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他是誰
田韻不敢熟睡,總是小眯一會兒,快入夢時就立馬就睜開眼。但損耗的精力也減弱了她的警惕性,最後熬不住直接熟睡了。奇怪的是並沒有做任何恐怖的夢。而是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張軟綿綿的美人榻上。
馬車內燭光滿溢,倒是亮堂。地上有綿軟而烏黑泛著光澤的絨毛地毯,一張細長而矮小的案幾在正中央放著。郜清鈺伏在案邊,田韻看著他的背影,掀起身上蓋著的薄綢被子,慢慢坐起來道:“現在到哪兒了?”
郜清鈺並沒有回應,依然是那個姿勢。
田韻趿拉著繡鞋躡手躡腳的走到他身邊,才發現他一手端著本書,單手撐額,已經睡著了。他這是比她都困?
田韻也坐在他旁邊,仔仔細細的盯著他,他隻是穩穩地舉著書,濃密的睫毛,皮膚白皙,淡漠而俊美的側臉。
“本王眼睛有些困。”郜清鈺突然淡淡出聲,睜開眼睛,看向她。
田韻有些尷尬,眼神四處瞟著,微抖著聲音道:“嗯,這車廂挺寬敞。”
“這一覺可睡得安穩?”郜清鈺放下書,拿起桌上果盤中一個荔枝開始慢慢剝。
“嗯,無夢,睡得很香。就是還有些倦怠,做什麽事都沒力氣。”田韻趴在桌邊,撅著嘴,看著鮮紅的荔枝在他修長的指尖蛻變成一顆晶瑩剔透宛如白玉珠子的飽滿果肉。
“那就好,給你。”郜清鈺隨手將半透明的果肉遞到她唇邊,動作自然。反倒是田韻愣了一下,隨後,女漢子般就如小狗搶食一樣一口含到嘴裏,而後兩個已經變了音的字“謝謝”飄了出來。
郜清鈺指尖突然被溫軟的唇瓣碰到,微微愣神,隨後才問:“餓不餓?”
“不餓。”田韻起身走到小窗口邊,指尖挑起厚厚的簾子,看向外麵,外麵是傍晚,隻能看到罩著夕陽的綠綠的密林。“我想去外麵走走。車內有點悶。”
“明日再出去,現在天晚了,我們必須連夜趕路。”這是一處深山,本是人跡罕至之處,但山裏卻自然而然辟出一條寬敞的路可通向邊境。這裏並不安全,他倒是不太擔心,但田韻這個猶如拖油瓶般存在的娘子,他確實太擔心。
“那我想去茅房怎麽辦?”田韻有些羞怯的看著郜清鈺,然而語氣卻平靜的無一絲羞赧之意。
隨後,田韻如願以償的下了馬車,外麵也不冷,濕氣卻異常濃重,感覺出去溜達了一圈,自己身上的衣物有些泛潮。
“這山叫五濁山。據說是山上一廟宇的住持起的,山上有多處賊匪窩,所以我想連夜趕路。”郜清鈺站在一處頗高的崖邊,看著紅霞籠罩的森綠的密林,還有將散未散的淡如薄紗的白霧。本想等身後的人回應。卻不想安靜如初,好吧,身後是‘一坨’空氣。
田韻有些恐高,卻又想登高望遠一下,於是攀著郜清鈺的肩膀,站在他身後,一手牢牢抓住他的腰間的玉帶扣,等聽到郜清鈺說道這五濁山賊匪窩多,立馬有些心驚。
一刻鍾後,暖意融融的馬車裏~
“你知道這山上賊匪窩多,還從這兒走?”田韻一本正經的說教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就不怕碰上了?”
“為什麽要怕?我帶兵了。”郜清鈺看著她稍顯稚嫩的臉上有著如長輩的嚴肅,不禁想笑。
“或許你輕敵了,賊匪因在深山,與外界無聯係,所以他們的實力是最難估測的,他們或許已經韜光養晦蓄勢待發,或許買了一窩壓寨夫人換些錢吃一頓散夥飯,但不管怎麽樣不可輕視未知的實力,你這軍隊僅有二三百人,到時交戰能勝麽?”田韻宛如婚後妻子一樣嘮嘮叨叨。
郜清鈺覺得她實屬多慮了。但也覺得她這樣也可愛至極,便勾起嘴角,裝作受教般的點點頭:“韻兒說的極是。”示意她繼續說。田韻在這個時候很懂得看眼色,繼續巴拉巴拉說著。
“所以,現在如果離出發地的距離不太遠就可以折回去,另尋路。”
“除了這條,無路可走。”郜清鈺剝了荔枝,將果肉放到她嘴邊,田韻一口叼走,將核吐出來,有些鬱悶,總感覺這深山危機四伏。但應該沒事兒。
夜半三更,田韻已熟睡,聽得‘噔噔’幾聲撞擊馬車壁的聲音。迷迷糊糊睜開眼,一片漆黑,好吧,就當作一群想不開的烏鴉集體撞車尋死,便翻了個身繼續睡。
“王爺,有賊匪攔路。”
“幾人?”
