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9章 第809章 淒慘
第809章淒慘
林峰還好,棗樹的模樣可就淒慘了,一個飽嗝接著一個飽嗝,整個大廳中都充赤著一股酸氣,這還不是最淒慘的,最淒慘的則是華東明了。
他躺倒在椅子上,唉聲歎氣的摸著自己的肚子,口中不斷的發誓,以後再也不吃餃子了。
唯獨劉婷一人狀態尚好,她連一碗餃子都沒有吃完,那秀氣的吃飯姿態,足以讓三個大男人為之汗顏。
不過看到自己的餃子被三人打掃一空,劉婷心中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為了表達對你們的獎賞,還有意外驚喜喔。”
北方的除夕和南方的除夕大有不同,南方的除夕規矩繁瑣,脂粉氣太重,而北方,可就沒有那麽多講究了,唯一的講究便是除夕夜,吃餃子。
劉婷在箭竹山上過了三個年,三年的時間都是按照北方一貫的習俗來過,而今年,就不一樣了,有林峰在,劉婷還是想讓林峰在他身邊過的這個年可以有點不一樣。
他們在一起雖然將近四年,可這個年,是他們真正意義上一起過的第一個年。
江陵燕三州,相隔不遠,其實除夕夜的規矩大抵一樣。
各種帶有吉祥寓意的瓜果吃食被劉婷分好了端到眾人麵前,紅棗,蘋果,瓜子,杏仁……擺了滿滿一桌子的東西。
等到將這些東西全部放到三人麵前,劉婷便走出了大廳。
在南方,全家人都要在除夕守夜,可在北方,卻有所不同,家中的女眷,不需要熬一宿不睡,北方的男人們認為守夜是男人應該做的事情,與女人無關。
劉婷走後,華東明便一掃之前吃撐了以後露出的精神萎靡的模樣,他的右手伸出,一張一縮之間,被溫熱的一壇酒,就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林峰見狀,隨著照做,同樣攝取了一壇好酒。
唯有棗樹屁顛屁顛的起身,用雙手提了一壇,他的功力不夠,也怪不了他。
對此,華東明和棗樹也隻有望而興歎了,天賦上的事情,誰說的定呢,外力根本就改變不了。
自顧自的喝上了一口,平日看上去仙風道骨的華東明這一刻卻像是一個老酒鬼,他酒氣酒壇望了一眼林峰和自己的徒弟,“林峰,棗樹,今天晚上咱們就不整那些虛的,沒有前輩,也沒有師傅,有的隻是一醉方休,你們這兩個小子的那點事情,我無法插手,也插手不了,所以廢話我就不多說了,一個字,喝!”
林峰對酒的感覺沒有多深,有酒就喝,沒酒不喝也沒什麽不行。
華東明既然說了喝酒,對於前輩,總該抱有幾分尊敬的,喝酒對了。
他舉起酒壇,狠狠的灌了一口,又想起了當初在雞鳴寨和琥珀喝酒的時候,年紀不大的兩人都從一壇烈酒之中喝出了衝天豪氣。
當初可以,今天為什麽不行呢?
“幹!”
一個幹字出口,林峰那壇酒舉起以後就不曾放下,一大壇烈酒竟然被林峰如同喝水一般,一口氣給喝了一個底朝天。
衝天的豪氣讓華東明不服老都不行,現在的他,可沒有那份海量了。
無奈的擺了擺手,他將另一壇酒送到林峰身前,示意林峰不用客氣。
另外一邊,棗樹不服輸的看著林峰,同樣大喝出一個“幹”字,不過到底隻是一個孩子,一壇酒入肚一般,就不甘的放棄了。
林峰從凳子上起身,沒有理會棗樹的不服,他神色不羈,時常佝僂著的脊背挺的筆直,棱角分明的麵孔上看不出半點柔和神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鋒芒畢露。
他的雙手抱著第二壇酒,兩隻眼睛卻又一些迷蒙,他抬頭,看不到天空,不知道今夜的天空有沒有月亮,有沒有星星,可他能夠聽到呼嘯的北風。
北風嗚咽,催人淚下,好似是在傷感這個世道的不公,感懷這個世道的不平。
林峰終於開始喝酒,他舉起的酒壇,舉得更高,腦袋仰起,喝酒如同喝水一般。
有一句話,他不曾說出口,有一些人,他也從來不曾忘記。
桃源村中的嬤嬤,大胡子許諸,朱紅,桃源村的所有村民,瘸子老周,林恒,遠在江州的江城和江寧父女倆……
所有從他的世界中走過,然後逝去的那些人,林峰都一一銘刻在心,從來不曾忘記。
這壇酒,敬他們!
