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他沒有心
身後的人無聲無息,我心情愉快也放鬆了警惕,完全沒有注意到。
回過頭訝異的發現竟然是顧雯,不知道她是沒有走還是去而複返。
現在隻有我們倆,也不必再裝,我淡淡笑了笑,“顧小姐。”
顧雯在車裏補了妝,橙色的唇妝幹淨明豔,她皮膚本來就白,這樣一映襯更顯得白嫩,比剛才的氣色看上去好了不少。
聽到我對她的稱呼,她的瞳孔中閃過怒火,化成烈焰,灼灼的燒過來,嘴角一扯,拉出一絲得體端莊的笑。
“白小姐,你很得意啊。”
她說完腳一踢,一旁的小水桶被踢得翻滾到一邊,裏麵剩下的水也濺出來灑了一地。
泥水濕了我的裙擺,我低頭看著無所謂的笑了笑,從她身邊走過,擰開院子裏的水龍頭,慢慢清洗。
她站在原處盯著我,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我洗完回看著她,問她到底有什麽事。
“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是不是很得意啊?”顧雯問道。
她問過我好幾次了,這人真是有點偏執,以前沒有接觸過不知道,對於她這種人,還是多加點小心為好。
“顧小姐當初有多麽風光,我就有多得意,”我淺淺笑,“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她突然笑起來,笑聲肆意尖銳,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我被她笑得有點莫名其妙,心裏有點發毛,她受刺激了?
不想再跟她糾纏下去,裙擺提起來說道:“顧小姐,你笑完的話就請離開吧,我有些累了,不招待你了。”
“白深深,我至少風光過,至少做過楚夫人,你呢?”她快速收了笑,笑得快,收得更快,看起來特別別扭,“你做過什麽?”
我淺淺笑,漫不經心的掠著長發說道:“急什麽呢?餘生還那麽長,說起來,我比顧小姐也要年輕幾歲吧,不過你放心,這一天不會太久,你怎麽也等得到。”
“哦?是嗎?白小姐還真是有信心,”她笑得意味深長,“你呀,到底太年輕了,男人的心思,還有這婚姻的圍城,可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你是情人,他自然會覺得你新鮮,總比家裏的新鮮,但一旦你成了圍城裏的東西,穩坐不跑的時候,他可未必再稀罕你。”
我挑眉,“那顧小姐還悲傷憤怒什麽呢?你已經跳出圍城了,大可以再施展手段,讓他來稀罕你。”
顧雯低頭,看著手上的戒指,那是那天她在珠寶店定製的對戒,為了引我上鉤,她花的心思和心血都挺足。
“白小姐,你根本不知道,楚江開是什麽樣的人,或許她對你還有幾分溫情,但是日子久了,你會看到一個人的很多麵,你也會暴露出很多麵給對方看,等到兩相厭的時候,你的下場未必會比我好。”
她的手慢慢放在小腹上,“結婚這麽多年,沒有孩子,別人都以為是我有問題,可實際上……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也不會聽那個私人醫生的,用那種藥停經做出有孕的假相,我本來以為……”
她抬眼重新看著我,薄薄的陽光透過樹木的枝葉落在她的臉上,聲音和在風裏,幽幽回蕩,“我本來和你一樣,以為你是我的心腹大患,是我和楚江開複婚最大的阻礙,想著借假孕拴住他,然後再找機會把流產的過錯嫁禍給你,算是一舉兩得。不過……”
她說的這個主意的確夠毒,如果真的實施了,也的確可以對我構成重南,但我覺得,她沒有說出來的才是最重要的。
“不過什麽?”
“不過,現在看來,是我錯了,”顧雯語氣尖酸刻薄,笑得肆意,“可惜啊,我是明白過來了,而你還沒有。你真的以為……沒有我,楚江開就會娶你嗎?我問你,我和他離婚二十八個月,你跟他多久了?”
我的手握著裙擺,手指力上的力度失控,指甲勾住一根絲,斷了。
我跟楚江開兩年,也就是說,我跟他的時候,他已經和顧雯離婚了。
顧雯說得輕快又鋒利,字字豁開我的皮肉,“他要是想娶你,早就娶了,與我何關?但他答應我先保守秘密,證明那時候他是在意我,或者說在意顧氏,甚至說是利益。後來呢,就算是你的成寵日益多了,他的身邊現在隻剩下你,也沒有許你楚夫人的位置吧?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我微眯了眼睛,沉默的看著她,她眉眼飛揚,欣賞著我的表情。
“因為你犯了一個大錯,你漸漸迷失了本心,交付在這一場交易裏,你為財,他為你年輕的身體,你交了心,可他呢?他沒有心。”
他沒有心。
顧雯又笑了幾聲,抬手掠著頭發,手上的戒指折射出刺目的光,“他的心在我們結婚前就丟了一半,僅剩下的那點兒,給了另外一個女人。你以為是你嗎?你錯了。”
我心裏發堵,想到一個人的名字。
顧雯整個人都在笑得顫抖,“知道為什麽我那會兒當著楚江開的麵那樣罵你嗎,一是為了解氣,二是為了看你得意又失意的樣子,我越罵你就越覺得你有勝算,你贏了,你就越得意,對嗎?現在呢?想明白了?”
