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擲金奪魁（三）
元宵節很快就來了，少不了張燈結彩，鑼鼓升鳴。春香樓也老早就開始熙熙攘攘，姑娘們都打扮的麵燦桃花，俏薄唇，點峨眉，水腰寬袖流仙裙，真有點古詩裏說的，滿園春色關不住的意味。
孫瑛合上書，閉了眼，慢慢回憶著書中的故事。這本書是前不久收拾房間時，在外房的椿台上看到的，之前也沒時間看，正好這幾天要照顧大胖，就順手翻起來看，書裏說的是哪吒和蓮花相遇的一幕，化身為人的金蟬子哪吒在水邊，遇見了女扮男裝的蓮花。
“誒？小姐你在看什麽？”不等孫瑛回過神來，月桐早已搶過書，樂嗬嗬的看著。
“快還給我。”孫瑛假嗔道。
“誒？這本《搜神傳》不是我的麽？怎麽會在小姐這兒？”月桐斜著腦袋，忽然茅塞頓開，“瑛姬，你是不是···”
“說啥呢？”
“你平常不是隻看詩集麽，怎麽看起民間傳奇來了？”月桐陰陽怪調的笑著，然後念著書上的一段話，“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月桐！”
“呀！今天還真是個好日子。正巧能趕上月上柳梢頭。”
“什麽跟什麽丫？”孫瑛不理月桐轉過身，對著梳妝台開始打扮起來。
“這就對了嘛！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小姐，你是寫呢，還是我去傳話呢？”見孫瑛滿臉通紅，並不回答，月桐笑嗬嗬道，“那我就去給未臣公子傳話了唷。”
“喂！”孫瑛喊出聲來時，月桐早已經消失在房間了，孫瑛無奈的歎了口氣，知道月桐定是誤會什麽了。
“今天是十五了麽？”
聞聲孫瑛回過頭去，“大胖哥哥，你怎麽起來了，是餓了，還是渴了？”
“我沒事兒，我就是看你們外賣呢熱鬧，出來看看。”大胖扶著門欄，有些虛弱。
“是想去外麵走走麽？”
“不是，我這身份在紅霧澤晃蕩也不太好。就是看你們在外麵樂，也想聽聽，要不你說給我聽聽給我解解悶。”
孫瑛把大胖扶著坐在一個躺椅上，墊上棉墊兒，開始講著剛看的那本《搜神傳》的故事。
“小姐~”
“怎麽老是慌慌張張。”孫瑛皺著眉抬起頭來，卻看見大門口黑壓壓的站了一排人，光看這陣勢就知道絕非小事。
不等孫瑛思量再三，就見大胖大喝一聲，一點兒也不像個生病的人“你別怪冰兒，是我要住在這兒的，要打要殺衝著我來，別一群人對這個丫頭片子欺負。”
似乎是大胖說話聲才引起了羅蘭的注意，羅蘭有些迷惑的看著大胖，又看看孫瑛，似乎明白了，“你們兩個把他帶回去。”雖然這樣說，但是孫瑛看出來羅蘭並沒有因為這事生氣。
“你們這麽多人來怕不是就為了這事兒吧？”
“放心吧，我不會傷害他的，隻要你好好配合這次的行動，一切你都會有的，說不定下次我見到你，就得俯首叩拜，叫著給娘娘請安。”
“行動？”
羅蘭並沒有解釋，招呼著幾個人進來，手裏拿著一些新的衣服和飾品。“你們兩個給她梳妝打扮，按照這個。”說著遞給侍女們一張圖紙，孫瑛看不到，隻覺得事情蹊蹺。
孫瑛走到拿著衣服的小廝身邊，拿起衣服翻看，“這是什麽衣服？要我穿這個麽？”
羅蘭沒說話，隻是看了孫瑛一眼。孫瑛扔下衣服，轉身道，“我不穿，愛誰穿誰穿。”
“小姐！”月桐咬著下唇，勸阻道，這個地方的誰都知道羅蘭說過的話就是不可能改變的，若是不配合，就隻能死路一條。
