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懦夫才選擇自殺
木一和金百合兩人就在家家戶戶這焚香燃燭燒袱紙的陰冷街道上凝望著對方。就在這凝望之中，世間的一切仿佛都化為了虛無……
“木一，人生的路都是自己選擇的。如果不是緣分讓我們在這茫茫人海裏相遇，我便不知道這世間還有你，你也不會知道這世間還有我。哪怕是迎麵走過，也至多隻是相視一笑的路人。但是，命運讓我們走在了一起。一切都變得不同了。你不要想我家，也不要想你家，你就想想我和你，就想想在這世間還有一個小百合真心愛你。哪怕是為了你，永遠不再回到曾經的家，我也願意。你還有什麽想不通看不開的嗎？如果你執意要去做什麽傻事，我也不會阻止你，我隻會跟在你的後麵，給你收拾好後事。我再隨你而去。希望下輩子，我們還能在同一輛車上相遇……”
“你別說了……”
“不！我要說。我知道你很聰明、很努力、很優秀、很能幹，總之，你是一個很有理想的人。不是個笨蛋。但是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連螻蟻都不如。螻蟻尚且貪生。生而為人，那就更應該愛惜生命。你讀了那麽多書。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過一句話。”
“什麽話？”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木一隻是冷哼一聲，也不搭理金百合。
金百合繼續說：“人來到這世間多麽地不容易。父母含辛茹苦地把你撫養長大，供你讀書，他們不愛你嗎？他們是愛你的。都說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它鄉遇故知是人生三喜。那你知道人生三悲嗎？少年喪親，中年喪偶，老年喪兒為人生三大悲哀。你難道不思報父母恩，反倒是要讓他們以淚洗麵悲苦終老嗎？我可以不客氣地給你說，你如果去做了傻事，這便是不孝。”
“你從小長到大，無論是從你生下來的那一時起，還是從你跨入學校的那一刻讀書起，又或者說從你參加工作的那一天起，你受了多少人的恩惠？你受了社會的多少溫暖？你受了組織的多少培養？你報答過你的恩人嗎？你回報了社會多少呢？你為組織做了多少貢獻呢？我可以給你往大了說，你如果真是去做了傻事，便是當了人生的逃兵，是一個懦夫。這便是不忠。”
“你本來可以做人生的英雄，卻因為一點點挫折，便要去做這不忠不孝的人。隻有懦夫才選擇自殺。如果真是那樣了的話，你便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大笨蛋、大壞蛋、害人精….……”
金百合越往後麵說，聲音越小，越是帶著哭腔。
在金百合的無情批判麵前，木一根本沒有反駁的餘地。雖然他喝醉了，但是他明白，金百合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很有道理。
就在剛才，還沒有遇到金百合的時候，他的內心還是萬念俱灰，一心想死，除了死，好像沒有什麽念想了。死的念頭就像是熊熊燃燒的野火，很快便要把他的理智吞噬了。
現在，金百合的每一話每一個字，都像是澆向他的一盆盆冷水。把他那尋死的意念之火徹底給澆滅了。
木一身體裏的酒精開始發威了——他發起了酒寒。木一有些哆哆嗦嗦，有些口齒不清地說到：“小百合，這外麵冷，咱們回家去吧。”
聽到木一終於說“咱們回家去吧”，金百合終於忍不住放聲哭了起來。
木一趕緊摟住她：“別哭。外麵不幹淨。我們回家去。”
“嗯。哥，我不哭。我們回家去。”
兩人攙扶著，看著路兩邊的燃燒的香燭，還有燃燒飄揚起來的袱紙灰，穿過煙霧繚繞，終於回到了57號的“家”。
金百合將木一扶到床上，便去燒了開水，泡了濃茶，又將滾燙的濃茶水用涼水降溫，待到不燙口了。便又將盆子放到床邊，這才把木一喚醒，扶坐起來，讓他把濃茶水喝了。
“哥，把你的手指伸到你的喉嚨裏，扣吐出來就好受了。”
木一依照金百合的話，把手指伸到了喉嚨裏扣。強烈地刺激之下，胃裏頓時翻江倒海。吃進去的食物混合著酒水茶水和胃液，像是噴泉一樣噴湧而出，發出濃烈的氣味兒。金百合便笑了。這家夥還想做個“飽死鬼”。
等木一吐得差不多了，隻剩下幹嘔了。金百合拿來帕子，先把臉和手給木一擦幹淨。又把汙物收拾幹淨。再兌來溫水給木一擦洗幹淨。蓋好被子，木一便沉沉睡去。
木一倒是沉沉睡去了，留下的爛攤子卻讓金百合好生收拾了一番。竟給累出了一身汗。收拾妥當之後，屋裏的酒味還是太大了。她便把門窗全打開通風。怕木一冷，又把火爐提進屋裏。給木一涼了大半杯糖鹽水放在桌子上。金百合也累了，便和衣躺在木一旁邊迷迷糊糊睡著了。
