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生死存亡
鐵籠往水下一沉,水浪頓時湧到了我的胸口,鹹澀的感覺在口腔裏溢開,格外難受。
太冷了。
我哆嗦成一團,勉強撐起身子不能再蹲在裏麵,但這種姿勢特別難受,腿都不像是自己的。
孔培培尖利的笑聲從上麵傳琮,有些飄渺。
忽然聽到有汽車聲,水浪中孔培培的笑聲斷了,甚至還有點惱怒。
有人來了嗎?來救我的?會是誰?
有個男人在高聲叫著什麽,但聲音聽起來並不太熟悉,我現在的狀態根本分辨不出是誰。
我泡在冰冷的水裏,身上的熱量透過毛孔向四麵八方散出去,漸漸變成一個冰塊,我不禁苦澀的自嘲,白深深啊……沒有想到,最後會落得這麽一個結果。
我慢慢向下滑,看到有黑影從水裏湧上來,哦?閻羅殿裏的鬼也能從水裏來鉤魂嗎?
黑影有兩個人,一左一右,大約就是黑白無常吧,他們手裏拿著明晃晃的東西,遊到鐵籠邊,對著籠子一滑,有什麽東西從籠子上掉了下去,其中一個拉開了門,伸手握住我的手腕。
一個在前麵拉著我,一個在後麵推著我,快速離開鐵籠。
我昏昏沉沉,完全是被他們拖著走,本來還以為會被拖到地府裏去,沒有想到最後“嘩啦”一聲水響出了水麵,眼前清明了一些,被拖上了一隻小船。
這隻小船就在不遠處的一堆停泊著的破爛船後麵,天色暗,這裏的船又多,一時根本看不見。
“白小姐,你沒事吧?”其中一個人摘下臉上的麵具說道。
我緩了緩神,眯著眼睛看著他,一個很清秀的男孩子,大約二十來歲,短頭發,單眼皮,眼角微翹,自然帶笑。
“你是……”我後麵的話在看到他手裏的麵具時,又咽了回去。
他是穆林深的人。
“給,”他拿了一個包袱給我,扶我到船艙門口,“你去裏麵換換吧,我們在這裏給你守著。”
我哆哆嗦嗦的走進去,打開他給我的包袱,是幹淨柔軟的毛巾和衣服,還有淡淡的香氣。
心裏發澀,喉嚨裏像堵了一團棉花,我把自己收拾幹淨,門口傳來那個小夥子的叫聲,“白小姐,桌子上有熱水,你看到了沒有?”
我轉頭一看,果然有,兩杯下肚,感覺身上緩和了不少。
重新回到甲板上的時候,他衝我咧嘴笑了笑,“白小姐,我叫阿九。你想不想去看看熱鬧?”
我疑惑的看著他,他打了個響指,另一個人去開了船,小船無聲無息駛出來,靠近孔培培的那艘船。
孔培培還站在甲板上,她手裏握著那把槍,對麵來了三艘船,正對著她的那一艘上,中間站著一個男人,船燈從男人的頭頂罩下,光影在他的臉上晃動,蒼白又陰冷。
孔軒。
我有些詫異,他不是也和孔四一樣,被戰銘列帶走了嗎?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阿九說道:“這個家夥被列總招安了,其實上還是我們深哥高明,和列總商量好了,先不把這家夥押走,跟他好好談了談,這家夥本來以為死定了,一聽說有活路,什麽都答應了。深哥早斷定,這女的不會善罷甘休,所以就和孔軒說好,如果一旦她出現,就通知孔軒,由他來出現解決。”
穆林深其實早就看出,孔軒不足為懼,一個飯桶,就算給了他權力,也早晚得把家裏敗光,何況,現在沒有了孔四,也塌了七分的天,剩下的三分孔軒也撐不了多久,由他自己來敗幹淨,總比穆林深出手拿要好。
孔軒也知道這個妹妹容不得他,這兩個人相見,一定會分外眼紅。
孔培培拿槍指著孔軒,喊出的腔調都變了,“孔軒!你這個王八蛋,你想幹什麽?”
事到如今,也沒有什麽情分了,孔軒冷笑一聲,“我是王八蛋,你是什麽?我勸你最好安分點,跟我回去,乖乖找個人嫁,看在兄妹的情分上,我不會為難你。”
“呸!”孔培培怒聲說道:“別騙我了,孔軒,你這個畜生不如的東西,爸爸身陷牢籠,你不去救他,還趁機奪了權,你不說好好安撫媽媽,反而把她扔進孔園裏不讓她出來,你是什麽居心?”
“我能是什麽居心?”孔軒不以為然的說道:“孔園是媽媽最喜歡的地方,我送她去她最喜歡的地方靜靜心,有什麽不對?你孝順,你回去陪她啊。”
“混蛋!你想讓我跟你回去,把我嫁給王家,呸!你想得美。”孔培培的罵聲順著風,飄出很遠。
孔軒有些不耐煩的說道:“王家有什麽不好?你就相中了穆林深,問題是他看上你了嗎?說實話吧,咱們家好好的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還不是因為你!都是你作的!那麽多男不選,非碰你不該碰的,要不是你,爸爸也不會來,也不會落得今天的下場!你還好意思說我!”
