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擲金奪魁（二）
冬日的清晨，陽光還沒來得及燦爛輝煌，孫瑛就被一陣腳步聲鬧醒，一向安靜的能聽見陽光穿透窗戶紙的聲音的庭院，忽然間變得熱鬧起來。
“月桐！月桐！”叫了幾聲沒人應，孫瑛隻好自己批了件火狐裘的披風，到了杯茶水漱了漱口，便打開了門去。
孫瑛還剛邁出一隻腳，就被慌慌張張奔跑的丫鬟碧雲撞了滿身的胭脂味兒。孫瑛被突如其來的香味弄得鼻子癢癢的，直接打了個打噴嚏。
“啊！瑛姬姑娘！對不起，對不起。”碧雲慌慌張張的道歉，“瑛姬姑娘，我我我···”
“你們這都是去哪兒呢，這麽急。”
“您不知道？據說京城裏來了個闊公子，今晚把整個春香樓都包了，這時候正在‘水月亭’翻牌子呢。據說長的那叫一個風流俊俏，這不，大家都去看了麽？”
“哈！小姐，你怎麽出來了？”不遠處的月桐朝孫瑛的方向喊道。
“那瑛姬姑娘，剛才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先走了。”
看著庭院裏深深淺淺的腳印，孫瑛不自覺的也想象著這個“風流俊俏”的闊公子模樣。
“小姐，咋還看呢？人都走完了。”月桐打了盆熱水，擰了毛巾遞給孫瑛。“我說啊，小姐你也要去看看不？”
“我去湊什麽熱鬧啊！”孫瑛忽然想起什麽似地，“一大早的你去哪兒了呢？”
“我···我澆花去了。”
“澆花？”月桐其實是不太會撒謊的，或許就是這樣羅蘭才安排她在自己身邊吧，不過不管月桐去做什麽了，孫瑛也不想太計較，心裏沒理由的心情好著呢！“估計先生們今天是不會上課了，這幾天陽光好，琢磨著花兒也都開了吧，呆會兒陪我去花園走走。”
“恩。”
穿戴好後，孫瑛簡單的盤了個發髻，批了那件火狐裘，便往花園深處走去。
還沒找個地兒坐下，就瞧見不遠處一個綠衣女子正在翩翩起舞。
“清歌姑娘您也在啊！”還沒等孫瑛把人看清楚，月桐到時先開了口打招呼。
突如其來的聲響，打斷了原本還身輕如燕的翩翩起舞。冷清歌停下腳下的動作，朝孫瑛微微欠了欠身，身邊的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鬟趕緊迎上去，給她披了件白色的風衣。冷清秋對著丫鬟說了什麽，小丫鬟便快步跑過來，領著孫瑛和月桐往小亭子裏走去。“妹妹應該還沒吃東西的吧，我這兒恰好有些糕點。”冷清秋朝孫瑛走來，眼角含笑，美麗卻不妖嬈。如她的名字一樣，冷清秋寡言少語，很少在大眾裏出現，所以孫瑛也就見過兩次。
“哈哈，謝謝清歌姑娘。”不等孫瑛拒絕，月桐就收下了那小丫鬟送過來的雪花糕。
“清歌姐姐，大家都去‘春香樓’了，你怎麽不去呢。”
“瑛姬妹妹不是也沒去麽？”
“嗬嗬，是啊，難得的一天閑暇，去湊那個熱鬧浪費了。”
“不是啊，那個李公子真的長得可俊俏了。”月桐揣著慢慢一腮幫子雪花糕，打斷道。
清歌走到石桌前坐下，“那公子一來就包下全場，而且讓所有的姑娘都一個個進房間去，隻有兩種可能···”
“什麽？”月桐迫不及待的問道。
“第一，這位公子是個官家少爺，並且還是登徒子好色之徒。第二，這位公子並非私事而來，而是在尋找什麽人。”
這些話正好和孫瑛想到一塊去了，看來著“紅霧澤”美女如雲，有頭腦的怕是隻有這一個清歌小姐了。孫瑛想著，也應聲道，“對啊，不過我還是真的想看看這位公子的真麵目了。”
話音還沒落地，就聽見未臣的聲音，“瑛兒，大胖哥哥好像病了，一直咳嗽，都咳出血了，你快去看看吧。”
“清歌姐姐，我有重要的事，就先走了。下次咱找個時間好好聊。”孫瑛吩咐了月桐幾句，就朝未臣跑過去。
孫瑛每走多久，羅蘭就來了。
“公子，這都是我們這兒的紅牌姑娘了，您都看不上麽？”花姐拿著絹花，笑吟吟道。
“這些庸脂俗粉，我們家公子哪裏看的上。”男子身邊的一個仆人不屑的說道。
“可是，公子我們春香樓裏的姑娘那可都是百裏挑一的美人。”
“你們先下去吧。”一個溫柔的不帶任何強製，聲音傳來時卻又明顯的讓人全身一顫。
“是。”
“蘭姐，這···”
“莫非你就是春香樓的老板——羅蘭。”
“這是小女子，這裏都是我春香樓的頭牌姑娘，不知李公子有什麽不滿意。”
“那我就不多說了，我昨天在這間房，看到一個女子，我現在要帶她走。你開個價吧。”男人說話也絕不含糊，直奔主題。
