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堡主認義子胡鬧 堡內一年過十七
千布絕落座之後,緊挨著他身旁的另一名微胖的中年男子緩緩站起來,一掃眾人關注的眼神,東方歧霎時明白,今天這場宴席該叫認親宴才是。
“歧少俠,這邊打通招呼,我乃一葉閣閣主通天聞,聽聞堡主所說少俠姓東方,又居潛山,看來和堡主係屬一脈,既然這樣,少俠大可放心,以後留在東方堡,我們也就是歧少俠的親人,歧少俠莫要再想些傷心事了。”
東方歧心下明了這話的深層意思,這個通天聞看上去憨厚老實,倒也不像在說客氣勢利話,以後如果真能做到師父心裏所盼的事情,將其招至旗下,定能發揮其不可估量的威力。
一葉閣通閣主,通天聞,但凡世間近年的事情,皆可一一知曉,這除了得利於東方堡各地的消息網,還有的就是為人僅知的身份,占卜之力。
“通閣主,說笑了,小可雖出東方家,可哪敢與東方堡主攀親附貴。”
東方歧邊說邊一眼掃過眾客,端起酒杯慢慢品酒,眼際停留與堡主臉上似乎看出了幾分默許的笑意,東方堡主即不否定也不讚同,隻是端起侍仆為其早已滿上的酒一飲而盡,便又不在做些什麽,摸著長須傾聽。
“歧少俠,我乃立筍閣閣主貢士鋒,我一介武夫,不怎麽會說話,隻會喝酒!這裏我先喝一壇,歧少俠隨意。”
“貢閣主,好酒量!更是好身手,堂堂中介修行怎麽能算作一介武夫。”
東方歧細細打探起身邊的英挺俊汗,隻見他身姿挺拔,皮膚白皙,一舉一動都透著北漠人所應有的豪邁大氣,那渾身散發著的渾厚屬性,竟然是傳聞中甚少見到的土屬性修行者。
“嗬嗬-——歧少俠,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就喚作你歧少弟吧!我是真的一看見你就想到了我失散多年的胞弟,不知少俠可否願意喚我一聲‘大哥’。”
這一來二回也把東方歧的思緒挑起來,多年來何曾不想擁有個親人,師父平日幾乎和自己不多說一句話,更在鰩兒離開之後,幾乎無人說話,兒時的那種孤寂有誰能知曉呢!更何況師父走了,也就徹底地無了親人。
“蒙大哥不棄,大哥,請受小弟一拜。”
“唉!二弟,不需多禮!迄今我們便是天地兄弟了,二弟,話說回來,應該是我要感謝上蒼才對,二弟又何需跪拜與我呢!”
“恩!大哥,那小弟就不作俗禮了。”
東方歧的心情少有的激動,端著酒杯注視著身前剛好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男子,心裏微微發熱,握著杯子,竟有些忘情地笑了起來。
“好!二弟,來!再飲一杯。”
“好!大哥。”
然而,這春風渡萬物的一笑,似乎看在了商閣主的眼裏,帶了些玩味地敵意,麵對高大的立筍閣閣主,瘦弱白皙的商閣主,兀自盯著東方歧上下仔細瞧了一遍,瞬間,便是取消了不該有的敵意。
至此情行,戲算是演了一小半了,旁邊坐臥的紅藍兩色長衣公子輕搖而起,“歧少俠好,我們乃百毒閣、千藥閣,浸煞、藍解,剛才三位閣主已經依次敬過酒了,我倆兄弟在這裏想來個不一樣的迎客方式,特此為少俠準備了一份禮物,望歧少俠笑納我們的一點心意。”
“這恐怕不妥吧!我——”
“歧少弟,你就不要推托了,他們送的肯定會是個好東西,你就收下吧!”
