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章 錦衣
“多少？”陳憲聽了這廝開出來的天價愕然一瞪眼，顯然被這小販的胃口嚇的有些懵了——您張張嘴就能掙兩百兩，早知道這錢來的這麽容易，老子當初還搞什麽彩票！
小販早就發覺這個書生雖然並未佩金戴玉，但氣度不凡，心中愈發確定這個就是個從杭州而來的有錢的富家公子，因此便報出了這個數字來。
況且在他看來，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月，還能帶著小妞兒出來閑逛，自然是跟著大商會一起到這邊來采買茶葉的，這種巨富公子，豈會在乎區區兩百兩銀子？
“公子大可以問問街坊鄰居，咱朱瓊做生意，那是童叟無欺，這發簪就值這個價兒——”小販見陳憲一臉吃驚的模樣，便話鋒一轉道：“何況這發簪可是陳行之這等名人都看上了的，您要是不買……”
“那我不買了……”陳憲撇了撇嘴，拉過衛清清的手轉身就要走。
“誒！”名叫朱瓊的小二頓時急了，臉色轉瞬就變了，語調生硬的喊道：“站住！”
“哦？”陳憲回過頭來，愕然道：“莫非還要強買強賣不成？”
朱瓊顯然做這種事情不是一次兩次了，周圍的商販已經悄無聲息的站的遠了些，更有細微的討論聲傳來——“這廝又要坑外地人了！”
朱瓊卻挑了挑眉毛，咧嘴否認道：“怎麽可能！街坊們都曉得我的兄長朱安，他可是咱們崇安的班頭，所以咱可是最講道理的人了！”
“那你要待如何？”陳憲笑了，上前拍了拍這人的肩膀，頗為親和的說道：“莫非是我們剛剛摸了你的發簪，造成了損耗，現在需要賠你點兒銀子？”
“公子果然是個明事理的人兒！”朱瓊一咧嘴，興奮道：“咱就喜歡跟您這種讀書明理的人打交道了！今個兒咱就算交個朋友，這損耗隻收你一兩銀子如何？”
“哈哈！”陳憲眯了眯眼，竟然灑然笑了。
在之前的日子裏，他一直跟著軍隊跋涉，此時重新回歸市井之中，再次見到這等油嘴滑舌、仗勢欺人的小販，竟有一種久違的親切感！
就是因為這種親切感，陳憲竟然沒有絲毫著惱的意思，反而隻覺得有趣的緊。
他隨手從懷裏摸出半兩碎銀子，往那小販的麵前一拋，笑道：“笑話兒說的不錯，拿去！”
“什麽？”朱瓊下意識的接過那碎銀子，剛掂量了一下分量，正要開口，卻隻見一名彪形大漢從人群之中擠了出來，抬手就把自己手中的碎銀子奪了過去。
他抬頭瞧去，就看到一個身材高大魁梧，頂著個渾圓的肚子的壯漢。
這壯漢卻根本就沒有搭理他的意思，轉身就把碎銀子塞回了那個冤大頭的手中，旋即拱手笑道：“陳公子，您這又是何必呢！”
“嘿嘿，李大人今日竟有雅興來這逛街？”陳憲笑了，將那碎銀子重新放回懷中，瞥了一眼神色驚疑不定的小販，咧嘴道：“這位小兄弟笑話說的不錯，我便賞了他半兩銀子，這事兒莫非錦衣衛也要管？”
這人是錦衣衛！陳公子……杭州來的！
朱瓊心中暗自有了些猜測，繼而隻覺得天氣驟然變成了隆冬臘月，全身竟然無處不覺得寒冷，竟然連兩條腿也不由自主的打起了擺子！
這位大漢正是錦衣衛的百戶李坤，他根本無視自己身後那滿臉驚恐、麵若白紙的小販，衝著陳憲笑道：“我是專程來尋陳公子的！”
“哦？”陳憲愣了愣，這位錦衣衛的百戶是跟隨著於康一起從京城南下的，他雖然一直在隱藏身份，但無論是從騎術還是行蹤上來看，決計不會是普通的騎兵，於是陳憲便在剛到麗水的時候找機會套了套他的話兒。
其實陳憲的話術十分簡單，但李坤顯然渾不在意暴露身份這件事，竟然輕而易舉的承認了自己的身份，於是便有了後來陳憲利用李坤的他手下的兩名小旗看押陳鑒胡、以及脅迫張韶的事兒。
然而即便如此，陳憲和李坤的交集也僅限於這兩次，眼下這廝竟然跑到城裏光明正大的找自己，這又是什麽意思？
李坤見陳憲一臉惑然，卻也不急著解釋，反而向後隨意的一伸手：“拿來！”
“什，什麽……”小販緊張的望著麵前的那蒲扇一般的大手，聲音顫抖的問道。
“廢話！”李坤猛地轉過臉來，聲音陡然提高，嗬斥道：“剛剛那個發簪！”
“是，是是……”小販忙不迭的抓起攤上的木匣子，一把塞到了李坤的手中。
“多少銀子！”李坤接過了匣子，旋即雙眉一揚，整個人宛若怒目金剛，語調生硬的問道。
“不，不要銀子……”朱瓊也算是走南闖北，見過世麵的人，哪裏會不知道錦衣衛的厲害，眼下就是給他十個膽，他也不敢開口要錢啊！
李坤不耐的一皺眉，冷喝道：“我是問你，打算用多少銀子，買你自己的狗命！”
“啊！”朱瓊被嚇的打了個激靈，旋即猛地跪伏在地麵，轉眼間眼淚就流了出來，惶恐道：“大人饒命啊，小的真是不知公子的身份……”
“多少銀子？”對於小販的哀求，李坤沒有絲毫的鬆動，冰冷的重複道。
“小的……”朱瓊此刻已經眼淚鼻涕橫流了，他顫巍巍的從懷中摸出荷包來，雙手捧在頭上，哭訴道：“大人，小的隻有這麽多了！”
李坤一把奪過那荷包，旋即又抬腳一腳將那小販踹倒在地，方才轉過身來衝著陳憲一拱手，笑道：“陳公子，咱們換個地方聊如何？”
被一腳踹的躺在地上的小販正痛哭流涕的哀嚎著，衛清清望著這位狡黠的小奸商，卻輕輕的搖頭歎了口氣。
陳憲看在眼裏，便笑著搖了搖頭，錦衣衛或許現在已經遠不如東廠的強勢，但在平頭老百姓的眼中，卻依然是那個讓人聞風喪膽的組織。
李坤的做法，或許隻是耀武耀威的習慣使然，還有一種可能性，則是為了表演一出來給自己看吧。
想到這裏，他便有些興致索然了，將之前的那半兩碎銀子丟在了朱瓊的身上，旋即拉著衛清清轉身走出了圍觀的諸人，回首道：“聽說崇安的山珍不錯，李大人，一起嚐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