半夜裏，明亮的月光，透過窗戶斜灑進屋裏，口渴難耐的木一醒了過來。一碰身邊有個什麽東西，一摸是條腿。木一慢慢爬了起來。看見躺在自己身邊小百合連被子都沒有該。便輕輕地把她往裏麵挪，想把挪進去一點兒，再幫她把被子蓋上。這一挪，卻把金百合弄醒了。
“哥。你醒啦？”
“嗯。我正準備給你蓋被子。”
“你好過點兒了嗎？”
“好多了。讓你擔心了。對不起。”
金百合下了床，趿拉著鞋走到桌邊，拿起暖水瓶將水倒進水杯，兌滿一大杯水遞給了木一。
“哥，快喝點水。我給你兌好了的。不冷不燙，溫溫水。”
木一確實是口渴難耐，接過水咕咚咕咚便喝去半杯。忽然他停了下來。
“給。你也喝一口吧。”
金百合笑了笑，接過來喝了一口。又遞給木一。木一這才把剩下的水全給喝光了。
“外麵好像有月亮。”木一說著便往屋外走。
“哥。外麵涼。”金百合趕緊拿上件外套跟了出去。
“來披上。”金百合把外套給木一披到了身上。
木一的聲音有些沙啞。“小百合。謝謝你。”
“傻瓜。你在說什麽話啊？”
“謝謝你愛我。”
“那哥你愛我嗎？”
“愛。”
“有多愛呢？百分之一？百分之十？百分之五十？還是百分之九十？反正沒有百分之百吧？”
木一搖了搖頭。
“你剛才不是還說愛小百合的嗎？怎麽又搖頭了呢？”
“我對你的愛隻有0和1。0是不愛，1是愛。沒有百分之幾的說法。要麽愛，要麽不愛。”
“那我希望永遠都是1。”
“我記得你剛才好像罵我了。”
“沒有呀。我哪裏敢罵你啊？要罵，也都是你在罵我好吧？”
“我沒有罵過你。隻是說你。說你也是為你好。”
“那我剛才也是說你。說你也是為你好。”
“不要臉，撿別人的話說。”
“誰不要臉了啊。我才沒有撿別人的話說。我撿我哥的話還不行哦？”說完金百合便咳嗽了起來。木一趕緊把身上的衣服披到了金百合的身上去。
“你看你一點兒都不愛惜身體。還在咳，怎麽也跟著跑出來了呢？”
金百合有些委屈地說：“人家還不是為了出來陪你看月亮啊。”
“算了吧，不看了。今天是七月十二，家家戶戶燒袱紙。還是回屋去吧。等八月十五我們再一起好好賞月吧。”
“哥，你又說錯了。現在已經是七月十三了。”
“嗬嗬嗬。”木一笑了笑。
“知道笑就對了。我們回家吧。”
“回家？回哪裏？”
“就這裏啊。這裏就是我們的家啊。”
“這裏隻是租來的房子。”
“不怕。隻要有哥。哥在哪裏，家就在哪裏。”
金百合的話實在是令木一感動。金百合的心，金百合的情，就這樣捧在木一的麵前。他沒有什麽理由不去珍惜。
兩人回到屋裏，燙了燙腳，把火爐提到屋外，然後關好門窗，上了床，關了燈。
“小百合，我們一人睡一頭好嗎？”
“不好！”
“為什麽不好呢？”
“我記得有句話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那日與你同乘一輛公交車，車就是陸地上的船，便應了上半句‘百年修得同船渡’。今天，我要與你共枕眠，來應這句‘千年修得共枕眠’。可好？”
“好。那你就不怕我對你那個了嗎？”
“怕。之前是有些怕。但現在就不怕了。因為小百合已經有了做你的女人的心理準備。”
“那你就不擔心我始亂終棄？”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也是我的命運。”
“你相信命運？”
“嗯。我相信命運。我相信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的。”
“那你憑什麽就認定做我的女人？”
“因為選擇做你的女人，是我從小到大唯一一次遵從自己內心做出的選擇。”
木一沉默了一陣，緩緩地說到：“小百合。我可不可以提一個要求？”
“哥。你說吧。什麽要求？隻要我能夠辦到的，我都會答應你。哪怕是你現在就要小百合的身體，小百合也會毫無保留地給你。”
“我今天不要你的身體。你把衣服慢慢地脫了，讓我好好地看一看你。看看你每一寸肌膚的樣子。那樣就算到了天涯海角，到了海枯石爛，到了生離死別，我也會永遠記得今天，永遠記得你。”
“好。我答應你。隻要你牽著小百合的手走下去，無論天涯海角，無論海枯石爛，我都會跟著你不離不棄。隻要你不放了牽住小百合的手，小百合也絕不鬆開牽住你的手。我不要你永遠記得我，我要永遠和你在一起。就算某一天不得不麵對‘生離’，小百合也可以接受，因為那還有重聚的一天。對於‘死別’，小百合希望那一天盡量來得遲一點，讓我們多看看這美好的人間。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小百合希望和你一起走。不不不，還是你先走，小百合照顧好後麵的事情再來陪你。”
“傻瓜。”
“你才是傻瓜。開燈啊。”
“還說自己不是傻瓜。我逗你玩兒的，都不知道。快睡覺吧。天亮了還要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