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年少形單是孤兒 從來十六未出山
寒冰為土,青石為壤,晨露作料,白霜灌飲,有紫竹可生其下。
東方有一潛山,潛山下有一片紫竹林,傳曰:紫竹可抵百毒,紫葉可治百病。
潛山。紫竹林。東方堡。
潛山地界曆經幾百年洗髓,其一帶如今僅有東方一個姓氏族人長期盤踞此地,將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打上了東方家的烙印。
期間,東方家的祖先為了成為這一地帶的霸主,在當時四大陸混戰剛剛結束的時期,就重新掀起了一股屠戮的風浪,東方整個家族因此而造就了不少的殺戮。東方不二堡第一任的堡主東方霸天就曾因殺戮上萬蒼龍人而得到了一個“殺神將”的稱號,或許因果循環,因為殺戮太多,而導致了東方家以後的人丁單薄。
潛山緊鄰北漠,中間僅隔一河一穀,河是黑河,穀是魔鬼穀,向西則是中楚十八州,距離古滄著名的繁華商都丘擇距離千裏地,潛山原先是蒼龍人和少許胡族人混合居住的地方,可是,直到東方霸天的出現——
東方霸天憑借著可以媲美四大陸上巔峰修行者的本領,將這裏擁有修行天賦的蒼龍人進行屠殺殆盡,少數僥幸脫生的蒼龍人則逃到了北漠以外的地方定居。於是,東方霸天則名正言順的成為了這一帶的霸主,得到古滄人爭相歌頌的同時,東方不二堡也至此為往後的無上輝煌奠定了根基。
在東方霸天的第九代祖孫之後,因為東方家參與圍剿玉玨王朝有功,故而和古滄大陸上的蓬萊島聞人家,沉煙洞納蘭家以及修行聖教虛教並稱古滄大陸上的“三尊一聖”。
可惜,誰也想不到的是,正值東方堡盛名傳古滄的至尊時期,東方堡的大公子,在東方家誓要驅逐胡虜的時候愛上了北漠的一名舞姬,而此女子,則是傳言未被趕盡殺絕的蒼龍人族一脈,到了北漠活下的這一代,已是淪落成為舞姬的地步了。
“承兒,你不要迷戀此妖女,快給我立刻殺了她。”
一個身著青衣的中年男子,筆挺的身子,立於東方不二堡的大門前,雙手負於背後,厲喝著麵前緊緊擁抱在一起的悲苦男女。
“藝馨,藝馨。”
“爹,我是不會這樣做的!我愛藝馨。”
身著藍衣的英俊公子,手裏扶住剛剛因受傷而昏睡過去的絕色女子,執著的聲音裏盡是夾雜著滿腹苦苦地哀求。
“我不管你要如何,今天你一定要殺了胡藝馨!承兒,她一番人妖女,怎麽能配上你,我東方家怎樣的地位,怎可會娶她作為我東方家的兒媳,更何況他單單是我們的仇家呢?即使就算不是這樣的,我也不會違背祖訓的。”
“爹,求您讓我們走吧,藝馨已經有了我的骨肉,我絕不能這樣做的——爹!孩兒從小到大未曾求過您,您就看在我第一次求你的分上,放我們一次吧。”
藍衣公子說著,抱著懷裏的人,就是“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什麽?這成何體統-——承兒,我已經為你物色好了聞人家的女兒,無論哪一方麵,我想都更適合你,你必須聽我的話。”
“爹,難道在您心中就隻能看見這些嗎?地位?祖訓?權力!爹,您在我心目中,一直以來都是一個英雄,一個慈愛的爹,不過現在,我們-——就是陌路人!藝馨,我原來才知道我此番回來是多麽的傻,藝馨,我這就帶你離開,我們一起浪跡天涯,從此再也不問江湖事非。”
“你這逆子!不二堡的人,給我上前聽令,全力以赴殺死東方承和妖姬。凡成者,賞萬兩黃金!”
聽到堡主的吩咐,以及那誘人的萬兩黃金,使得原本不敢輕舉妄動的仆人衛士紛紛奮力廝殺了起來,但終不抵揮舞著紫劍的藍衣公子,片刻之間,東方堡大門前,是死傷無數。
突然,那青衣堡主,迎麵一個飛身出手,打向藍衣公子的胸口,東方承一個踉蹌,背負著胡藝馨的女子跌退幾步,單手攏著女子的手臂,右手杵劍立地,再一個抬頭,眼神裏透著心死地絕望,鮮血順著嘴角流下。
“東方振聲-——!”
青衣人被自己的孩子,突地雷鳴般的喊了大名,一記停頓,再是緩過來的時候,麵前突感一陣輕煙掠過,等雲煙消散而去,身前已空無人影,東方振聲一個冷哼,甩袖而回堡內。
一年後,又是東方不二堡門前。
“沒有想到你竟然對藝馨下了‘七年散’。東方振聲,你太狠毒了!”
“承兒,是你回來了嗎?你回來就好,還提那些個陳年舊事幹嘛?”
