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默認罪行
之前陸小棠曾經在坊間聽說過一句話，那是用來形容衛國最大的百花樓上的花魁的。
人們說，花魁的每一句話都能讓人想入非非。
其實後來再來看的話，有這種本事的人不是隻有花魁一人而已。
楚琊側目斜睨柳葉兒。
柳葉兒如今已經貴為皇後，穿金戴銀且不說，妝容也愈發嬌豔起來。
她說完這句話，便盈盈起身：“其實臣妾也不是不同意殿下將赫連姐姐招進宮裏來，臣妾隻是覺得殿下千金貴體若是跟一個同床異夢的女人在一起，會有不妥之處。”
楚琊眼瞳深處有凝思的神色。
柳葉兒往前兩步，又福了一禮，才步伐雍容的離開：“既然話已經帶到了，那臣妾就暫且回宮了。”
楚琊在她走出兩步之後，背對著他，沉沉問道：“你這話，是替誰帶的？”
柳葉兒的眼珠微微移向眼角，似乎是要回頭，可是在稍稍停頓了之後，卻沒有回頭，隻是回她：“皇太後知道你把公主賜居到甘露殿了。”
楚琊沒再說話，柳葉兒移步離開。
夜風從天上浩浩吹過，甘露殿外的水缸之中有蓮花緩緩搖曳。
赫連鎬兒手指撥弄著那黑白兩色的棋子，百無聊賴的坐在紅木榻上走神。
楚琊約摸在一炷香的時間後回來，進門的時候就看見赫連鎬兒一手支著腦袋，一手把玩棋盤上的那些棋子。
燈光幽幽，簾幕低垂。
隔著幾重紗，美人的臉仍是讓他覺得清晰。
她打了個嗬欠，眼皮慢慢垂下去，手上的棋子也鐺的一聲清響落在了棋盤上。
楚琊撥開輕紗，走過去將她從榻上抱起來。
她睡得淺，別人一動她，她便立刻就警醒的睜開眼睛。
“阿戾……”
“既然累了，那便就寢吧。”
他高大的身體已經在分別的時間裏悄然長成到她想象不到精壯跟結實，床幃被撥開，她被放下的時候臉頰上已是一片酡紅。
她喜歡他，日久天長的喜歡。
因為年紀還小的時候便萌生了要一直跟著他的念頭，所以多年之後她也能不離不棄。
楚琊要抽身離開，她的雙臂卻纏上了他的脖頸。
夜風清涼，花枝搖曳，窗欞上是花枝的影子。
而他們的影子，卻投到了地上。
那樣靜謐的影子，帶著絲絲入扣的甜蜜旖旎。
窗欞的縫隙裏，有一隻眼睛靜靜望著。
然後，在楚琊察覺的那一刹，鬼魅一般消失不見。
陸小棠總以為這一夜會讓兩人成其好事。
但其實理想很豐滿，現實卻比較骨感。
楚琊在親吻赫連鎬兒的時候，忽然外麵有皇太後駕到的聲音被聲音尖利的太監唱和出來。
皇後跟皇太後的接連到來讓楚琊明顯的意識到是這兩個女人都想攔著他。
他跟赫連鎬兒分開。
赫連鎬兒的眼神有幾分茫然，也有些無措。
她本就是征戰殺伐的軍營女子，麵對後宮諸事並不能手到擒來，麵見皇太後也讓她覺得有些棘手。
楚琊似乎是能明白她的心意，他將她的長發綰了一縷在鼻尖輕嗅，然後彎起唇角來：“你的頭發好香。”
“現在不是說這事的時候，你母後過來了。”
楚琊點點頭，將那捋發放在她胸前：“你就裝作已經睡下了，我去見她。”
說完，起身離開帳子。
他眼裏有赫連鎬兒看不見的涼意跟厭惡。
從楚琊見到西宮皇後的第一眼裏，楚琊對西宮皇後的印象就非常差。
差到皇太後如果不是主動前來，他幾乎不願意前去請安。
皇太後名叫西宮，之所以稱為西宮，是因為當年她在翟國皇宮裏出生的時候是姓氏為西宮娘娘的生的。
在翟國，皇室子女都會因為母親的姓氏跟地位而得到不同的尊稱。
如果皇位是姓衛，而太子是皇後所生，那麽就會被成為衛太子。
換言之，如果太子的母親是姓楚的，那麽太子就會被稱為楚太子。
西宮皇後的母親姓西宮，所以她出嫁的時候也是被稱為西宮公主。
西宮公主嫁給周煬帝便成了西宮皇後，皇後娘娘駕到，身邊的奴才卻沒有高別的奴才一等的傲氣。
楚琊在甘露殿的大殿裏見到西宮皇後。
西宮皇後隻有三十幾歲的年紀，但是鬢發已經花白，黑白相間的發色讓她看起來老了幾分。
“我聽聞你讓公主住進了甘露殿？”
楚琊點頭：“是。”
西宮皇後即刻大怒：“胡鬧！”
楚琊蹙眉看她：“太後有什麽不滿？”
皇太後端莊雍容，身上穿著孔雀綠的錦緞衣裳，上麵的紋繡獨一無二。