“讓你穿你就穿，哪來這麽多廢話。”羅謠說著就要拔鞘，被羅蘭製止了。
“這種衣服怎麽穿啊，而且···”而且我還不知道你們要把我賣給誰，我怎麽可以不清不楚的為你們賣命呢？
羅蘭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低聲說，“今天是元宵節，皇上設宴款待文武百官，普天同慶，你不就等這一天麽，換完妝後就按照事先的計劃做就行，該說的我已經告訴月桐了，不懂的問她。”
說完，羅蘭就給身邊的兩個長得健碩的男人說了什麽，丟下一句，“他們負責保護你。”就離開了。
“喂！”
“小姐，沒事兒的。”
“話說，這衣服真的要穿嗎？”月桐一副忍笑的表情，提著還沒個手掌大的衣服，惹得拿著衣服的婢女也忍不住偷笑了。
“我說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啊，不準嘲笑。”孫瑛悶著咳嗽了一聲，“這個···這個衣服，要怎麽穿，這個是飄帶嗎？”
“孫瑛姑娘，這個是上衣。”
“啊？就這樣這樣這樣···”孫瑛一件件挑出薄薄的衣物，一副大難臨頭的表情。
“孫瑛姑娘，我們先沐浴吧。”
躺在霧氣騰騰的泉池，孫瑛閉著眼想著剛才月桐跟自己說的話，說是今天晚上皇上會來春香樓，而春香樓今晚會有一場別開生麵的競投大會，春香樓的全國各地的分店的頭牌姑娘和紅霧澤的所有姑娘都會參加此次宴會。而自己的工作就是盡量讓自己的身價漲到最高，然後誘惑微服出巡的皇上高價買下自己。
沒有任何限製，價高者得。唯一的規則就是，每一次有姑娘競拍，出價者最高的前三位有一次上台近距離觀察的機會，並且做出最後的判斷，價高者得。
忽然一陣香味飄來，很清淡，但是非常的沁人心脾，讓人不自覺的心情順暢，這就是虹雨露麽，孫瑛想著。
孫瑛當然知道虹雨露是什麽，即使沒有接過一次客，接觸的男性也有限，這裏畢竟是妓院，是風流快活的地方，為了不讓自己吃虧，也為了讓自己能在狼窩裏生存下去，孫瑛這四年來讀的書可為種類繁多，包括詩書禮儀，也包括奇門醫藥，這虹雨露就是一種用新雨過後的荷葉研磨，再加入紅芍藥的花蕊，和一種神秘的露水，是一種在沐浴過後塗抹在身上的液體，可以是身體散發出一種奇香，不過傳聞能煉製此種香料的人，世上隻有一個，莫非···
“虹雨露果然非凡品。”
“孫瑛姑娘真是好見識。”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子笑道。
“這身衣服和夫人還真不相配。”孫瑛笑著抬起臉，霧氣讓孫瑛的視線有點模糊，不過眼前的這張臉真的是普通的讓孫瑛有點小小的失望。但是即使是這樣，那逼人的氣質和霧氣朦朧的眼眸還是讓孫瑛的心震了一下，傳說中眼如水，眸如漆，大概就是指這樣的吧。
孫瑛這才發現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隻剩下，兩個人了，連月桐都不知道去了哪裏？
“哦？”
“小女子孫瑛，給宣華夫人請安。”孫瑛轉過身，想認真看著這個民間流傳的傾城美人。
“怎麽？失望了麽？”女子微微笑道。
“確實跟傳言不太一樣。”孫瑛斜著腦袋想了想。
“哦？”
“傳言宣華夫人喜靜不喜動，從不邁出泠湘宮半步，而且出門必定輕紗遮麵。還說宣華夫人調的一手好香料，但是並沒說宣華夫人還精通藥術，看來傳聞果然不可全信。”
宣華夫人笑而不語。