貢士峰對於剛才的結拜一節,無論多少心裏都是藏著一絲愧疚地,即使是觸動了心裏已埋藏的遺失胞弟一事,讓自己出於十分意願,但是,還是免不了對剛才堡內眾人商妥的“虛心假意”抱著虧欠的態度,所以,帶著鼓動地勁,讓東方歧接下。
“好吧!大哥既然這樣說,那我就順大哥之意,厚臉收下了。”東方歧見自己新任的大哥都這樣說了,也就順水推舟不再拒絕,答應了。
“五毒童子,七虹童子,快取金器上來。”
話音定,大約不到半刻,就見後廳走來倆個十歲左右的小童,一個手托金缽,一個手捧玉瓶,小心翼翼的移過來,然後放置旁邊的桌子上,手捧玉瓶的小童將瓶中之物立刻倒入缽中,頃刻間,那缽中液體變為紫色。
“你們倆個可以退下去了。”
“是,師父。”
“歧少俠,這乃我倆兄弟共同所研製的紫金王水,隻要將雙手放入水中,洗泡幾秒,他日便可毒氣不侵,寒熱不近,少俠快請入藥吧。”
東方歧也不遲疑,雙袖輕挽,將雙手置入缽中,果然不出三秒,頓感全身一片涼意。隨之,手中也出現了一個細小的紫笛狀物,眾人頓下也明白了八分,隻有那貢士鋒追問到:“二弟,你的右手怎麽會有一個紫笛胎記呢!這我可從未看見過,真是世間罕見啊!”
“哦!大哥,這個我也不清楚,隻是有一次我不慎將師傅的藥酒打翻,那藥酒滴在上麵,就顯出了這個東西,連師傅也是那時才知道的,具體的我也不清楚!”
要說知道這一出戲所謂何意,那是假的,這個胎記東方歧也是在一次泡溫泉的時候知道的,不過,在普通的水裏確是不曾出現的,這件事,他不曾仔細想過。
“歧少俠,恭喜!從今日起你便擁有個百毒不侵的身體了。”
東方歧也不太清楚真與假,可素聞他倆名號,想來大多是真,表以一個微笑,表示謝意默許。
“嗬嗬,少俠,恭喜了!我看少俠眉宇間的傲氣倒和堡主相像,說不定就是其嫡出的呢!嗬嗬——加上少俠剛剛失去恩師,不如就認作堡主為父,這豈不是好事一件呢?”
“不知這位是七閣之一哪位閣主——?”
“嗬嗬-——我乃商閣閣主商襲,不才,都是承蒙堡主厚愛,才有今日所成。堡主禮賢下士,任用賢能,為一位不可多得的侍主啊!”
素聞東方堡有一剛滿十八少年在古滄大陸名滿天下,往南可安撫南疆子民,行中楚可令十八州廢城重建,四大陸皆是有其商閣旗下的生意在經營,這少年就是掌管東方堡商閣的商襲。
“原來是商閣主,且說實話,小可其實早已看出商閣主是誰了,隻是為了確保不出禮錯,才沒有一言道出。小可曾聽言,商閣的閣主是七閣之中最為年輕的,今日所見,果然如此。”
“不敢當。”
此時眼前人一身白衣,輕飄飄的一語,帶著一絲慵懶,東方歧微微晃了神,這人如個女子似地,見他綰著青發,白皙麵容施了水粉,雙眼呈現褐色,朱唇如紅,微微一笑,帶著無盡的妖嬈之感。
“商閣主方才所言極是,能任用商閣主這樣的年輕俊傑,想來定是唯才適用之主,堡主待我不薄,我又怎可不知,隻是-——”
“歧少俠,我看商閣主說得在理,大家不難看出,堡主對你厚愛有加,不同與常人,我看歧少俠似也想順了堡主喪孫續子之痛,可是還有什麽難言之語處?不妨先看看堡主的意思,然後再道明難為的地方,何況,堡主也許也非常的想認你為親子呢!”
東方歧正欲說出困境,以來推托個二三,不想急於示好。正好這人接了上語,省了編話掐扯,倒也省事。雙眼展望那人,一身銀袍,長臉長須,眉心處點一星狀湮紅,不用說,這人肯定就是那閻判官,觀他手執判官筆,倒也真像個‘活閻王’。
“歧少俠,莫要再推辭了啊!當老夫第一次看到少俠時,老夫就已在心中把你當成自己的親子了,如今我已年過半百,又要承受喪子之痛,實在——就請少俠看在我這孤寡老人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椎心之痛上,答應了吧!”
幸許東方堡的大堡主,想著自己如今膝下無兒無女,唯一的孫子也失蹤在北漠,故而牽動心底孤寡之痛,竟是真的褪了一貫威嚴常態,哽咽言道,但是這確實件極其糊塗的事情。
“大哥,你不要這個樣子了!歧少俠一定會理解你的心意,他畢竟也姓東方啊!”
東方歧看東方振聲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又加上東方雷鳴一雙虎眼盯著自己強勸,也就索性不再推辭了。
“二弟,你要考慮清楚啊!人生得失隻在一瞬間啊!”
