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非死不行的理由
雖然海邊小村裏有很多漁家女長得漂亮。
但是跟京都來的大戶人家的姑娘比起來,還是在氣質上有著天壤之別。
琴酒在第二天早上蘇醒,人一醒過來,旁邊端著木碗的少女就驚喜的放下碗去叫人:“荊楚快來!那姑娘醒了!”
喊話的少女因為常年在漁村,烈陽之下出海打漁,日日操作縫補漁網,臉上的膚色有些曬黑,但是,一雙眼睛卻雋秀而明亮,恍如點漆龍睛。
漁村的房子簡陋,隔音效果很差,少女扯開嗓子一喊,那邊正在翻曬小魚幹的少年就聽見了聲音。
他放下手裏的活快步跑過來,身上還帶著濕鹹的魚腥味兒。
琴酒剛剛清醒過來,還沒有分清楚自己到底在哪裏。
可是,她一語不發卻似乎是慢慢回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情。
荊楚將搓了海鹽的手往圍裙上擦了擦,然後走過來:“你家在哪兒?你身上也沒傷,你跟我說,我叫人送信去你家讓你家裏人來接你。”
進村的時候那個村民說的沒錯,雖然人家是個落水的姑娘,但是一看就知道是大戶人家的姑娘。
這種大戶人家的姑娘還是快些送回去比較好,免得因為找個人弄得許多地方就雞犬不寧。
琴酒的眼睛有略微的迷茫。
少女觀察了她的表情,回頭責備荊楚:“小楚,她才剛剛醒過來,你先不要對她問個不停。”
荊楚嘴巴閉了閉,卻不覺得自己問的有什麽不妥,隻是放軟的聲音:“那你好好想想,響想起來就跟我說。”
琴酒點了點頭。
往後的幾天,琴酒都很少說話的留在小魚村裏修養,大夫也來看過她的身體,沒有身孕。
趙家找的那個大夫誣陷她。
有一點跟荊楚想的不一樣那就是琴酒雖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可是在漁村裏住下來的時候,卻沒有人來找她。
一個來找他的人也沒有。
村裏的年輕人慕名前來看琴酒,一臉幾天,荊楚家的門檻都快要被人踏破。
跟荊楚一起住的少女叫驚鴻,是個溫柔而善良的女孩子,看琴酒的時候總會有幾分羨慕,大概是羨慕她長得漂亮。
但是,就算是很羨慕琴酒的美貌,這個叫做驚鴻的少女也在半月之後離奇消失了。
荊楚到處去找驚鴻,可惜一無所獲。
兩個月後的一天,荊楚將一個包袱仍在桌子上,身後背了簡單的衣裳幹糧跟盤纏。
琴酒看見被摔在桌麵上的那個包袱,抬眼看他:“趕我走?”
“沒有,你如果願意繼續住在這裏的話那就一直住下去吧,我姐姐失蹤兩個月了,我聽人說有人在臨江城看見她了,我想去看看。”
“肯定是認錯了,你姐姐一個人是沒法在臨江生活下去的。”
琴酒見過他姐姐驚鴻的模樣,算不上豔麗異常,所以不可能被青樓拐帶走。
也就更不可能被有錢人擄去做妾室,唯一有可能的,多半就是被人拐了去賣到臨江做丫鬟了。
可是,臨江的有錢人家即便是找個丫鬟,也都是要看身份文牒的。
荊楚的姐姐在失蹤的時候沒有攜帶身份文牒,所以不可能被賣入有錢人家做丫鬟。
那唯一的可能,就是真的認錯人了。
荊楚固執:“不管怎麽樣,我都要去臨江一趟,是不是我姐姐,我一眼就能認得出來。”
荊楚說的堅持,琴酒在人家家裏借著想不起自家方位來的由頭住了兩個月,若是繼續住下去也可以。
但人家的姐姐不見了,去得還是自己住過的臨江,自然不好放著不管讓荊楚一個人去。
於是,便開口:“我陪你一起去。”
“你陪我?”荊楚還有些懷疑。
琴酒卻是二話不說就將桌上的包袱拿起來:“你留下的幹糧錢銀我拿著,我跟你一起去臨江,如果你在臨江找不到你姐姐,我便跟你一起回來。”
琴酒這樣一個漂亮的姑娘跟荊楚說到這個份上,荊楚就算是再笨都知道這姑娘的意思了。
他已經到了該娶妻的年紀,但是卻遲遲沒有娶妻,說到底,也是因為自己的父母去世的早,僅有的一個姐姐一直照顧他,兩姐弟生活在一起也沒有多少積蓄,更娶不起妻子,也沒有姑娘願意嫁給他。
琴酒看他微微一愣,抬腳往前走,在經過他肩膀的時候開口叫他:“別發愣了,臨江離這兒遠得很,我們得快些啟程。”
琴酒對臨江知悉的清楚,在琴酒的引領之下,沒有去過臨江的荊楚縮短了不少腳程就到了臨江。
剛到臨江城,荊楚就看見有東池國的人穿著奇特的衣裳在臨江城茶館附近的路上走。
正值冬末初春,進入臨江城門之後,便是寬闊的大路,路的兩邊有粉色的桃花樹,一樹粉紅,十分豔麗惹眼。
荊楚還是第一次到臨江來,看見臨江城的景象,難免有些拖不動腿。
反而是琴酒看了四周的路人,轉頭催他:“我們走快點,這裏盡是東池國的使者團。”
荊楚被琴酒這樣提醒,才跟著琴酒繼續往前走。
其實東池國的使者團並沒有什麽可怕的。
可怕的是琴酒不想讓人認出她是臨江趙家的大小姐。
城門口有布告張貼處,經過張貼布告的地方時,琴酒腳步略微頓了頓,布告上的幾行字便密密麻麻的印入眼簾之中。
她足下的步子意思頓住,沒有再往前走。
荊楚多少認識幾個字,看見琴酒一直在看著那邊,也順著琴酒的目光看過去。
末了,才問琴酒:“你認識布告欄上的那個人?”