孔培培沉默了一下,我不清她的神情,但我想孔軒這話算是說中了她的痛處,她那麽聰明,又怎麽會不知道。
隻可惜,世界上沒有後悔的藥,也不會再給她重來的機會。
孔軒得意的繼續補刀,大聲問孔培培羞不羞愧,還要不要臉,什麽難聽說什麽。
孔培培被逼得急了,扣動了扳機,“砰”一槍打在船頭,這一響把孔軒嚇得夠嗆,急忙躲到旁邊保鏢的身後,一看沒有打中,又笑嘻嘻的跳出來,那副賤樣兒看得我都想過去抽他。
孔培培放了這一槍,打斷了他的注意力,趁著這個功夫,想要開船逃走,但是孔軒那邊到底人多,他一聲令下,那些人就開始合圍,她也豁出去了,開了幾槍放倒了三個,那些人一時還有些忌憚。
大概是孔培培對孔軒還有別的用處,或者是因為那個什麽王家,孔軒倒沒有下死令,隻說要活捉。
我正看著猜測結果怎麽樣,阿九從身側抽出一把弩弓來,我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他搭了一支弩箭,弦滿弓離,“哧”一聲響,弩箭穿破空氣,淩厲的呼嘯著直奔孔培培的後心。
我瞪大了眼睛,看到孔培培手裏握著槍,突然身子一僵,那隻弩箭正中她的後心,她晃了晃,身子一歪,倒入水中,水花四濺,燈光下一朵淺紅色的花徐徐盛開,又慢慢消退不見。
我驚愕著說不出話,不知道怎麽形容自己的心情,阿九收了弩箭,根本不去理會孔軒麵對這一變故的叫喊聲。
小船無聲駛離,那些人根本沒有人發現,這裏曾經發生過什麽。
我們剛剛開始不久,就聽到有警笛聲大作,紅藍的燈光在黑暗中不停的閃爍,船上那些人四散奔逃,孔軒在那隻船上抱頭鼠竄,幾個人合力突圍,駕著小船快速逃走,在水麵上劃開一道道波紋。
孔軒這次來無異於驚弓之鳥,他一定帶著不少的精英來保命,這一次的事情一出,恐怕又得折進不少。
而孔培培的死,也會算到他的頭上,真是一石二鳥的好計策。
我轉念就明白了穆林深讓阿九看機會射殺掉孔培培的用意。
阿九轉頭看看我,笑笑說道:“白小姐,其實也不全是你想的那樣。孔培培比孔軒要厲害多了,如果放她回去,說不定用不了多久就能把孔軒給弄死,到時候孔家還真就有複興的可能,別的不說,隻說那批被孔四養著的有特殊才能的人,那些人的能量就不容小視。”
我悶聲沒說話,阿九繼續說道:“深哥現在不方便,所以讓我和阿十來救你,白小姐,還希望你能明白深哥的苦心。”
我目光轉向別處,層層的水浪與天相接,茫茫的一片,剛才的生死存亡就像一場大夢,我回想起來那時的絕望仍舊像一片蒼茫無際的水緊緊裹著我。
忽然看到另一個方向有一隻船一蕩,船頭似乎有一個人影,輪廓有些熟悉,但很快又消失不見。
我苦笑著搖搖頭,大概是眼睛花了。
“白小姐,你要不要吃點東西?”阿九問我。
我雖然不怎麽暈船,但也被搖晃得不太舒服,現在也沒有這個心,搖搖頭客氣的說不用。
阿九咧嘴笑,他的牙齒很白,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能說的暗影鬼麵,他們平時大多跟啞巴一樣,根本不會說話,也不會輕易露出本來麵目。
我好奇的問他,怎麽會叫阿九,他想了想說,都是按資排輩兒,立的功勞直接決定著他們的排名,這個排名每兩年都要重新更新一次。
我心裏驚訝,本來他們就很神秘,要是這樣的話,那就更難追尋他們的名字和蹤跡了。
穆林深,再次刷新我對他的認知。
忽然心口有些不太好受,我暗叫不好,包還在孔培培的船上,隨身帶的藥也在裏麵,我微微一晃,阿九立即察覺,問我怎麽了。
我搖搖頭還沒有說話,那種疼痛感再次洶湧而來,瞬間席卷了我。
我悶哼了一聲,捂住胸口彎腰跪在甲板上,阿九伸手扶住我,大聲的叫著我,我看著他的臉,越來越模糊,聲音也越來越遠。
耳邊掠過風聲,還有誰的叫喊聲,水浪聲漸漸遠去,我似乎聽到了汽車聲,周圍也暖了一些,我想睜開眼睛,但沒有力氣,疼痛折磨得我連呼吸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恍惚中有人抱住我,熟悉的懷抱,還有喃喃的說話聲,“深深,別怕。”
他說,別怕。
我想忍住的,但眼淚還是流出來。
睡夢裏似乎有誰在唱歌,低聲淺吟很是動聽,我動動眼皮,看到陽台上一個模糊的影子,一線月光落在他的身上,清輝潑灑,像一幅美妙的畫。
我很想看清楚他的臉,但還是沒有支撐住,又昏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九點多,眉姐和水芝都在,兩個人一見我醒了,都奔到床邊,一副又想責備我又怕我還難受的糾結樣子。
我舉起手說道:“我檢討,我錯了,我不該自己跑出去不告訴你們,下次絕對不會再犯了。”
眉姐咬牙轉過頭,水芝“撲哧”一聲笑,眼眶卻紅了,揚手要打我,最終輕輕落在我的手臂上,罵道:“你這個家夥膽也太肥了,幹這種作死的事,怎麽就不吭一聲?”
我別的也說不出什麽,隻好一個勁兒的認錯,說下次不會了。
眉姐讓水芝給我去端粥,我看著她小心的問道:“有話對我說?”
她沉臉說道:“你不說身體早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