“目前隻一人,怕是有些藏匿在暗處灌木叢裏。”
田韻睡夢中聽得車外這些對話,立馬一個機靈坐起身,急急忙忙光著腳趿拉著鞋,拿了件披風隨意一披,跳下馬車,入眼的便是一個文縐縐的書生模樣的年輕男子,右手拄著一把一臉又胖又長還有些生鏽的劍,臉上無畏無懼。
“你們人走,其他的留下。”男子文文弱弱就如念台詞一樣。念完就看到從車廂裏衝出來的田韻。於是,鬼使神差般的指著田韻,補了一句:“她必須留下。”
田韻愣了一下,看著那男子指著自己,靠!狗屎運要不要這麽頻繁?剛出來就特麽中槍?
“兄台,你這是打劫?”田韻眼角抖了抖。
“不然你以為呢?”男子有些瀟灑的回了一句。
“你要多少?”田韻頗為認真的開始談價錢。
周圍士兵皆用異樣的眼光看著這位王妃,這是腦子不靈光?
“韻兒,回車裏去。”郜清鈺麵色有些不悅,他到底什麽時候能知道她犯傻的準確時間?
“其他人都走就行了,留下你和這些車馬就行。”男子也表情嚴肅,仿若這是一場很正式的談判。
“殺了。”郜清鈺下令,然後直接拽著田韻走向馬車。
一陣刀劍叮叮噔噔的聲音,田韻有人在哀嚎,有劍劃破的衣料的‘呲啦’聲。她正要回頭去看,忽然一個人影瞬間逼近,那人一手穿過她的腰間,將她帶離地麵。郜清鈺立即心下一驚,待要追上去,卻發現那人和田韻早已消失在暗黑的密林中,均已不見。
“快搜!”他輕敵了!所有的士兵舉著火把進林裏去搜,並沒有找到人,也聽不到任何響聲。
一處斷崖的切麵,平滑如湖麵,切麵上有一處光射了出來,隨後消失。
一處潮濕深邃的甬,道,地上有些滑膩,甬、道兩邊是幽暗昏黃的壁燈,暗黃的燭光因為甬道裏亂竄的風搖擺不定,幾欲熄滅。
田韻跟著男子在甬道裏左拐右拐,最終到了一處寬敞的大山洞。
山洞的布置格局經過改造,已成了規整而有些書房的感覺。但不管是什麽器具皆是石頭。石頭書桌,石頭椅子。
“坐。”男子坐在石凳上,也吩咐田韻坐。
“嗯。”田韻倒是大大方方落座。然而,一股涼氣自臀部竄了上來,田韻又站了起來。“我還是站著吧,公子這府邸實在是涼爽。”
“談不上府邸,隻是安居處。”男子憨憨的笑了笑。
“不知公子帶我來這兒有何事?”田韻挑著眉禮貌問道,肯定不是做什麽壓寨夫人,她敢肯定。
“最近缺……廚娘。所以請姑娘幫幾天忙。”男子有些沒底氣。
“什麽?!”田韻被震驚到了,廚娘?那還不如做壓寨夫人呢。“公子,我算不上嬌生慣養,但下廚這種事我是從來不會做,公子若是卻廚娘,我府裏一大堆,可以讓我夫君給你送一些。”
“那倒不用了,有你就行了。”男子麵容稍變。
“你目的太過簡單,找什麽借口,就像你本來就是劫匪,裝什麽書生?”田韻找死般的說出這些冒犯的話,她突然覺得這人很麵熟。她在努力回憶。
“找借口,在下並沒有找借口。”男子有些探究的看著田韻的眉眼,笑著道:“在下也確實是劫匪,自小便是,隻不過長的像書生。”男子並不介意。
“我見過你。”田韻緊緊盯著他的臉,粗而濃黑的眉,頗俊秀的五官,隻是這一身書生氣。讓他的陰柔氣濃了些,她回想不起來。
“姑娘別說笑了。”男子突然轉了話題問道:“姑娘已經為人婦了?”
“嗯,所以還請公子體諒我一下,我還有兩歲的兒子,公子若實在是缺廚娘,我可以派人給公子送來。”田韻一臉卑微的請求。然而內心依然在糾結她到底在哪兒見過他。
男子溫潤的笑了,“體諒你?為什麽體諒你?一具靈魂和肉體不符的異世人,本就不該活著,況且你還欠著別人一命呢。”男子的臉色幾乎是在那一瞬間轉變的,大聲吼道:“你隻是贗品。”
田韻愣在原地,如遭雷劈,滿臉的震驚和不可置信。“你說什麽?!”他到底是誰?
“我?”男子笑了笑,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指著自己,隨後他側著身,嘴裏喃喃道:“跟我走吧……”聲音空靈詭異。
他的側臉很麵熟,還有這聲音,他是夢裏那個人!田韻臉色慘白,瞬間跌坐到地上,全身止不住的顫抖著。
男子似乎很滿意田韻的這種狀態。他步步逼近,蹲下來,恨恨的說道:“我會用你的三魂七魄來救回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