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2章 戰前部署

  垸洲位於荊、江二州交處的江中偏北，是一片巨大的桃心形沙洲，水師營寨就搭建在地勢平坦的江洲上，南部叉口處是一片巨大的碼頭。一水之隔的北岸便是步騎大營，離北麵尋陽城五十裏。


  二月中旬天氣越來越暖和，士兵們大多已除下冬衣換上輕薄的春裝，外著厚實緋紅短衣，隻是江畔風大，吹起來還是有點涼。


  因駐營於江北清江浦驛站即九江大橋頭小池口外的檀道濟不急不緩，按部舊班，劉義符率軍抵達命全軍將士修整三日，調出斥侯對戰場進行偵察探明，並派出一萬餘輔兵將矮坡地上的小樹林全部砍光，窪地則填平，雜草也要除去。


  兩軍士兵幾乎都在做同樣的事，因為這裏的地形並沒有什麽可取巧之處，除了正麵硬憾別無他法，隻有水師的戰術有很多講究。


  這日淩晨寅時中，劉義符早起洗漱，用過朝食換上戍裝，身披全套明光甲，手持步槊步出大帳的時候，各營區照明火光尚未熄滅，全軍將士們已飽餐一頓，打理好行裝在各自的營侯帳前集合，到處都是成片黑壓壓的人群。戰兵七萬五千人，按算總數有一百五十個方隊。


  而禦帳之外，隨駕的毛德祖、郭叔融、張維、劉曠之與高道謹、陸萬斛、趙伯符、朱景符等大將左右列成長隊，牽著戰馬等候著，席開泰召集出兩千班劍侍衛，已上馬打起旗幡儀仗，他自己充當了龍旗手，高舉著一杆朱紅底的黑色升龍紋大旗。


  牛默牽出一匹去年西秦新送的河曲大馬，因毛色全黑，沒一根雜毛，劉義符賜名“蒼虎”，以前的“熊貓”則賞給了苑縱夫。


  劉義符抬頭看看天色，約莫已到卯時初，東方天際有些發白，即將破曉，再左右掃視眾文武，朗聲道：“時辰不早了，還要行軍二十裏，若無他事就準備出發”


  “稟陛下各軍已調集完畢，輜重武器已帶齊，先遣隊已出發，剛下達完決戰文書，隻待皇命”毛德祖出列恭聲行禮。


  所謂決戰文書，是為戰前最後動員所準備，按營集結的每一個方隊，都有營從事宣讀給士兵們聽，因為營級方隊占地不大，口頭傳達時士兵們都聽得明白。


  劉義符看了看呼啦啦一大片的軍將和侍衛，大聲道：“甚好中軍侍從，由郭長史再宣讀一遍。”


  郭叔融應聲出列，手持一卷文書展開，借著營帳前燈火忽閃的光亮高聲朗讀道：“全軍參戰將士須知，自景平二年江東高門勾結輔政禍亂朝綱，陛下初承大統，無以掌國柄，幾為權臣所害，幸賴國有忠臣，擁陛下巡幸荊州，立中府統六州之地，改良庶政，編練新軍，重修律法，整頓賦稅，讓民有所依，讓諸將士的戰功得到田地賞賜，從而安居樂業，子孫無憂。”


  “這場戰事，不僅僅是皇統之爭，更與諸將士家業，自身榮辱，國之大義息息相關”說到這裏，郭叔融提高了一下聲量，又道：“隻有中府取代建康朝廷，你們的地位、家業才能得到保障，前途更為遠大，否則這一切將不複為你們所有。朝廷禁軍，並非不可戰勝，建武開元元年以來，曆經壽陽之戰、江夏之戰、義陽之戰，去年北伐大捷，中府更是吐氣揚眉，不墮祖宗聲威，希望諸將士再效死命，擊破朝廷禁軍，收取建康，以正皇統”


  這篇動員文書說得很明白，反正就是強調，隻在匡正皇統，大家現有的一切才能真正擁有，這兩年來，類似的誓師，祭祀大禮，征討檄文反複宣傳，建康朝廷乃篡逆偽朝已深入人心，連地方小民都知道了，總之宣揚的是戰爭合法性。


