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她還能活!
進了這個地底通道的時候,陸小棠跟身邊的人馬上就聽見有汩汩的流水聲。
香砂也不賣關子:“滄國地下水豐富,我這裏剛好連接滄國都城內的護城河湘水。”
陸小棠覺得這個地底通道的濕氣很重,走路的時候覺得地底都是濕嗒嗒的。
旁邊容琛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有了支撐,陸小棠便走的穩當了一些。
米杉兒身後跟著跑來看熱鬧的容寧,容寧皺了皺鼻子,忽然很厭惡的出聲問香砂:“怎麽有一股子腐臭味?”
香砂順帶取了旁邊通道燭台上的一截白蠟燭,借著蠟燭的光芒往前走:“公子稍安勿躁,我們要見的人還在前麵。”
但是眾人都聞見了那難聞的腐臭味,容寧更是捏著鼻子覺得忍無可忍。
米杉兒出身在北疆大漠上,對這些腐臭的東西倒是沒有那麽難抵擋,隻不過越是往前走,越是覺得奇怪:“香砂,這裏該不會是你用來調教小姑娘的吧?那些死了的都扔在這兒了?”
香砂搖搖頭:“我們雲裳坊從來不會強買強賣。”
陸小棠不知道香砂說的這句話是真是假,隻是覺得香砂做坊主好像真的沒有想象中的那麽殘暴。
待到走了幾十米之後,耳邊的流水聲開始漸漸的遠了,倒是前方變得越來越暗,那種強烈的濃黑仿佛連燈光也照不透一樣沉暗。
陸小棠聽見前方開始有沉重的喘息聲。
香砂側眼望著眾人,腳步停下:“就在這兒了。”
說完,伸手將牆麵敲了敲,牆壁仿佛是活了一樣,在香砂觸動機關之後推拉門一般的移動開。
接著,裏麵是一點微亮的燭光,還有一個蜷縮在牆角的人。
眾人一腳踏進這個石室的時候就有種要即刻嘔吐的感覺,容寧幹嘔了一下,陸小棠卻是忍都忍不住的被容琛扶出去吐了。
等到吐得差不多了,容琛才伸手扯出帕子給她擦了擦唇角:“你在外麵等會兒,我去看看。”
陸小棠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肯答應:“我就是剛才被香砂的煙槍刺激了一下而已,這會兒已經好多了,真的好多了。”
容琛看她堅持,無奈隻能扶著她往裏麵走。
但是一進去,就看見米杉兒跟容寧的臉色特別特別的難看。
米杉兒石化了一樣,就那麽呆愣愣的看著那個全身都被黑色鬥篷裹住的人形物體。
容寧卻是看見陸小棠進來,就一把撲過來,嘴裏開始嚎:“不是人,不是人,我不相信那是人!”
陸小棠無奈的蹙眉去看牆角被黑色鬥篷裹住的那個東西,香砂將白色蠟燭放在旁邊的石桌上,接著走過去,輕輕伸手,掀了掀那個被黑色鬥篷裹住的人形物體:“這是你們要找的永瑢郡主。”
她的話一說出來,陸小棠就覺得眼皮狠狠的一跳。
有著粗重而艱難喘息的人披著黑色鬥篷,身體潰爛的如同腐爛了一個月的屍體,惡臭味層層發散,唯獨頭發跟眼珠牙齒還是完好的。
可是肌膚組織的潰爛卻讓她顯得仿佛一具屍體一樣可怖。
米杉兒一步沒動,陸小棠的雙腳仿佛被定在地上一般,動也動不了。
唯獨容琛在囑咐容寧將陸小棠扶好之後,走過去,蹲在了那個被黑色鬥篷裹住的人麵前:“永瑢郡主。”
“幫我……殺了他。”
那人的聲帶已經遭到嚴重的破壞,說出口的聲音沙啞撕裂般的難聽。
隻是她的手指卻伸出來,露了白骨的手指上牢牢纏著一枚金色的令牌,令牌成橢圓形,在背麵刻有浮雕鳳凰,而正麵則有“天子令”三個大字。
令牌精美,在圓潤的四角都有祥雲水紋。
容琛伸手接過去。
那個人卻忽然從潰爛的眼眶裏流出一行血淚。
她雙眼死死盯著虛空,臨死前仿佛是看見了什麽一般,聲音嘶啞的喃喃:“父皇,你要活著,活著等兒臣回去。”
這句話明明已經十分的難以辨認,陸小棠卻還是立刻就聽清楚了。
容琛望著她彌留前痛苦的模樣,伸出手:“永瑢郡主,衛國既然已經得到鳳凰令,必定死守盟約幫你報仇,你可以安心去了。”
說完,就要捏碎她的頸骨,免得她不死還要白白遭受痛苦。
陸小棠卻一把掙脫了容寧,飛快的衝過去擋在永瑢郡主的麵前:“她還能活,她還能活!別這樣……”
容琛蹙眉:“她這樣下去,隻不過是徒增痛苦罷了。”
香砂也很讚同容琛的看法:“陸小姐,永瑢郡主水性極好,但是湘水中被下了劇毒,永瑢郡主一路從滄國皇宮的太液池遊到這裏,已經劇毒入骨,活不成了。”
陸小棠有些著急:“但是,但是她一直到現在都還有信念支撐著。”
“她不過是為了將鳳凰令交給衛國的王爺,得到衛國王爺的親口承諾而已,如今她的心願達成,她自然也就沒有別的信念還撐得住她這腐朽的身體。”
陸小棠搖頭:“不,她一定還能支撐下去。”
說完,她轉過身,扣住永瑢的脈門。
有一種冰冷入骨的冷氣從永瑢郡主的手腕脈門衝出,陸小棠隻覺得眼前恍惚了一下。
接著就看見在永瑢彌留之際,她所看見的幻象。
都說人在死亡的時候會看見很多已經死去的故人,那些人會來接著她離開這個煎熬了一生的世界。
而永瑢郡主看見的,卻不是她的母親,而是她的父皇修成帝。
那個鐵甲戎裝的軍人依舊是年輕時候的模樣,隻不過躺在病榻上年複一年的過去,卻一點點的消瘦下去。
永瑢望著他的臉,她回到了她父親的病榻前。
她伸手要去碰觸父親的麵頰,然而病榻上的人卻離得她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永瑢出聲叫他:“父皇,不要死!