在箭竹山迎來了第二天清晨的太陽之時,整個大薑王朝之中,爆竹聲聲辭舊歲。
尤其是作為整個大獎王朝都城的定安城,爆竹聲相比其他各地,更加熱切,煙花舉天而鳴,一派盛世景象。
人人都在為新一年的到來而興奮,他們載歌載舞,期盼著盛世綿延,一年好過一年。
皇城定安城中,大薑王朝皇帝薑文高坐在金殿之上,殿下群臣俯首,山呼萬歲。
金殿坐北朝南,連帶著薑文也是坐北朝南,垂憐天下。
薑文是大薑王朝第二任帝王,四十年前,便已坐上皇位,今時今日,已經過了四十餘年,他也到了遲暮之時,如今年齡將近七旬。
老則老矣,薑文可不昏庸,大薑王朝開國帝王薑定打下的偌大江山在交給薑文以後,國立蒸蒸日上。
王朝之中,雖不太平,可大薑王朝建國尚短,有很多事情都是難以避免的。
至少在薑文在位年間,整個大薑王朝已經愈發穩定了下來,他國號定文,確實是做到了文治天下,讓天下在短短幾十年間,國力便較開國之前,提升了十數倍。
薑文相信大薑王朝會更加強盛,因為他在三年前,便命令大薑王朝太子薑靖行監國之舉,代替他治理天下。
三年時間,薑靖的所作所為,薑文都看在眼裏,薑靖不愧是他看中的太子人選,不論是文治還是武功,皆遠勝於他的其他子嗣,三年時間的治理天下,整個大薑王朝,竟然愈發的欣欣向榮。
所以很多事情,根本就不用他操心,接任大薑王朝四十多年,薑文從來沒有覺得有一刻是向這三年一般,真正的享受了一番帝王待遇。
人已老,就容易感傷。
坐在皇位之上,聽著定安城中的聲聲爆竹,薑文布滿了皺紋的臉上露出了一縷濃鬱的微笑,他環視殿中群臣,輕聲開口,中氣已經不足,“眾愛卿,平身!”
殿下群臣聞言,在大殿前方一幹重臣的帶領之下,站起身子,弓腰垂頭,憐聽天子的教誨。
薑文的視線緩緩抬起,透過大殿,望向皇宮外的定安城,望向定安城外的天下,他站在人世最高處俯瞰出去,普天王土,似乎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也許是察覺到了天子的失神,善於溜須拍馬察言觀色的禦前太監往前一步,“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大殿之中,群臣緘默不發一言,有很多遲暮老臣在這個時候甚至是閉上了眸子,打起盹來。
按照以往的慣例,接下來便會是一場君臣對奏,他們這些老奸巨猾之輩,一向是不屑於去湊這份熱鬧的。
隻是今天一反常態,朝中那些年輕一些的幹臣,不知道怎麽了,竟然也同他們一樣保持著沉寂,不發一言。
薑文的視線慢慢從遠方收回,再次定格在殿中群臣身上。
從前往後,他的視線掃過大殿之中的每一個人,那些人,有很多是同他年齡相差不多的老麵孔,但更多的是一些新麵孔,這些新舊麵孔,此時皆是麵露恭敬之色,屏氣凝神,靜靜的聽候龍椅之上天子的吩咐。
他確實是老了,僅僅是視線掃過殿中每一名臣子,雙眼之中就出現了一種強烈的酸澀感。
酸澀感讓他不得不閉上眸子,可眸子一合上,竟然就睜不開了了,輕微的鼾聲響起,難免讓殿下垂耳傾聽的群臣有些尷尬。
