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一枝獨秀
皇太後為了表示悔改，而寡居在太後殿，漸漸退出了共周的曆史舞台，甚至讓人開始漸漸遺忘了這位年輕而曾有過野心的皇太後。
她的孤獨滋生蔓延，她的野心一分分崩落。
皇太後宮殿裏整日都是素衣素食，佛堂裏是皇太後經常出現的地方。
她的每一分舉動都被傳遞到楚琊的耳中。
皇太後一心向佛，再也不關心紅塵事。
這是皇太後在這兩年中給眾人的印象。
但是，已經變得平靜而淡泊的皇太後為什麽要因為赫連的歸來而夜闖甘露宮，並且神情激動的一定要讓楚琊將赫連鎬兒驅逐出皇宮呢？
楚琊在做了國君之後，本就縝密的心思甚有了幾分多疑。
他雖然恍惚覺得自己知道皇太後這樣做的用意。
但卻還是不相信皇太後的消息線索會比他想象的更厲害。
皇太後向來跟自己的皇後柳氏關係和睦。
皇太後夜闖甘露殿，定然跟柳氏有關。
柳氏已經是皇後，他將赫連放在甘露宮裏準備寵幸她，也無非就是柳氏醋意大發，而去皇太後那裏告了一狀而已。
他思慮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並沒有太放在心上。
赫連鎬兒在甘露殿住的還算是舒心，隻不過因為當年中了黑鼬豹身上的毒，每到雨天就會昏昏欲睡，有時候甚至能睡整整十二個時辰都叫不醒。
第一次發生這種狀況的時候，宮裏的宮女都沒有太當做一回事。
雖然赫連被賜居在甘露殿裏，但是論及身份也就是一個異姓公主罷了，六宮之主還是皇後。
請示了皇後之後，皇後隻是讓太醫過來意思了意思就走了。
有關心赫連鎬兒的宮女問了之後太醫也是敷衍的說赫連公主異於常人，睡覺的時間比旁人都多了一些。
宮女雖然知道這是胡說八道，可是聯想到前幾日太後因為這個公主而跟皇上大發雷霆，便默默冷眼旁觀這位公主沉睡。
反正國君在大雨連綿的幾天也不會來。
宮女們隻等著這個公主忽然發病死過去。
但料不到的是，國君居然在大雨連綿的夜裏來了甘露殿。
宮女想要叫醒赫連鎬兒，但是無論如何都叫不醒。
楚琊親自過去探看的時候宮女還是哆哆嗦嗦的欺騙楚琊說赫連鎬兒已經沐浴睡下了。
楚琊並不避諱，即便知道赫連鎬兒已經睡下了，還是前去撩開了她的帳子，坐在她的床緣輕輕叫她：“鎬兒？”
赫連鎬兒當然不會有回應。
他叫了幾次沒有叫醒，也打算回宮，卻在離開的時候手指擦到她的手指。
那種冰冷的如同死人一樣的溫度讓楚琊驀地一怔。
之後甘露宮裏整夜都是腥風血雨。
敷衍赫連鎬兒病情的那個禦醫被打入大獄，杖斃其中。
而不上心的宮女統統都被發配邊疆前去墾荒。
部分用心的宮女隻被派去守靈做個活死人。
甘露宮的太監宮女被一夜之間全都換掉。
宮裏的人也對甘露殿裏住著的那位不由的多了幾分恭敬跟畏懼。
赫連鎬兒第二天渾身疲累的醒過來，楚琊握著她的手，整夜都守在她的床榻邊。
鎬兒一醒過來，楚琊就將她狠狠的抱在了懷裏。
抱得那樣用力，仿佛要將她揉到自己的身體裏，跟她的血肉化作一體一樣。
她奇怪的抬手撫上他的背：“阿戾，你怎麽了？”
“我以為你死了。”
“怎麽會，隻不過是黑鼬豹的毒素沒有清幹淨，陰雨天就會嗜睡。”
楚琊在赫連鎬兒清醒後的第二天取消了六月選秀的籌劃。
柳皇後連夜趕去盤龍殿，希望得到楚琊一個解釋。
但是楚琊卻宿在甘露殿。
柳葉兒的手指攥緊，指甲都狠狠的掐到了肉裏。
旁邊有貼身伺候的宮女憂心道：“殿下最近夜夜都在甘露殿，而且，我聽人說赫連公主嗜睡的厲害，想來該不是已經有了身……”
“閉嘴！”柳葉兒眼帶戾氣的打住宮女的話。
宮女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忙跪下請罪。
柳皇後厭惡的看她一眼：“吩咐下去，以後赫連公主跟殿下的事情誰都不許說，若是有人違背，即刻帶去慎邢司給我撕爛她的嘴！”
宮女磕頭應下。
柳葉兒這才回宮。
柳葉兒的心計跟手段在後宮裏都是翹楚，但是雖然是翹楚，卻不代表沒有對手。
看起來天真的嬌寧公主從東佳為了和親而遠道而來，入宮的第二天，楚琊就為了國際關係考慮而封了她一個貴妃的頭銜。
宮中原先隻有一堆擺設品一般的年輕女子，還有就是一枝獨秀的柳皇後。
