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該剝奪她活著的權利
沈煒仰天長嘯,嘯聲激越高亢,震得在場的人氣血翻騰。無形氣流狂亂四衝,離得近的人都紛紛倒退,最倒黴的是沈琳直接被氣流轟得砸斷一棵樹之後,栽倒在地昏死過去。
“沈煒,冷靜!”雲凰凝聲成絲直透沈煒耳膜,他狂亂的神情略平靜,然後注意力轉移到她身上,又變得更狂暴,一幅要撕裂她的表情。
雲凰也難免心悸,力持鎮定的微笑道:“給你念一段詩吧,以前聽一個無極神山的小和尚念的。他說可能是一部神功心法,因為那是他在祖師爺手劄上偷看到的。”
是她的笑容那麽像妞妞,太富感染力,無形中影響了沈煒,他陡然冷靜,靜靜地聽雲凰念:
“那一天,閉目在經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誦經中的真言;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經筒,不為超度,隻為……”雲凰頓住,把滑落頰邊的發絲撩到腦後,不無遺憾的笑道:“時間太久了,忘了後麵是什麽。”
沈煒望著雲凰,腥紅的眼睛仿佛透視她的身體,望到遙遠的過去。
雲凰鬆了口氣,卻也不敢亂動,等著他自行從迷失的狀態中退出。好久,聽到他悵然若失的歎息聲。
“隻為……觸摸你的指尖;那一年,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隻為貼著你的溫暖;那一世,轉山轉水轉佛塔,不為修來生,隻為途中與你相見。”
緩緩吟出來,沈煒眼底的腥紅色也逐漸消褪,雙眸逐漸清亮如星辰。他凝視著雲凰,疑惑的問:“我剛才念了什麽?我記得,我走火入魔了,好像念了一首詩就清醒了。”
雲凰不想節外生枝,趕緊說:“你清醒了就好,至於你怎麽知道念那首奇怪的詩,我哪知道?當務之急得去救師婆婆,別的事情都不重要啊!”
“總而言之,謝謝你,小凰兒。”沈煒沉聲說,眼神深邃得看不出一絲情緒,卻讓雲凰心弦兒微顫。
逃到遠處的秦飛煙掠來,拍著初具規模的胸,嬌聲說:“王爺,剛才可嚇死飛煙了。還好你沒事。”
沈煒連一個眼神也懶得欠奉,扭頭朝沈琳看去。
沈琳這時也清醒過來,抬頭看到沈煒,嚇得身子一縮,躲在斷樹後哭道:“大哥,家主之命,身為沈家子弟,我也不能抗命啊!老祖宗的情況如何,我是真的不清楚。我隻是聽炣哥的命令,跟著一起來抓舒雲凰。究竟要怎麽對付老祖宗,你問九叔,他更清楚啊!”
沈九爺已經跟搜山的黑虎營將士離開,此刻想必已借機逃離。沈煒幾乎咬碎牙根,才壓下暴湧的恨意,冷冷的說:“我爹,或者說沈秦氏還有什麽計劃,老實說出來,我可以保證對你一家暨往不究。”
沈家主的繼室跟沈琳之母都是秦族之女。秦相爺是秦族旁支,沈琳之母是他長女,沈炣之母則是秦氏族長嫡長女。沈家主續弦就是沈琳之母從中牽線,如今的沈大夫人對沈琳之母也是言聽計從,有什麽對付沈煒的計劃,也必不會瞞著沈琳之母。
“就……就是那些啊!”沈琳顫聲說。在沈煒的目光壓迫下,她隻覺腦子“轟”的如遭重擊,不由得又說:“等三表姐過門後,大伯母會讓三表姐熬絕子湯給你喝,隻要你生不出兒子,就算王位以後也隻能讓炣哥繼承。”
沈煒隻是抿唇冷笑。
秦飛煙在片刻的呆滯之後,猛的扯過沈琳,像一頭發狂的母豹子吼道:“讓我熬絕子湯給他喝,我豈不是也生不出兒子!沈炣的娘就罷了,你娘是我親姨啊!”
沈琳用力一掀秦飛煙,嘲弄道:“誰讓你鬧死鬧活非要嫁給大哥,親姨也不是你親娘,能管得了你成親還包生兒子?”
“你們怎麽敢!”秦飛煙氣得半死,再也忍不住,各種惡毒的詛咒脫口而出,精彩之處讓遠處的圍觀者都聽得連聲歎服,暗道果然不愧是才高八鬥的秦相爺之嫡孫女。
沈煒隻是輕聲問:“秦氏的算計,我爹也清楚吧?”
沈琳老實的說:“大伯肯定清楚。我娘跟大伯母商議時,是在長房的暖閣外間,我聽到暖閣裏間有咳嗽聲,雖然聲音很小,我也能聽出是大伯的聲音。”
慘厲一笑,沈煒望向帝都方向,黯然無語。
雲凰在血雲皇朝那些年,也見識過各種陰毒手段,卻沒這一刻來得震憾。畢竟,她至少還有父皇的寵愛,父皇沒出事前,就算是太子弟弟跟皇後也隻敢玩些不入流的把戲,傷不了她的筋骨。比起沈煒被親生父親算計,她還算是幸運的吧!