羅蘭聽完，神色一緊，不過很快又舒展起笑容，大概知道了原因。
“正在春香樓接客的姑娘，就都在這裏了。若真是在這間屋子裏見的，那定是這些姑娘中一個，既然公子說沒有，那就一定沒有。”
“你在耍我麽？”
“不過我們除了春香樓，還有‘紅霧澤’，不過‘紅霧澤’的女子都是賣藝不賣身，各個都是傾國傾城之貌，才藝各不相同，不知公子要找哪一個？”
“這是皇上禦賜的沙漠夜明珠，若是我今日得此女子，這個就是你的了。”
“李公子，這個我可不敢收，東西固然是無價之寶，不過開店也有開店的規矩，‘紅霧澤’的姑娘都是按不同時間不同氣候，出來表演。您讓他們都來，不是為難我麽？”
“元宵節我們有個‘千金奪魁’的晚會，到時候‘紅霧澤’所有姑娘都會參加，公子要是看上了哪個，就能直接拍下。”羅蘭說完，將男人拿著夜明珠的手推了推。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們就元宵晚會見了。”雖然這麽說，但是男人還是有些惱怒，強忍著沒發作。
孫瑛見到大胖時，大胖還在吐著酸水兒，不過大夫說已經沒什麽大礙，好好休息就行了。
“大胖哥哥這是怎麽了？”孫瑛回頭望著未臣，緊緊抓著他的袖口，指甲幾乎快要在掌心掐出血來。
大胖不等未臣開口急忙伸出手拉住冰兒，“冰兒，沒事兒的，大胖哥哥沒事，休息···休息幾天就行了。”
冰兒本來隻是想把大胖的手放回被褥裏，豈料卻看到大胖白胖的手臂上都是血痕，有的已經結痂，有的還蹭著血跡。每一道疤痕都是如此的觸目驚心，冰兒鼻子一酸，咬著下唇，血就依著潔白的牙齒，染紅了整個薄唇。
大胖趕緊收回手臂，“沒事，這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真的。”
“我要帶他回‘紅霧澤’去！”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紅霧澤”是禁止男人留宿期間的，但是看到大胖這樣，孫瑛忽然覺得自己很沒用，自己錦衣華食，可是這些拚命愛護著自己的人卻總是因為自己而命懸一線。
“你知道‘紅霧澤’的規矩的，我都不曾在‘紅霧澤’留宿，更況且···我娘定不會允許的。就讓他在這兒吧，我會命人照顧他的。”未臣雖然是勸說的語氣，但是他知道孫瑛打定主意的事，誰也更改不了。
“不幫我就算了，我自己帶他走。”冰兒說完就轉過頭，對著大胖溫柔的幫他擦著額頭的冷汗，輕聲問道：“大胖哥哥，還能走動麽？”
大胖點點頭，“可是···”
“沒關係的，羅蘭現在還需要我，不會對我怎麽樣？我們走吧！”說完就扶著大胖起身。
“你太不了解她了，你認為你這樣帶他走，能救他麽，隻會是你們兩個都沒命。”
孫瑛怔了一下，但是沒有停止腳上的動作。
“我可以幫你。”
“真的？”
“春香樓下人多，缺了一兩個，短時間也沒人發現，我打點打點就行。但是你得保證，大胖養好病後，就不能再讓他呆在你那邊。”
“好。”
還好紅霧澤的人都去了春香樓，現在整個院子基本沒什麽人，未臣扶著大胖回紅霧澤時，月桐已經等在大廳了。
“小姐，這是···”
“我要把大胖哥哥留在這兒治病，病好了就讓他回去。”
“可是小姐。”
“別可是了，快來幫忙。”未臣打斷了月桐還想說的話，“你要是不想丟了性命，就來幫忙。”
“是！”月桐歎息了一身，就去燒熱水去了。
孫瑛把大胖安排好睡處，便坐在靠窗的小陽台邊，這兒正好能看到月亮，“怎麽還會有這種事？”
“這個看似歌舞升平，與世無爭的世外桃源般的風月之地，其實暗潮湧動。”未臣也在離孫瑛不遠處坐下。
“一個弱者用欺負另一個弱者的方式來顯示自己的價值麽？”孫瑛回頭盯著未臣，這眼神讓未臣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這個小小的身體裏到底有多少秘密和多少憂傷，才能讓她的眼神這樣的澄澈，卻一眼望不到盡頭。未臣什麽也沒說，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很久大家都沒有說話，隻有月光落在兩人身上的影子不停的變換著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