不知怎麽回事,貢士鋒突然有一種憋在許久的話想要道破的衝動。東方歧聞言心中一熱,頓感一股暖暖的氣流直烘著心扉,原來我不隻是一個人的,從此以後,我會真的有個大哥的。
嗬嗬——這些人有幾個是關心過我的生死感受,一但入了這東方不二堡,這命還是我的嗎?我的自由都將會不複存在,恐怕,——連往後想要和鰩兒在一起,也是枉然了!嗬-——嗬-——
東方歧心裏一沉,師父臨死時說過,要我幫他完成畢生誌願,師傅對我有教養之恩。從哪裏說來,無論如何也是要答應的!
東方歧扶衣,右手一揚,衣角舞起,再是一聲“撲通”,雙膝紮實地跪在大理石地麵。
“義父在上,請受孩兒一拜!”
旁邊的一個小廝見狀,立刻俸上一杯茶水,東方振聲微笑地接過茶水,仰頭一飲而盡,站著將杯子置入盤中,拈須哈哈一笑,小廝也識時務的快速的退到後邊去,領賞了。
“歧兒,不需多禮,快快請起,從今天起,便是如東方堡一樣的存在,而東方不二堡亦是過去的事情了,就如你我的往日!”
一身墨袍的五旬男子,撫著長須,目光悠遠,意味深長的對著年輕卻是不知情的子孫道。
“義父,歧兒定會為東方堡效盡一切之力,鞠躬盡瘁,死兒後已!”
“歧兒,萬萬不可這樣說,我東方堡他日是要交給你打理的,你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不重要!還有,你就不要再叫我義父了,改為父親吧!”
“那歧兒可就應該叫我二叔了!”
“父親!二叔!”
少年自是意氣風發,不知愁滋味的年紀。
轉眼,已是入秋之際,東方歧來到這裏已經有一年多了。每日白天潛心修煉師父交給的牢固根基之法,夜晚研習師父留給自己破開修行之路的秘籍,不想,至今仍然無法領略其中的精髓,以至於修行緩慢仍然停留在一個武者的境界。
對月長歎一聲,表示了無奈和沮喪,想著師父先前離逝時交代的奪古大會之上可以一展風采的日子就快要到了,因此難免會揮不去心頭上的沮喪。是夜,經曆過又一次徘徊修行士的門口,東方歧無心睡眠,隻是借著吹樂解憂。
少年站在窗口,凝神深思,任由習習涼風吹起了他的衣角,吹著紫笛,思緒再一次不受控製的飄向遠方。
再過幾天就是十五中秋節了,鰩兒,你可還記得我嗎?
少年雙目微閉,一句低語,其後便是沉默了。隻靜靜的感受著來自風聲的呼吸,心靈放佛受到了洗滌,因而瞬間靜了下來,望著秋風秋月,陷入了無法自拔的回憶中。
一炷香的時間,說短不短,足夠此時的少年將兒時的歡樂默數了一遍又一遍。
每天都是這樣,每天都是在遙遙無知的等待中渡過,然而,少年每逢沮喪或者無措的時候,都會想起兒時的那名女孩,靠著這種無形的精神支撐,竟會不知不覺的就到了十七歲了。
嗬--嗬,如今我算是東方堡的半個少堡主了,鰩兒,你可替我高興,師父,你可替我開心?
東方堡商業貫穿整個四大陸,掌握著古滄大陸將近三分之一的交通要道,以及為數不多的幾名擁有中階修行的修行士,要是真的圖謀大業的話,東方堡的人力物力的確是最好的後盾。
可是,這樣就真的令我接近天下了嗎?但我,卻在這一年中,失去了知道“天下”究竟是什麽東西的能力了?我有些糊塗了,鰩兒,要是你在的話,定能替我解疑的。
鰩兒,你可知道?我有了一個大哥,也多了一個妹妹,然而,卻總是感覺比以前更加的孤寂了,我總能想起你!今晚的月亮是否也如我這樣的孤寂和愁傷呢?
鰩兒,你在哪裏?師父,能否容許我自私一回,如果有機會能和鰩兒重新相逢,完成兒時的誓言。天下,這個天下一定少不了我東方歧的翻雲覆雨。
“鰩兒,你在哪裏?可知,我很想念你啊!快十年了,為何一別就是十年,我要何時才能見到你。”
此行漸遠,此音迭起。
夜月空寂處,無望你身影。一去十年載,相見到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