她目光憤怒的看楚琊一眼，便轉眼看向重重帷幕之後的寢室方向，恨不得將裏麵的女人立馬拖出來：“甘露殿是承寵秀女所居的地方，你既然已經封了她公主的頭銜，便應該讓她去公主府居住。”
“公主府還沒有興建的打算。”
西宮皇後怒不可遏：“難道說你打算一直讓她住在皇宮裏？”
楚琊抬起眼來，目光認真：“太後覺得有什麽不妥麽？”
皇太後蹙眉瞪他：“她不能住在這裏，必須馬上搬出去！”
楚琊望著她神情激動的模樣，視線更冷：“柳皇後，跟母後說了什麽嗎？”
“她不需要跟哀家說什麽，整個皇宮裏的人都知道你把找回來的公主安排到甘露殿裏了。”
楚琊點點頭，並不覺得這件事有什麽負麵影響，反而露出一絲笑意：“這很好。”
“她是公主！”皇太後重重提醒他！
楚琊目光清冷：“兒臣知道。”
“知道就把她趕出去！”
“那不可能。”楚琊長身玉立，身後有燭火熄滅，他背後一片漆黑，但是立在黑暗邊緣的男子卻眼神帶著不容更改的堅定冰冷，“太後還是早些回宮休息吧，孤是不可能將同我出生入死的人趕出去的。”
“你會後悔的，楚琊。”
皇太後眯了眯眼，氣憤的揮袖離開。
皇太後就像是一直年老而孤獨的蝶，雖然曾經美麗過，但是現在卻都煙消雲散。
她的美麗一點點灰敗，然後……湮滅在這個深深的，大大的宮殿裏。
就像是所有懷揣著飛上枝頭做鳳凰的美夢而淒慘死去的宮女一樣。
楚琊望著太後離去的方向，視線冰冷的離開，臉上的表情也沒有孝子對待親母的尊敬。
西宮皇後對楚琊並不好，她在楚琊生下來的第二個時辰就叫人將她扔在了共周山行宮外麵的山澗。
宮女看著他的繈褓被狼叼走才安心的回去複命。
當他從這個老宮女的口中得知這段往事的時候，甚至忍不住笑出聲音來。
那時候張敏德就在他的身邊。
“楚琊，你知道嗎？太後她不希望你活下來。”
“為什麽？”
“你是周煬帝的親生兒子。”
“我大哥楚梁也是。”他分辨。
張敏德卻叫人將那個老宮女帶走，回應他：“楚梁是西宮皇後跟先皇的兒子。”
“先皇？”他一愣。
張敏德將共周早應該被焚毀的史冊拿出來，翻開，讓他看：“你母後，原是周煬帝的弟弟楚嶸的皇子妃，楚嶸後來做了國君因為多病無法理朝政而被周煬帝毒殺，你母後……雖然經曆了宮變，卻仍舊穩坐皇後之位，因為周煬帝毒殺楚嶸就是為了你母親的美色。”
“可是為什麽要讓我死？”他不能接受的問張敏德，“我跟大哥一樣都是母後他生的啊，為什麽母後她留下大哥，卻要把我殺了？”
張敏德將她手中的史冊抽走，然後扔在大獄的火盆中：“你母後被周煬帝搶了的時候就已經懷上了先皇的孩子，你大哥跟你不一樣，他是先皇的兒子，而你卻是周煬帝的兒子。”
楚琊手指扶著牢獄的木柵欄，苦澀的勾起唇角：“你是說，我母後懷念的她的第一個夫君，而憎恨第二個夫君，並且因為這種強烈的憎恨，而厭惡我麽？”
張敏德點點頭：“我想，應該是這樣的。”
楚琊抬眼：“證據呢？沒有證據就不要誣陷我的母後！”
張敏德麵對他忽然加重的語氣跟憤怒的反應並沒有被震懾到，隻是走到他身邊，遞給他一串大獄裏的鑰匙：“當年三番五次刺殺你的人你還記得嗎？他的同伴被抓住了，還沒有用刑，嘴硬的什麽都不說，你如果想知道真相的話，你就去親自撬開他們的嘴問個真相。”
楚琊將視線緩緩落在那串鑰匙上，眼中的神色也一點點改變。
其實，陸小棠覺得楚琊也不想知道什麽真相。
隻要皇太後從他登基後就安靜的做個老太後那就一切太平了。
可是老太後其實野心不死。
楚琊前去聽那個真相。
那些對西宮皇後死忠的人裏有那麽一兩個受不住大刑把知道的全都說出來了。
先前那些不肯招供的死士都被酷吏以各種各樣的辦法折磨死，而那兩個招供的卻死的痛快了一些。
承諾過他們招供就不殺他們的張敏德，在楚琊說全殺了的時候，隻是微微俯身領命，然後吩咐獄卒跟記載罪狀的大理寺卿：“以誣陷皇太後之罪處死，罪狀記錄在案。”
楚琊又加了一句：“呈閱……皇太後。”
那一卷從大理寺送至皇太後寢宮的罪案被皇太後看過之後，皇太後三個月都未曾踏出太後寢宮一步，這反映相當於默認了這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