“雖然知道自己不該問，但是夫人到此扮作婢女身份，確實讓小女子很是好奇，即使夫人不說，我也想一問。”
“嗬嗬，果然是豪爽的女子。不過，如你所說，我不能告訴你原因，但是很快你就自然會知道了。”
雖然兩人聊著天，但是宣華夫人並沒有停止給孫瑛塗抹，很快便塗完一身。
“傳言也沒有說或宣華夫人的手如此的細膩柔潤，還這麽會伺候人。”雖然孫瑛也有丫鬟，月桐也是個細致的人，但是像今天這般享受的感覺，孫瑛還是第一次，絕對的放鬆的感覺讓孫瑛絕對全身酥軟。
宣華夫人伺候著孫瑛裹好浴巾，走到供著地暖的房間，趴在在床上躺下，浴巾蓋在腰部以下。
“果然是好姿色！”宣華夫人手指輕輕的劃過孫瑛的肩，有點冰冰涼的感覺，孫瑛打了個寒顫。
孫瑛忽然有種感覺，為什麽自己會對第一次見麵的人如此的放心呢，是料定自己什麽都沒有，沒有被殺的理由，還是覺得自己有被利用的價值呢？難道是剛才的虹雨露的關係？
“你在想什麽？”
“夫人是否有事情要交代我，夫人隻要說出來，孫瑛一定會幫夫人的。”
“為什麽覺得我有事讓你做？又為什麽肯定你一定會幫我？”宣華夫人收斂起笑容。
“夫人···”
“永遠不要把揣度敵人的想法說給敵人聽，鋒芒太露隻會成為眾矢之的。”
“夫人教訓的是。”
“夫人不一樣，夫人需要我，而我要的隻是一個安定的生活。”
孫瑛轉過頭，看到宣華夫人臉上的表情，知道剛才的話，隻是說給自己聽，並沒有動怒的意思，於是轉回頭，小心思量著要講的話。
“我要你按照羅蘭的要求去做。這虹雨露和青田膏都是羅蘭在我那裏拿到的，要求給你用的，所以你不用擔心你見了我之後，羅蘭會看出什麽。”
“這是青田膏，塗抹的時候會有一點點疼痛。”羅蘭拿出青田膏，是一種綠色的有點類似青苔的樣子，但是味道卻有點像雞蛋的味道，有一股腥味兒。
“這青田膏？”青田膏孫瑛也隻是聽說過名字，連藥方書上都沒有記載，隻知道是一種能讓肌膚變得細膩，像玉石一般柔滑，並且還能延緩肌膚的衰老，但是也聽說毒性巨大，如果不能找到合適皮膚的人，可能會因此毒發身亡。
似乎是看透了孫瑛的心思，宣華夫人柔聲道，“青田膏是唐門的第一任堂主的妻子研製，據說她八十歲死的時候皮膚依然白皙光澤，但是傳言幾百年來，此後用過青田膏的女子無一活過二十歲的。你可以選擇不用，我會幫你的。”
“用吧，隻要熬過這一難，就會得到永遠的美貌不是麽，人生不也是這樣麽，畏縮不前，又怎麽能走到你想要的未來。況且如果我和皮膚和藥性相克，我也能活到二十歲不是，那樣我依舊是在最美的時刻死去，也不會有什麽遺憾。”孫瑛轉過臉小心翼翼的趴好。
整個下午，孫瑛都沒再出過門，因為疼痛讓她已經無法正常與人交流，這種疼痛大概會持續四個時辰。而宣華夫人一直在身邊伺候著，盡可能幫她減少疼痛。
要是宣華夫人沒有來，而是別的丫鬟幫自己上藥，估計自己就算疼死在這兒，也不會有人覺得可惜吧。想起之前自己恃才傲物，以為自己對羅蘭多重要，真是很可笑啊。羅蘭果真是一個無情的人啊，養了我這麽多年，要是我忍不了疼死了，估計對她也就隻是皺一皺眉吧。
透著眼眶裏的淚水看著宣華夫人，忙裏忙外的幫自己擦汗換水，忽然有種久違的感覺，讓她想起了那個遠在江都的女人。宣華夫人雖然看起來隻有二十幾歲的模樣，但是民間傳聞十三歲就跟了文帝，現在大概也已經三十六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