輕咳一聲,雲凰說:“先想辦法找師婆婆吧。從你離開,到我逃出禪院後的這段時間,西山寺並沒有什麽大的動靜,也就是說楓林穀的水怪還沒出現。沈家人頂多暗算了師婆婆,還沒找到機會製造師婆婆被水怪襲殺的假象,所以師婆婆活著的可能性很大。不然,等到水怪出現,沈家拋出死亡多時的師婆婆,水怪若是沒有吞噬師婆婆的屍身,永恒大帝等皇室強者能從死亡時間上發現端倪。”
沈煒握緊拳頭,低聲說:“不需要那麽麻煩,他們隻需要在暗算祖母後,給她灌下化屍丹,再拋進楓林穀的溪水。就算水怪沒有出現,也死無對證。大帝請來我師祖施展時光回溯的秘術,也隻會回溯到她血肉被化屍丹化盡而死的一刻,或者來不及被化屍丹化去血肉,就被魚蝦吃掉血肉,甚至,此時還能在某魚骨架裏找到那顆沒融化的化屍丹。”
被他古怪的語調嚇住,雲凰也覺毛骨悚然:“別這麽絕望好不?師婆婆吉人天象,不會這麽倒黴的,你不要烏鴉嘴詛咒她啊!”
古怪的笑笑,沈煒歎道:“難怪祖母會疼你如親生,現在也唯有你比她親兒孫更希望她還活著吧。”
雲凰脫口問:“那你呢?難道你不希望她活著!”
“我寧願她是被那幫喪心病狂的畜牲用迷藥迷翻,再也不要醒來。”沈煒閉上眼睛,死命的把淚水逼回去,緩緩的說:“真相太殘酷,我寧願祖母永遠也不要知道。”
心顫抖了一下,雲凰能理解他的心情,卻不能苟同他的觀點,堅持說:“她不該死啊!就算真相殘酷,你可以想辦法瞞著她,卻不該剝奪她活著的權利。”
沈煒慘笑著搖頭,眼角有淚痕的閃光。
“除非……”頓了一下,雲凰犀利的說:“你其實也不想她活著,覺得她活著是你,是你們沈家的恥辱。”
刮過山寺的微風,帶來檀煙的氣息和暮鼓聲,讓這方天地更顯空靜渺遠。雲凰跟沈煒相對而立,儼然相約黃昏後的一雙璧人,成了這暮色中最美的風景線。
唯有離得近的秦飛煙與沈琳能察覺到氣氛變得詭異,沈煒在她們眼裏,簡直就是一頭重傷的困獸,極度危險,隨時都可能暴發,把雲凰或者她們吞噬。
雲凰也悚然生驚,卻堅定的與沈煒對視,努力與他暴戾的氣勢相抗衡。
沉默許久,沈煒終於打破了那詭異的靜謐,低聲說:“小凰兒,你還真是殘忍啊!揭開本王的傷疤,就這麽讓你開心嗎?”
秦飛煙跟沈琳都有種逃過一劫的感覺,再也不敢停留,逃兔般躥出去。沈煒沒有管她們,隻是目光灼灼的盯著雲凰,神色複雜無比。
在這要命的時候,雲凰提緊的心竟然放鬆了,眸子裏閃過狡黠的笑意,說:“陳舊的傷疤下如果是膿血,還是揭開治療免得惡化。沈王爺,難道不是嗎?”
“聰明的姑娘。”沈煒喃喃的說,像是在逃避什麽猛的轉身,朝著西山寺的方向大吼一聲道:“搜!就算是把這西山掘地三尺,也要找到我祖母!”
雲凰望著他的背影,忽然有種莫名的心痛。“一隻困在城堡裏的小獸,孤獨的承受著寂寞與悲傷的啃噬。”話音入耳,她才悟到把心頭所感給說了出來,又啞然失笑,覺得真是奪舍之後腦子出了毛病,才會把沈煒幻想成被困的小獸。
這家夥就算是被困的獸,也肯定是絕世凶獸,不值得可憐。倒是要防備他破困而出後凶性大發屠戮天下吧!
“誰是小獸?”
周曜辰鬼魅般的出現,一臉的戲謔。
雲凰下意識的退了一步拉開距離,警惕的打量著他說:“你怎麽神出鬼沒的?”
“至於這樣防賊似的嗎?”周曜辰有點受傷,也有些疑惑:“小凰兒,是真的忘了辰哥哥嗎?你以前最喜歡辰哥哥了。”
沈煒頭也不回的吼道:“周曜辰,是你自己走,還是本王把你踢走?”
“他吃錯什麽藥了?所謂小獸,不會是他吧!”周曜辰驚歎道,得到雲凰一記白眼,又側身閃過沈煒一記掃堂腿,才叫:“沈煒,姑姑受傷昏迷,要趕緊找到釋覺大師給她療傷!”
“你找到姑姑了?”
“你找到師婆婆了?”
雲凰跟沈煒同時驚叫出來。
“聽說釋覺大師到這邊來,本皇子派的人來搜尋,居然都一去不回。本皇子隻好親自出來找,結果是沈家軍黑虎營封山,連本皇子的侍衛都被控製。沈煒,你是想幹什麽?”周曜辰說著,眼神變得犀利起來。
“祖母怎麽樣了?”沈煒淡淡的問。唯有雲凰注意到他的拳頭攥得指關節發白,顯然是在極力控製情緒不外露。
“姑姑在寺後遇襲,受傷昏迷墜崖。我已用了九玄續命丹保住了姑姑的命。”周曜辰沒說具體情形,隻是強調要趕緊找釋覺大師給姑姑治傷。
“釋覺大師暴斃,本王送祖母回帝都治療吧。”沈煒輕描淡寫的說完,身形化為一道疾風,朝山頂暴掠而去。
“九階強者暴斃,這笑話太冷了。小凰兒,有沒覺得沈煒榆木腦袋被驢踢了,居然也開竅了會講笑話了……喂,你怎麽走了?”周曜辰發現雲凰一聲不吭掠遠,朝沈煒追去,笑得春風拂麵的俊臉上頓時陰晦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