仿佛一年前一樣,東方振聲站於堡台之上,豐姿綽約,威嚴懾人,東方承依舊站於台下。
隻是如今東方承已是不是英俊瀟灑的少堡主了,他披散著長發,衣衫不整,不僅失去了往日之姿,而且仿佛跟丟了魂魄一樣,台上的東方振聲,側麵抬首向陽,似乎於發間也多了半許蒼發。
這一年裏,發生了太多的變化,麵對臥床的妻子,她那久病不治的身子日漸消瘦,而自己的另一個孩子,似乎也正在漸漸地迷失於麻木對胡虜最後的屠殺中。
“爹,孩兒看不透,看不透!”
“承兒,不要啊,不要!”
東方振聲飛身上前抱住東方承即將倒下的劍入身體,大喝道:“速去千藥閣,請藥極仙來此,快啊-——!”
東方振聲一陣低低地深沉歎息,也隨著接下來的思緒,而轟塌跪地,如今的東方家,連最後的一絲血脈也沒了去。
十六年後,東方不二堡。
一青衣老者躬身立在廳內,麵對祖位,低首顫言。
承兒——承啟鴻蒙,啟兒,——
念叨一句承兒後,在東方振聲的心裏跟著亦是念出了那個最為自己驕傲的孩子名字,眼中閃過一線死灰,轉而恭敬地望著東方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燃上三炷香,懺悔道。
“子孫,——東方振聲不肖,東方家現今已無後人了,振聲不孝啊!都怪振聲權力熏心,急功利近,連東方家惟一的後人凱兒也害死了,尚今連屍首都未曾尋到,不肖子孫對不起在座的列祖列宗,其罪該萬死啊——啟兒——。”
“大哥,大哥,快別這樣,我找到——找-——呃!”
“是不是找到凱兒的遺體了,是不是啊?”
青衣蒼發的老者聲音大約因激動而導致微微的顫抖,從他急切的詢問裏不難聽出晚年喪子喪孫的悲哀淒楚。
“不是,不-——我找到承兒的嫡子了!”
隻見說話之人為一肥胖中年人,麵部尚自發紅,氣喘粗噓的呼著氣,上語不接下語的回著話,可見激動之情溢於言表,穿一灰色長衫衣,腰間係著寬大的皮帶。
“什麽?承兒的嫡子!怎麽會,——承兒的骨肉尚在人間,那你快帶我去見他。”
青衣之人少了往常的沉穩和內斂,說著就要跨步走出殿外,可忽地思忖著停下。
“大哥,你還在想些什麽?咱們快去找他回來,這才是最為重要的事情啊。”
“二弟,這,——你怎樣得知的?”“嗬嗬-——”“怎麽個回事?快說啊!”
“大哥,你看。”
望著灰衣中年男子神秘地拿出一個黃色的絲綢,青衣男人握在手裏,對著大殿外的陽光,細細地品讀,半響,淚眼朦朧。
爹,當你看到這份文書之時,我已離開人世,孩兒不孝。
孩兒惟一能做的就是:將我的孩子東方憶馨歸還給回東方堡,現我將文書給予全伯,等到必要之時,全伯自會拿出來,望父親不要怪罪全伯,這也是我一‘神算子’朋友所批,我兒東方憶馨是個顛覆天下之人,皆因不想其卷入萬眾爭奪之中,而毀了自己的幸福人生,可是,到了東方家緊要關頭,我也是該盡兒子之責的,但求父親一件事情,他日孩兒尋求幸福之時,莫要再百般阻擾,也好完成孩兒的最後一番心願。
憶馨就在紫竹林潛山上。切記:憶馨又手有一‘憶’字,隻要用東方堡的紫竹葉泡製的藥水就可以顯現。
承兒絕筆
“這的確為承兒筆跡,承兒-——”
潛山。紫竹林。
“不知東方不二堡的倆位堡主駕到,有何賜教?”
屋內一青衣居士手撫殘琴,背對著所到之人,毫無畏懼顏色,安然自若的撥弦奏音,對所到之人無意多作打量。
在看那屋內所立二人,一瘦一胖,一矮一高,一前一後,分別著墨黑色長衣和灰色長衫。
“雅士,言重了,賜教尚不敢當,恐怕老夫還要求雅士幫忙呢!”
“嗬嗬-——大堡主,說笑了,我這躲在潛山不問事世偷閑窮雅之人,怎會幫上堡主這樣作大事的梟雄呢?”
“雅士,過謙了,向雅士這般不追逐名利深山潛心修養高潔之士,當是我這般利欲熏心之徒不可比的。哎!-——老夫其實又何嚐不想向雅士這樣瀟灑於林間啊,隻是身不由己,命不由人。”
被東方振聲客氣的稱呼為雅士的中年男子,一身青衫,五寸黑須,白麵鶴眼,透著智慧的雙眼夾帶著預料所來二人之意的自信,束著發髻,撥弄了一下桌案上的胡木質柳琴。
“哦?不知道堡主有何困鈍鎖事煩擾其身?”