琴酒搖搖頭:“不認識。”
布告欄上畫著一個錦衣公子的模樣,但是在公子旁邊卻是一個女子的模樣。
女子生的漂亮,眉眼五官都是臨江城裏獨一無二的豔麗模樣。
周圍有人在交頭接耳的說話,那些話就這樣毫無防備的竄入到琴酒的耳朵中--
“聽說這公子白已經病入膏肓,恐怕熬不過三日了。”
“這也是罪有應得的吧,說好了是娶趙家的不起眼的庶女,結果卻娶走了雍已公子的心上人,拆散了人家的姻緣,被人家下毒害了也不稀奇。”
臨江城裏是不能亂說話的,可是布告欄周圍圍著的幾個人卻說起話來肆無忌憚,根本無從畏懼。
這也就變相的說明了一個問題。
如今在臨江城裏,公子白的勢力依然衰弱到臉普通百姓都不再畏懼,而雍已公子的勢力卻正的人心。
琴酒將荊楚安排在偏僻的驛站裏,夜晚從驛站中喬裝離開。
夜幕漆黑,五月。
偏僻的山路蜿蜒而下,土路上卻也平坦。
她一路往前,緊了臨江城的繁華路段也是輕車熟路。
甚至連公子白所居住的府上有幾條路她也能默默記在心裏。
她莫名沉江的事情被封存在記憶之中,陸小棠無法探尋。
但是,此時琴酒往公子白的府上去,卻是必定要跟公子白提起沉江之事的。
陸小棠跟她一路,像是一個沒有形體的鬼魂,讓人難以發現。
而尾隨琴酒到達公子白居住的房間的時候,卻發現在公子白的房間裏有一個站在珠簾之後配藥的紅衣女子。
女子看起來像是在搗藥,也有藥香的味道隱隱傳到鼻尖。
陸小棠略略瞟了那紅衣一眼,心裏還在納悶為什麽這年頭大夫都喜歡穿紅衣裳。
那邊,雕花屏風的後麵,卻有劇烈的咳嗽聲要命的咳起來。
珠簾之內,那個穿著紅衣裳的大夫聲音輕柔的詢問:“公子怎麽了?要不要吃藥?”
吃藥便也是吃些暫時的止咳藥,若是想要活的長久幾日,還是不要亂吃藥比較好。
畢竟這止咳藥裏麵摻了的幾味藥裏總有那麽一兩味可能是對身體不是很好的。
這止咳藥還是能少吃就少吃。
陸小棠是這樣想的,可是帳子裏的那位公子卻明顯就不是這樣想的。
聽見大夫問他,他便吩咐:“勞煩你端藥過來了。”
那女子自然不嫌勞煩,端了藥,臉上戴了麵紗過來給他送藥,因為這人的劉海太長,一雙眼睛幾乎都看不清楚,隻有雪白的一截鼻梁露出來。
公子白喝了藥,將房間裏的一眾人等都遣退了下去。
陸小棠覺得既然把人都遣退下去了,那事情多半是有戲。
她繞過了屏風,也不怕被發現,就這麽坐在了床榻前的一個繡凳上。
在床榻邊上,是手指端著白玉藥碗的琴酒。
琴酒的目光落在纏綿病榻的公子白身上,陸小棠也順著看過去。
果然,公子白已經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較之剛從紫陽山出來時候的模樣,簡直是不能比。
那時候的青年起碼還意氣風發風姿卓絕,而這時候的公子白已經瘦的皮包骨頭,兩頰都凹陷下去。
陸小棠看他麵色,覺得這才短短兩個月,瘦成這個樣子,卻還是掉這口氣沒有死,也是這毒藥還算是刁鑽了一些。
公子白的手腕幹瘦,看見琴酒依舊活著,伸手搭上琴酒的手腕。
琴酒的眉毛微微一挑,之後,將碗放在了旁邊的花梨木矮桌上。
“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琴酒點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
公子白望著她,琴酒卻唇角又彎了彎,無奈的抬起眼皮將公子白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拿開:“即便我還活著,我也還是來見你這最後一麵了。”
“你還見我做什麽?”
琴酒淡淡:“我想,就算你把我推下臨江要殺了我,也該給我一個要我非死不行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