如今有了嬌寧公主來跟她平分秋色她已然不爽，不過嬌寧公主要是隻是做個貴妃不多管閑事，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但是偏偏這個嬌寧公主不甘寂寞，而且頻頻傾倒於赫連鎬兒那一邊。
皇後下令不讓宮人說赫連公主跟楚琊的事情，嬌寧公主跟她宮裏那些宮人就說的最熱，而且還弄得幾乎人盡皆知。
嬌寧公主跟赫連鎬兒交好，三番五次前去探望，她嘴裏說出點什麽消息來，整個皇宮的人都認為是真的。
柳皇後氣的牙根緊咬。
赫連入宮後的第三個月，甘露宮被改名為鳳棲殿。
柳皇後簡直都要哭暈在廁所裏，嬌寧公主就連早晨去給大房請安的態度都開始變得敷衍的厲害，到第四個月的時候根本就直接不去了。
而是每天早上去赫連的宮裏去陪著赫連嘮嗑。
柳皇後在花園裏散步的時候看見一支開得正好的並蒂蓮。
宮女引她看，想要討她歡心：“娘娘您看，這支並蒂蓮開得真好。”
柳皇後見花如見人，一想到如今宮裏的人都趨炎附勢的去討好赫連鎬兒，便惡狠狠下令：“花開並蒂有什麽好，給本宮折一支去，這花就是要一枝獨秀才好看。”
宮女忙要折掉一支。
卻有個少女的輕笑聲譏諷的傳來：“若說是一枝獨秀的話，保準是最先開的那朵會被人連根拔起，花就跟人一樣，一旦失去新鮮感，怎麽美麗都沒有用。”
柳皇後能聽出這少女夾槍帶棒的話裏是什麽意思。
她在共周皇宮裏待得時間長了一點，自認為對皇宮中的百般事物萬般人情都了解的比這個和親的公主透徹許多。
她竭力維持著麵上的端莊，眼角微微撇了嬌寧公主一眼：“花無百日紅，任憑多麽讓人驚豔的花朵，也終究有枯萎的一天，就算是一時豔壓群芳搶盡了風頭，又有什麽用？”
嬌寧公主輕嗤一聲，身上穿著的輕紗雲錦曼妙的輕輕揚起，在清風的吹拂下，顯得她靚麗而尊貴。
“皇後娘娘的確是有些學識，不過，赫連姐姐久經沙場不懂太多醫理，這幾天總是嗜酸嗜睡，我還是不跟皇後娘娘一起賞花了，我要去鳳棲殿看看了。”
嬌寧公主唇角的笑容讓柳皇後覺得刺目的厲害。
等人一走，她就猛地將木廊上那盆一枝獨秀的並蒂蓮給掃了下去。
青瓷花盆跟鬆軟的土壤都碎了一地。
“人人都說日久生情，怎麽本宮就沒同他生出幾分情來？”
柳皇後眼裏閃耀出惡毒的光芒來，精美的串珠繡花鞋踩著那一支並蒂蓮就離開了花園。
宮女看一眼那杯踩爛了的嬌花，忙小跑幾步跟了上去。
……
赫連鎬兒嗜睡嗜酸的毛病越來越厲害。
嬌寧公主封了嬌貴妃，名義上跟赫連鎬兒的公主身份是齊平的。
但是真要讓宮裏的人來說來看的話，還是赫連鎬兒更加尊貴一些。
七月的時候已經熱起來。
夏天裏的蟬鳴聲聲傳入耳朵。
赫連鎬兒在慈竹席上翻了個身，趁著午後的困意想要眯一覺。
卻在半睡半醒的時候聽見有宮女欲言又止的聲音。
她困頓的厲害，聽著沒有聲音了，便不管外麵的聲響，閉上眼睛睡過去。
身下的慈竹席清涼的厲害，也不沾身，隻不過睡著之後那寒意就好像要竄入到骨頭裏。
她縮了縮身子，將身體蜷起來。
卻有人將她輕輕抱起來，在翻身的時候，身子下便就多了一層薄薄的蠶絲被。
她覺得涼意被隔開，身邊有徐徐的風不輕不重的吹過來，這才睡得安穩起來。
這一覺從午時過後睡到了傍晚，她還是累的厲害。
但是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發現楚琊在她旁邊支著頭看她，他的唇角上有薄薄的笑意，眼瞳裏仿佛有天上的星星。
清雅出塵如若月下玉一般的俊美男子這樣慵懶而專注的望著她，讓她在醒過來之後都腦子有些反應不過來。
“睡得好嗎？”
他問她。
赫連鎬兒要起身，卻看見他的另一隻手上握著一把提了佛經短句的白娟團扇。
她回想起自己在睡著時候那徐徐不斷的愜意涼風，皺了皺眉：“你一直都在給我扇扇子？”
他微微挑眉，溫柔的莞爾：“你要怎麽感激我？”
她不知道該說什麽，也好像是被問住了。
“想不到用什麽來感謝我？”
赫連鎬兒伸手將他手中的扇子抽過去：“你來了怎麽不叫醒我？”
“我看你睡著了。”
“那也不用一直給我扇扇子。”
“我看你睡得不舒服。”
“你的手……酸嗎？”她抬起眼睫來問他。
楚琊伸出手：“是稍微有點酸。”
“以後別這樣了，我要是熱的話，會讓宮女過來給我扇的。”
她將他的手拉過去，用手指輕輕的給他捏手腕。
楚琊被她的手拉過去，她才沒替她捏兩下，他忽然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