在,總得有人坐鎮。
正月十五的晚上,周嫂給我們煮了元宵,吃完了這個就算是過完了年,穆林深又要開始忙。
而我,也要做我想做的事情了。
當天晚上,他陪我坐在窗前,抬頭仰望星空,看著圓圓的月亮,他輕聲說道:“深深,想做什麽就去做吧,保護好自己,有什麽事要及時跟我說,讓阿鵬跟著你。”
我心頭一澀,用力握了他的手,說道:“好。”
第二天一早,我去了老胡的畫廊。
他初八就開了門,門前貼著對聯,福字,很是喜慶。
見我到了,他急忙笑臉相迎,過了年他的氣色略微好了一些,穿著黑色大衣,比之前有了幾分氣質,少了點商人的味道。
“白小姐,一大早過來,是有什麽事嗎?”他丟了一塊茶餅進壺裏,香氣慢慢彌漫,“這是年前有位朋友看我給我帶的茶,你嚐嚐怎麽樣。”
壺裏的水翻滾,茶湯透亮,我看著翻滾的水花,問道:“老胡,段先生過年和你在一起嗎?”
老胡搖頭說道:“沒有,他過年回鄉下去,就是……出來之前的那個地方。”
“北知蘭,你了解多少。”我問道。
老胡給我倒茶的手一頓,若有所思的想了想,搖頭說道:“並不太了解,這個女人似乎有點來頭,據說嫁給楚江開的時候還是使了一點手段,楚江開也是一號人物了,就衝這,說明這女的有兩把刷子。”
老胡並不了解我之前和楚江開的事,說起來也沒有什麽顧忌。
我點點頭,說道:“還有呢?你之前有沒有見過她?”
老胡把茶遞給我,自己端起一杯來喝了一口,沉吟了一會兒說道:“你這麽一說,我好像有點印象,好像……那次,就是段西臣的畫第一次拍出天價的時候,曾經看到過一個女人,但我沒有看清正臉,感覺氣質模樣什麽的挺出眾,現在回想起來,好像是她。那時我問過段西臣是什麽人,他不說。後來我開玩笑說是不是……那什麽,他居然還惱了。”
老胡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我猜他當時口無遮攔,一定是說什麽不太好聽的話了。
我問他段西臣回來了沒有,他搖頭說沒有,段西臣要過了正月二十才能回來。
我垂眸沉默了一會兒,問道:“那你給我的名單上出現的那幾個人,都上班了嗎?”
老胡一怔,臉色微微變了變,點頭說道:“上班了。你是想……”
我翻手腕看了看時間,“十一點鍾,我請大家吃個飯吧。”
老胡最終點點頭。
我讓阿鵬定了一家中餐廳,要了個包間,不到十一點鍾,老胡就帶著那幾個人來了,一共五個,大部分都是三十多歲,應該是屬於老胡畫廊裏的普通員工。
他們看到我,都有些錯愕,互相看了幾眼,又看看老胡。
老胡拉把椅子坐下,“都坐吧,忘記跟你們說了,這次是白小姐作東。”
他們都向我打了招呼,然後依次坐下,都挺拘謹。
飯吃到一半,酒也喝了不少,這些人明顯放開了一些,我拿出一張紙,上麵是打印的那張圖片,把它放在桌子上,問道:“這幅畫,大家誰還有印象?”
他們眯著眼睛仔細看了看,有三個人說有印象,另外兩個比較茫然。
這也在情理之中,畫那麽多,當時又搬又掛,在畫廊裏工作也麻木了,誰還會見著一幅就仔細看看。
那三個表示見著的人其中有一個叫馬潤,他回想說道:“我有印象,這畫當時是掛在三號展廳的,東南角上,有點背光,我記得後來這畫還賣掉了,據說價格不低,我當時還想,誰會買這幅,其它的那麽多,這幅明顯不如其它的好。”
老胡在一旁抽著煙鬥,點頭說道:“沒錯,這畫賣了一百六十萬。”
“你這麽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另一個人說道:“你不說我還隻覺得這畫眼熟,我記得那天還來了一個女人,年輕漂亮,手上還有一個閃閃的寶石戒指,臉上戴著一副特大的墨鏡,我還想呢,沒見過看畫展還戴墨鏡的,就特意留意了一下。”
我立即問他,記不記得那女的長什麽樣,他遲疑了一下說道:“她的墨鏡特別大,遮住很大一部分,要說什麽衣裳我倒記得,長什麽樣子……”
老胡說道:“這沒事,可以調監控。”
我點點頭,然後又讓那人繼續說。
“那女的也問這畫,還摸了摸,我本來想說兩句,但是她摸了兩下也沒有再碰,所以,我也沒說。”
我心裏立時警覺,好端端的,非摸畫幹什麽?會不會就是那個女人,在畫上抹了東西?
他們又說了一些別的,再沒有什麽有價值的東西,我觀察著他們的神色,並不像是說的假話,我也不能再逼問得太緊,怕引起他們的警覺。
情況差不多了,我心潮難平,起身去洗手間,老胡也和這幾個人交代幾句。
我洗了把臉,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忽然感覺好像多了幾分滄桑。
自嘲的笑了笑,一出洗手間的門,和一個人撞了個滿懷。
我後退一步,摒住呼吸,沒有說話。
他停住腳步,也沒有吭聲。
我轉身要走,他一把拉住我,我垂眼看著他的手,低聲說道:“放開。”
楚江開沒有鬆開,“深深,你……好些了嗎?”
我輕笑了一聲,“放開。”
“深深……”
他話還沒有完,我從口袋裏摸出一把小刀來,單手彈開,刀光一閃直奔他的手指。
血無聲滴落,腥氣慢慢飄出來,他鬆開手,指尖血珠滾滾。
我暗自咬牙,握著刀的手有點微微的抖。
“氣消了嗎?”他問。
“遠遠不夠。”我抬頭看著他,撞進他的眸子裏,目光沉沉,滿含痛色。
“楚總見到我很意外吧?”我微微笑起來,笑意在他的眸光綻放,似妖豔的花朵,“是我命大,讓楚總失望了。”
他的眸子一縮,緊抿了嘴唇。
我慢慢擦著刀尖的血珠,緩緩說道:“楚總,我現在正在做一件為楚總效力的事,雖然我不想,但是我太想證明我的清白。關於害了楚夫人的人,我已經有點眉目,有了結果會通知楚總。”
我眯了眼睛,當時他的冷酷又在我腦海中重現,我壓下心裏翻湧的情緒,說道:“到時候,還請楚總還我一個道歉,這是你欠我的。”
我說完轉身就走,楚江開在身後叫住我,“深深,對不起。”
我的心在胸膛裏一蕩,狠狠的撞擊讓我疼得厲害,我咬住嘴唇,沒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