  事畢，劉義符揮了揮手，上前接過“蒼虎”的韁繩，掛起長槊扳鞍上馬，朝陳裨打了個眼色，後者會意，立即高喝一聲。


  “禦駕起行”


  隨之侍衛們手中高舉的纛旗一齊倒伏，跟隨著劉義符的馬後一起依次出營，後麵是從征文官跟上，出轅門三裏暫停，再將儀仗大纛高舉，以此為參照，各軍次第而出，以戰鬥隊形列陣整隊，待滿員齊整之後再次出發。


  每一隊步陣側後配一旅騎兵跟隨，以防敵騎襲擾，如此一路緩緩前進，到預定戰場時，微薄的晨霧散盡，太陽已經躍出地平線很高了，視野無比開闊，遠處的原野上，有雙方的斥侯偵騎在來回遊戈，警戒巡視，以防敵騎窺探虛實。


  在先遣布置隊地的軍士引導下，禦駕中軍移駐於一片被清除了樹叢的緩坡地上，七萬餘大軍是不可能猥縮在一處的，以陸萬斛、趙伯符、陳珍統六、十二兩軍，配荊州郡兵六個旅，騎兵四個旅，共兩萬二千餘人在東北三裏外靠近龍池列陣，以為左軍。這樣形成一個偏師，作戰有相當的獨立性，中軍不用顧及太多。


  以朱景符、竇應明、劉伐奴統四、十一兩軍，加荊州郡兵兩個軍，騎兵三個旅，合兩萬五千餘人在三裏外靠近江岸列陣，編為右軍。


  而中軍則較多精銳，以高道謹、龐谘、鄧龠率一、九兩軍為中堅，輔以郡兵兩個軍，騎兵一個軍，共兩萬八千人，剩餘戰力裝備相對好一點的兩萬郡兵以楊毅率領，作為後軍預備隊。


  荊州軍開始列陣時，對麵約四五裏外，檀道濟也在開始調兵遣將，以右衛將軍劉遵考領左軍，以建武將軍蕭承之領右軍，以建威將軍蕭貞、武毅將軍朱容子領前軍，正在逐步整頓隊形，前列與外圍並沒有布置拒馬，看這情形是打算主動進攻。通過斥侯偵察，他們也是步兵為主，騎兵也是一分為三，但稍多一點，約有兩萬之數，多出五個千人的軍。


  部伍較多，陣列也就繁雜，雙方布陣都還要一點時間，江岸陸上的戰陣有毛德祖、高道謹等人總其事，水師由陳道景統帥，也是相同時間出發，接戰地點，預計在大灣洲以西，也就是在檀道濟大營之南數裏的長江上，劉義符沒法兼顧，檀道濟卻有這方麵優勢，可以與到彥之協調，隨時增補兵力。


  因地形限製，戰場東北側就是水麵龐大的龍池，岸線正東方向又有龍池堡，左軍陸萬斛所部要承擔的防禦扇麵大，容易被騎兵襲擊，同時還要提防敵軍渡過龍池迂回襲擊側冀後陣，而右軍要與江中水師呼應，保證岸防，也有較大的防禦麵，所以中軍才是主攻的。


  毛德祖與高道謹對中軍編排的是鶴冀陣，兩冀協防多布強弩，形成遠、中、近全覆蓋交叉火力網，前陣鶴嘴頭部分，布以櫓盾刀手，以一千重步在前，混搭以長槊手，這是中路突進的主攻。


  但一個梯次並不夠，後麵還有二、三兩個橫線長方陣，形成持續進攻。遠程打擊有甲、乙、丙、丁、戊五類十種型號的大弩，甚至還配備有一些射程五百步的萬鈞神弩，及一些輕、中型的投石機。


  這方麵與重步，劉義符還是很有信心的，隻可惜重騎沒有調回來，不過在這等江岸之地，土地潮濕鬆軟，重騎也派不上用場。而南方一向缺優良戰馬，加上人馬甲胄昂貴，朝廷禁軍也本來就沒有重騎，先帝時曾有這個想法，最後也隻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