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掌摑中風
片刻後,她剛入定,就聽那玉麵淫賊用懶洋洋的聲音說道:“哎呦,得走咯!明兒個還得幹活呢!”
說罷,這人竟然真的抬腳就走。
她閉眸聽著腳步聲逐漸遠去,便站起身來將房門拴上,又轉到榻前,將身上髒兮兮的黑色襖袍褪下。
緊接著,絲質的褻衣也被褪了下來,香肩纖巧,臂若新藕,修長的玉頸下便是白皙如玉的脊背,在這原本宛若天成、渾然一體的脊背正中,卻赫然印著一個紫的發黑的掌印。
黃落蘅盤膝坐在榻上,雙眸微闔,凝神靜氣的調息起來。
隨著她平緩的呼吸,便有一顆顆殷紅的血珠從紫黑色的掌印中溢出。
……
陳憲找了個大夫給小腿敷上藥,便覺得渾身上下都是狗皮膏藥的古怪味道,心中想到這樣帶著一身藥味回去,決計會被小釵發現,難免又會惹得她憂心,便在外麵四處閑轉,直到天色已暗,路上行人稀少,才循著小路往環采樓走去。
哪知剛到了環采樓的後門,就聽到院內傳來男子的叱喝聲。
“你這丫鬟算什麽東西,還不滾開,本公子今天定要見陸小釵!”
“公子,我們小姐身體抱恙,不能待客!”丫鬟小籬顯然是護主心切,聲音清脆有力:“你再不離去,我便要報官了!”
院內的這人有些口齒不清,似是伶仃大醉,說話間還打著酒隔:“陳行之那窮酸相能住在此處,我便是一麵都見不得?”話說到這裏,更是愈發不堪:“陸小釵,說好聽點是個花魁!說的難聽了,就是賤婢,就是娼妓!生來就是取悅……”
陳憲臉色一沉,這分明是李佑乾的聲音,這廝最近顯然長了膽,竟然敢生拉硬上的衝到後院來。
他一把推開院門,冷冷的瞅著被丫鬟小籬攔在門前的李佑乾。
李佑乾聽到身後傳來聲音,便搖搖晃晃的轉過身來,他眯起朦朧的醉眼一看,來者竟是陳憲,頓時咧嘴大笑:“怎麽地,行之又來了,快些跟本公子說說,這花魁的活兒如何……”
陳憲走上前去,冷冷的盯著他,唇齒間吐出一個字:“滾!”
李佑乾臉色紅的泛紫,他被陳憲這麽一嗬斥,竟然咧嘴笑了:“哈哈,你這個臭窮酸,來年秋闈我便是舉人,往後便是進士,你算什麽東西,連個秀才都不是!”
說到這裏,他愈發的得意洋洋,繼而壓低了聲音,湊近了腦袋,雙眸癲狂的盯著陳憲說道:“你知道你為何被褫了功名嗎?便是我家仆人見你屋裏有賊匪出沒,我得知以後——去縣衙告的!”
對於是誰舉報的自己,陳憲本來沒有多想,此刻這廝自己對號入座,頓時讓他愈發嫌惡眼前這人,但想到這是在陸小釵的小院,不宜多生事端,便一字一頓的警告道:“李佑乾,我叫你滾。”
“你不就是寫了首詞……”李佑乾晃晃悠悠的,他自上次邀陳憲寫詞反遭羞辱以後,便在同窗的圈子裏抬不起頭來,整日耳邊能聽到各種風言風語,自然恨透了陳憲。
再加上今日在前廳飲酒時,聽人說這陳憲早已成了陸小釵的入幕之賓,並已經在後院住了好些時日了。
先是寫詞遭辱,再來奪妓之恨,頓時讓李佑乾覺得胸中的怒火越燒越旺,最後竟到了不吐不快的程度,便借著酒勁一個人闖進了陸小釵的小院裏。
他此刻瞧著眼前的陳憲,隻覺得剛才的羞辱斥罵,實在是讓自己無比快活,便繼續道:“你除了會寫詞,還會……”
“滾!”陳憲再不猶豫,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的摑在了李佑乾那讓人嫌惡的臉上。
李佑乾被這一巴掌打的愣住了,他繼而滿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愕然喊道:“你敢打我?”
“還不快滾。”陳憲後退一步,為他讓出了去路。
哪知道李佑乾竟然絲毫沒有走的意思,他驚詫異常的又喊了兩句:“陳行之,你竟然敢打我?”
“啪!”陳憲又快又狠的一巴掌再次摑了上去。
李佑乾又挨了一巴掌才反應過來,他抬手就往陳憲打去,哪知道對方看著瘦弱,竟然十分靈活的一側身,讓他這毫無章法的一拳落了個空。
他本就因為醉酒而腳下不穩,此刻又站在門前的台階上,頓時被這一拳帶的失去了重心,一頭栽了下去。
“嘭。”整個人在地上摔了個悶響。
“哎呀,這是怎麽了!”姍姍來遲的鳳娘和宋希,帶著兩個跑堂的小二趕了過來。
“沒事。”陳憲聳聳肩,說道:“李公子喝醉了酒,我拍了拍他的臉想讓他醒酒,結果他就一頭栽倒了。”
此時宋希也走了過去,喚了兩聲試圖扶李佑乾起來,他見李佑乾左手動了動,試圖撐著起來,便幫忙把他翻身坐起。
“李兄,沒事吧?”宋希問道。
“我,我……”李佑乾此刻臉上的表情頗為怪異,說話像是隻張開了半邊嘴唇,聲音也古怪的驚惶道:“我不能動了!”
“我右邊手腳,都動不了啦!”他瞪大了左眼,右眼卻沒有絲毫變化:“我右邊臉也是木的……”
都說喝酒傷身,現在好了吧。
陳憲翻了翻白眼,這李佑乾竟然一跤摔成了腦出血。
李佑乾此刻勉強控製住哭腔,驚惶萬分的喊道:“快,快叫大夫……”
小院的正屋,四方桌前坐著神色各異的三個人。
宋金鳳緊張的捏著手裏的茶杯,抬頭看向陳憲,壓低了聲音緊張兮兮的詢問道:“真不是你打的?”
“我哪有那麽大的本事!”陳憲撲哧笑了,科普道:“他這叫腦卒中,是因為頭部血管破裂,造成神經受損,所以才動不了!”
“真以為我是武林高手啊,能一巴掌給他摑成這樣!”陳憲笑眯眯的調侃說。
陸小釵神色憂慮的看著陳憲,細聲細語的說:“陳郎,都怪我,不然也不會生出這麽多事端。”
陳憲一愣,實在不理解作為受害者一方的陸小釵竟然會這麽想。
他旋即著鳳娘的麵,將她的小手捉過來握在手心,寬慰的說道:“小釵,這件事純屬他自己喝酒喝的太多,和你一丁點兒幹係都沒有!”
“咳咳!”鳳娘雖然幹咳了兩聲,卻並沒有提出明確的反對,陸小釵聽到這兩聲咳嗽,卻像是被受驚的小鳥,咻地將手收了回去。
被這老妖婆壞了好事,陳憲心頭悻悻,便扭頭問道:“鳳娘,今天是售彩的最後一天!咱們賺了多少,趕緊分分!我還要給小釵裝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