“老夫一直在尋找自己的嫡孫東方憶馨,找尋許久,尚未發現,直到有一好友相告,能在雅士這裏找到“憶馨”,老夫聽後萬分高興,所以,此次前來,就是為了尋孫一事。”
伴隨著雅士的開口,東方振聲從那柳琴發出的悅耳聲音中,聽出了波瀾不驚,於是,故意加重了“憶馨”二字的語氣,眼神片刻不離青衣雅士的左右,但是,雅士的一如常態和東方振聲的失望,似乎,讓東方振聲此次注定尋孫無望。
“我想堡主定是受人蒙蔽了,我這哪有堡主的貴孫,“憶馨”二字聞所未聞,我倒是有一徒,不過我徒弟東方歧恐怕不是堡主所尋嫡孫,你們還是到別處——”
“你這匹夫!胡說什麽,我們怎可輕易上當,快將我等嫡孫交出,否則休怪我親自搜尋,一但找到過後,定要你討不到好吃的果子!”
東方雷鳴是個急性子的人,一年不曾有幾個月呆在東方堡,不是外出做個閑雲野鶴,就是呆在蓬萊島修行,和蓬萊島島主是個相同性情的人。
“雷鳴,不得無禮,快向雅士道歉。”“堡主,無妨!內弟性情耿直,乃豪放之士。無礙!”
“雅士好說,內弟的確魯莽,不過心地極好。”“師父,我回來了。”
幾人談話間,隨著局勢張弛穩定,從門外走來一著白衣紫色紗套的少年,手握紫笛,款步走入屋舍。
東方振聲忙將眼神投遞到少年的身上,暗自細細思量了起來,而身旁的東方雷鳴則是習慣性地打量起身邊的人,這一看才知,那少年生就了一雙古滄人永遠也不會有的碧眼藍眸。
“歧兒,怎麽這樣快就從後山歸來了?我不是叫你在後山練到暮陽落下,方能回來嗎?”。
“師父,我回來-——”
“算了,既然回來了,也就別說其他的了,先過來給東方不二堡的倆位堡主行個禮,莫要失禮於人前。”
說著著青衣的居士扶衣起身,扶衣走至東方歧麵前,牽引著少年道。
“這位是東方不二堡的大堡主,這位是二堡主。”
“倆位堡主好,東方歧這廂有禮了。”
見白衣紫紗的少年抱拳半躬身體施禮,東方振聲微微一震,這少年生地竟是藍眸!
再仔細瞧著少年麵相也倒是一副少有的好姿態,儒雅俊冷,容貌清秀柔美,眉宇間夾雜著幾絲冷傲之氣,他的形態倒也像承兒幾分,隻是舉手投足間與身前的青衣居士更加地相像。一雙藍眸也正是胡人所擁有的,與胡憶馨一樣,看來八九不離十應該是承兒所說的“東方藝馨”,可是麵前的少年為何叫東方歧,莫非是眼前的居士給他改了名,這樣想來倒也合情合理。便說道:
“不知少俠認識東方憶馨與否?”
東方歧一記愣住,怎麽於我兒時名字相甚。
“少俠,——”“哦,堡主,“東方藝馨”,這名字我不曾聽過。”
“他乃我的親孫。”“哦!-——想必堡主尋錯了。”
雖聽他婉轉否認,東方振聲心下一記失望,可卻留意到眼前之人先前稍微一個發愣,雖然短暫,但不難看出他至少認識這個“憶馨”二字,恐怕是——另有一番隱情。
東方振聲左手一撫長須,抬眼輕望青衣居士一秒,“看來在下的確是受人所蔽了,魯莽行事於此,打擾到雅士少俠清修了,老夫這就告退,他處再尋尋去,老夫告辭了,還望他日相見再做禮賠,嗬嗬-——!”
“那恕不遠送了。”“雷鳴,我們走吧!到別處找尋去。”
灰衫之人本不想就此作罷,但見墨衣之人告退,轉念一想:分析分析,也曉得了東方振聲些許意思,便不在糾纏。尾隨青衫人走出紫竹屋。
“師父,他們恐怕不會就次罷休的,以他們東方不二堡的處事之風,肯定不會的。”少年雖不知怎麽一回事,但居於潛山,怎可不知東方堡向來的行事作風。
“歧兒,先不說這些,和我到屋內聽為師說幾句話。”青衣居士見他臉上顯現的警慎,微微一笑,便不再作何辭,扶衣走開。
“嗯!”少年答應一聲,就緊跟著進了內屋。
這少年名為東方歧,自記事以來,便是沒有下過山,和師父一直住在潛山中。每逢聞雞而鳴早起到後山學習吐氣歸納,中午的時候回到屋中用師父特製的藥酒浸泡身子,這習慣也是從記事的年紀便養成了,而其下午,回到後山,和紫竹林裏的山間動物做伴,久而久之自是生就了一絲野性,隻是被讀師父贈給的書給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