好在禦前太監也發現龍椅上的天子睡著了,他隻好高喝了一聲“退朝”,然後便注視著群臣退去,一幹紅紫公卿躬身而退,如同春日水麵初漲從上往下澎湃而來的平河浪潮,聲勢不是多麽浩蕩,可氣勢驚人。
深夜,萬籟俱寂,偌大的皇宮之中,除了侍衛巡視而過傳來的錚錚鐵甲之音,再也聽不到任何其他的聲響。
大薑王朝皇帝薑文的寢宮之中,皇後端坐在床頭,薑文的腦袋輕輕的依靠在風韻猶存的婦人那雙豐腴的大腿上。
“靖兒長大了,這三年來處理國事是越來越熟練,越來越有板有眼,將我大薑王朝交到他手中,我就真的沒什麽可以擔心的了。”遲暮近風燭殘年的薑文像普通人嘮家常一般的開口說道。
那名婦人聞言點了點頭,她的手輕輕的拂過薑文的麵孔,當初她剛入深宮之時,薑文年紀不過四十,而她才十七,沒想時間竟然過的這麽快,轉眼之間,薑文便衰老到了這種程度。
婦人當年嫁入宮中雖然不願,可後來也就真的死心塌地的對待薑文了。
她對薑文的好,薑文都知道,所以在她為他誕下了一子以後,薑文就將她封為了皇後,讓她享盡天下殊榮。
而且就連她誕下的那一子也分外受薑文的恩寵,六歲那年,便被冊封成為了太子。
那個孩子正是薑靖,而這個女子,則是薑靖的母親蔣茹,尊為大薑王朝一國之母。
薑文真的是老了,一不說話,他就會犯困,枕著自己妻子,也是大薑王朝皇後蔣茹的腿,他便不停的說話,這樣的話,他就能夠看自己最心愛的這個女人更多一些時間。
他不停的開口說話,蔣茹就一直靜心傾聽,時不時的應上一句。
他們兩人有的時候會聊薑靖,但更多的時候,則是回憶他們的當初。
蔣茹怔怔的望著自己摟著的這個男人,突然嬌笑了一聲,“皇上,您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是在禦花園那次吧!”薑文沒有絲毫遲疑的便開口說道,顯然他對和蔣茹之間發生的一切都記得清清楚楚。
輕輕的點了點頭,蔣茹眼眸迷離,“那一次,我被家中送進皇宮參加選秀,不小心便在禦花園中迷了路,那個時候,是我第一次見到皇上您,您身著華服,手搖折扇,一幅翩翩佳公子的模樣。當時我差點摔倒,是皇上你及時拉住了我,不料卻被我當成登徒子,大罵了一頓。”
蔣茹的訴說,讓薑文的臉上浮現出極為濃鬱的笑容,“是啊!我可是記得很清楚的,當時你的嘴巴是這樣,眉毛是那樣。”
他擠眉弄眼,逗得蔣茹發出一陣嬌笑。
不過隨即,他便發出了一聲長歎,“當時你還給了我一拳,力氣可真是大,我心口足足疼了半個月。”
薑文眼中露出緬懷之色,“茹兒,現在我就是讓你再打一次,你也不舍得打了吧!”
“不舍得,不舍得!”蔣茹淚流滿麵。
她低下自己的腦袋,放到薑文的臉上,薑文枯槁的麵孔硌的她生疼,但是她卻完全不在意,臉上露出的表情除了幸福,還是幸福。
薑文的雙眼在蔣茹俯身而下的時候,就緊緊的閉了起來,這一閉,便再也不曾睜開。
剛步入定文四十一年的第二天,大薑王朝之中便傳來了一個舉國同悲的噩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