不要死!你要活著,活著等兒臣回去!”
陸小棠就在這迷霧一般的幻境裏看著永瑢跪在地上,伸出手再也碰觸不到修成帝的病榻。
周遭的光芒開始一分分的暗淡下去,然後,有燭火在殘風下漸漸的,一分分的熄滅,整個空間開始越變越黑暗。
她突然出聲叫道:“永瑢,修成帝還活著!他沒死!”
越漸黑暗的空間緩緩停住,不再繼續黑暗下去。
陸小棠的聲音輕輕地:“永瑢,我帶你去找他,好嗎?”
一片黑暗裏,那燭火仿佛是一顆跳動的心髒,光亮搖曳了幾下,驀地光芒大亮,一片雪白之中。
漸漸浮凸出宮牆高瓦的模樣,一條長長的漢白玉大道上落滿了積雪。
一個漂亮的小女孩被雍容華貴的美豔少婦牽著往前走。
在少婦的身後,是一眾穿著得當的丫頭。
那個少婦很美麗,唇角上帶著溫軟寵溺的笑容。
小姑娘抬頭望著母親,問她:“母妃,父王會不會給我帶禮物?”
少婦彎腰,纖細白皙的手指在她鼻尖上捏了一下:“你這麽任性,你父王是怕了你,禮物自然會帶呢。”
小女孩可愛的笑了笑,抓緊了母親的手指。
就在她轉頭看前麵的時候,風雪中,一個穿著戎裝的俊美青年向他們步步走近過來。
她高興的大叫:“父王。”
而那美麗的少婦也揚起笑意來,軟軟喚道:“夫君。”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最初的模樣。
陸小棠從永瑢的夢境中退出來,悲憫的望著陷入到昏迷中的女子。
容琛看她將永瑢弄得昏迷過去,無奈的搖了搖頭:“她已經活不久,你就算是用巫術騙她,也無法阻止她最終死亡。”
陸小棠淺淺開口:“我知道,隻不過,我想試試看措韃部族羊皮卷上的織夢術是不是好使而已,再說,她能多撐一天,就是一天,他父親還在皇宮裏,等重策死了,便把她的骸骨交給她父親,我也順便幫她父親看看她父親還能不能活。”
容琛伸手去探了探永瑢的鼻息,香砂過來給永瑢嘴裏塞了一顆藥丸。
陸小棠喃喃自語:“我覺得,她還想見他父親一麵,而修成帝,也在等著她。”
一行人從石室離開之後,剛好見到衛國前來聯絡的人。
信件被藏在纖細的竹筒之中,容琛打開之後看見上麵的字跡,轉頭看向陸小棠。
陸小棠奇怪:“怎麽,上麵說了什麽?”
容琛隻好開口:“重策封鎖了滄國與衛國的邊境地點,我們無法成功回到衛國。”
“那我們要繼續待在這裏?”
陸小棠奇怪的問他。
容琛搖搖頭:“不,我們要去北疆。”
容琛說要去北疆,那邊的米杉兒眼睛一亮:“我可以護送你們。”
容寧歎了口氣:“想不到這一路上都要跟這個沙蠻子作伴了,真是掃興。”
米杉兒撇了容寧一眼,容寧也沒有改口的意思。
米杉兒開始給容琛說明從滄國帝都去往北疆的路線,房間裏除了刻意壓低的說話聲已經沒有別的聲音。
卻偏偏在這個時候,外麵傳來一個不耐煩的暴喝聲:“還想不想活了?我是奉命前來搜查的,你們居然敢攔老子?”
香砂的聲音有幾分涼薄:“我雲裳坊不藏奸佞之人,官爺,你是要搜我們這裏的哪個姑娘呢?”
那個說要來搜查的人似乎不願意跟香砂繼續廢話,惡聲下令:“你們,將二樓給我都搜仔細了,一旦發現衛國人,格殺勿論!”
正在講解去往北疆路線的米杉兒手指頓住,抬頭看向陸小棠:“是來找你們的,怎麽辦?”
容寧活動一下手腕,提著劍往門口走:“還能怎麽辦,殺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