我心裏悶疼,原來的好心情早煙消雲淡,不想看顧雯那張扭曲的臉,轉頭看著那株嬌豔的花。
顧雯哧笑,語帶諷刺,“這東西居然也能在這裏養活,還真是費了不少的心思,也難怪,那女人的東西,往往會讓楚江開有極大的耐心,其實你應該感謝我,如果當初不是斬草除根把那女人送上西天,今天也沒有你的得意和風光。”
“你指誰?”我問。
顧雯嘴裏“嘖嘖”了兩聲,她一手捂住胸口,皺眉問道:“怎麽?心痛啦?這就受不了了?我可是被那個女人陰魂不散的折磨了好多年,還有你,你們,圍在楚江開的身邊,知道我是多麽煎熬嗎?”
她吼完從包裏拿出一張卡片來扔給我,卡片飄到我腳邊,她笑容陰詭,輕聲說道:“你要是想知道答案,不妨去這個地方看看,你自己看到的,才會更深信不疑。”
直到她揚長而去,空氣中依舊若有似無的飄著她身上的香水味,尖利刻薄的聲音在我耳邊飄來蕩去。
我撿起卡片,上麵手寫著一行字,滄辛過境路,199號,66。
這是哪兒?數字又是什麽意思?會有什麽答案?
我已經不隻一次上過顧雯的當,兩次都差點把命搭上,這一次絕對不能大意。
但我心裏也明白,我非去不可。
顧雯雖然偏執,但也是厲害的,她不動聲色,把楚江開身邊的女人一一剪除,幾次重創我,這已經足夠說明她的手段,而她在最後,也準確擊中我的軟肋。
沒錯,楚江開和她離了婚那麽久,我也是才知道,他從來沒說過,更沒有提過要娶我,從一開始我們就是交易,我失了心,而他呢?
真的……沒有心嗎?
顧雯的誅心之言,在我胸腔裏橫衝直撞,像一把鋒利的刀,絞得我疼痛難忍,不求出一個答案,我會死。
換了衣服出門,我打了輛車,在市裏轉了幾圈,又轉了個商場,從後門出來又換了一輛車,直到我確定就算是有跟著我,也早被甩掉了,才報出那個地址。
司機從車鏡裏看了我一眼,嘴唇抿了一下,但最終沒說什麽。
車子出了市區,人越來越少,我的心也慢慢收縮,氧氣都被抽離,呼吸都有些悶。
我放下一點車窗,涼風灌進來,總算是好了一點。
司機猶豫著說道:“姑娘,你要想開點啊。”
我愣了愣,我的表情很哀嗎?像想不開的?
笑笑沒說話,看向窗外飛馳過的景色,車輛越來越少,這究竟……是什麽地方?
“到了。”司機停下車,我付了車費,他問我是不是還需要等,我想了想說不用。
他開車離開,我慢步往前走,看到前麵有一處白色院牆,青色的瓦,沉靜又肅穆,明明近在咫尺,卻像遙不可及。
我站在門前抬頭仰望,巨大的壓抑感慢慢湧來,我忽然想逃。
這裏……不是墓園,但和墓園差不多,隻是這裏永遠睡著的是有錢人,就像墓地裏的別墅級別,有人長年打掃管理,當然價格也不菲。
我看著紙片上的字,滄辛過境路,199號,沒錯就是這裏。
66呢?是什麽意思?
我走進大門,有人問我是幹什麽的,我說來看個故人,問他66號在哪裏。
他指給我看,嘴裏嘀咕道:“最近來的人挺多啊。”
我站在66號墓前,看到碑前貼著幾張照片,最中間的一張,是一張黑白照片,上麵的女子眉目清秀,笑容溫婉,眉眼彎彎,嘴角微翹,露出整齊的白牙,她的長發垂在胸前,我敢肯定,我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
但是……我卻覺得,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
她像誰?我在腦海中搜索著認識的所有女人,都不是。
這張照片的下麵,還有幾張其它的彩色照片,照片上都是這個女人,分別是不同的場景和季節,前麵幾張沒什麽,最後麵的兩張讓我的心猛然一顫,像被人用力扼住的喉嚨。
照片中的女人穿著一條白色的連衣裙,很飄逸很仙,她站在陽光裏,美得像仙子,她胸前的藍水晶胸針閃閃發光,像一朵嬌豔的藍玫瑰。
最後一張,她站在一片花海裏,伸開手臂是擁抱的姿勢,笑得溫柔醉人,那些花反倒成了她的陪襯,花朵嬌美,每一株上都有好幾朵不同顏色的花,花瓣層層疊疊,像天邊翻湧的雲,密密的遮住我的天空。
原來,藍色水晶,那株嬌豔的花,都是有緣由的。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手指停在眉眼,終於想起這個女人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