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風雲際會
初升的陽光破開晨霧,把慶州之北一條通往慶州的小路染上了一層淡金色。
得得的馬蹄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隻見小路上十幾匹駿馬踏霧而來,馬身上水漬津津,不知是晨露還是汗水。
馬都是來自北方塞外的良駒,人卻是服裝各異,年齡與姿態也各不相同。
當先一騎是匹萬裏挑一的黑色高頭大馬,皮毛黑亮,無一絲雜色,馬上是個看似不到三十歲的年輕人,眉目英挺,膚色略黑,身上是漢人打扮的麻布長衫,頭發卻披散著,隻用一根麻繩隨意束起,看上去瀟灑無比。他的背後斜背一根長槍,長槍通體黑色中泛著幽藍,看不出什麽材質,整個槍身至槍尖沒有接口,竟似是通體用一種材料打造。槍尖往下二尺有餘有微微的弧度,如同龍角。
緊隨青年身後是一匹通體純白的駿馬,馬上坐了一個少女,身姿挺拔健美,薄紗覆麵,一雙秋水美目流轉盼兮,好奇的看著周遭的景色。
在他們身後的一匹駿馬上坐著一個老頭,老得看不出年紀,普通身量,形容枯槁,和身下駿馬一比顯得甚是矮小。這老頭盤膝坐在馬鞍上,手也沒有拉著韁繩,而是攏在袖子裏,就那麽閉著眼低著頭,離近了還能聽到他發出的鼾聲,竟是在馬背上盤膝睡著了。身體隨著馬的行進而起伏,卻是絲毫沒有要摔下來的跡象。
老頭身後的駿馬也是遍體純黑,身量比前麵三匹都要高大,似是極北之地的品種,馬上坐著一個虯髯大漢,高大異常,身量比常人高出一頭半,與跨下巨馬很是相襯。這大漢身後背了兩把巨斧,斧麵有常人半個身子大小。
再後麵十來個人,都是服飾各異,有的身著中原服飾,有的頗具塞外之風,甚至有一個人深目高鼻,發色棕黃,似是來自極西之地。
不管什麽服飾,這十來人都是神完氣足,目中神光隱現之輩,放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應該是一方宗師。
忽聽那少女開聲說道:“哥哥,要不咱們放開了跑,看誰先跑到豐縣!”
前麵的麻衣青年苦笑道:“我說小雪,我們一大早就被你拉起來趕路,很是辛苦了好不好?你看師父他老人家都已經在補覺了。我們離豐縣不過兩日路程,你著急什麽?”
那被叫做小雪的少女道:“人家就是想早點到地方,看看中原英傑都是什麽樣子?和爹爹哥哥比起來又如何?”
那青年笑道:“然後呢?找一個心儀的中原英傑嫁了?”
那少女小雪似乎是撇了撇嘴:“咱們一路南下,隻碰上了兩股山賊,土雞瓦狗一般,若是中原都是這樣的角色,可是讓我白白辛苦一趟。”
那青年笑道:“辛苦?我的小公主,這一路上你哪裏辛苦過一點點?那第二股山賊的頭領武功不弱,隻是和他動手的是莫大哥,一斧頭下去連人帶刀砍為兩截,這才顯得過於弱雞了而已。”
聽了這話後麵的大漢無聲的咧嘴笑了笑,好像是對太快的殺死對手有些感到不好意思。
少女小雪:“我就是想快些到了那英雄大會,看看有沒有中原豪傑能擋得住哥哥你手中'青龍角'的一招半式。”
那青年淡淡道:“你也莫要小覷了中原武林,當年李千秋也隻是輸了爹爹半招而已。據說李千秋當年還不是中原武林第一人,這二十年過去了,中原又出了什麽了不得的人物也說不定。”青年嘴上這麽說著,眼神中卻都是桀驁的神色,顯是這些話隻是哄妹妹的,自己也沒把這話當回事。
說話間眾人視野中又遠遠出現一座大城的輪廓,路上行人也多了起來,都是往這大城去的。
少女小雪豔羨道:“這中原真是繁華,隔不多遠就有一個大城。”
青年淡淡道:“喜歡就拿過來好了。回頭哥哥送給你。”
少女笑道:“剛剛教訓完我不要小覷中原,你自己就狂起來了。”
眾人說笑著離大城越來越近,忽然身後馬蹄聲疾,幾匹快馬疾馳著經過他們身邊。最後一個騎士經過麻衣青年身邊時“咦!”了一聲,聲音裏滿是驚訝,馬速極快,瞬間已跑遠了十來丈,那發出“咦”聲的最後一名騎士兜轉馬頭停下來原地轉了一圈,遠遠打量了麻衣青年一眾人幾眼,才又撥馬繼續追趕同伴。
這幾個騎士一色都是頭戴鬥笠,身上披著一件黑色披風,披風上用白線繡著一個猙獰的鬼麵。
“是鬼麵軍的人!他們也來湊熱鬧麽?”麻衣青年說道。
“鬼麵軍?是什麽門派?”少女小雪好奇問道。
“一群打手罷了。咱們北燕也有人和他們打過交道,所以我聽說過。不過聽說鬼麵軍現在管事的第二代大頭目是南楚武林第一美女,不知容貌比起小妹你如何。”麻衣青年笑著說道。
少女冷笑道:“你給我小心了,如果對那鬼麵軍美女起了什麽歹意,我可是要告訴嫂嫂的!”
麻衣青年大笑道:“怕了你了!”說罷一抖韁繩,放馬小跑起來。
且說那五個鬼麵軍騎士縱馬在官道上奔行了一陣,離那大城十裏左右的時候拐進了一條小路,在小路上又疾馳了一盞茶的功夫,前麵一裏處現出了一座規模龐大的莊園,五個騎士停下來張望了一下,找到了一棵樹上的標記,撥馬拐進了這片林子。
五人跑到林子深處,隻見林間已經停了十幾騎,和五人同樣的裝扮,顯然也是鬼麵軍的人,靜靜立在林中,如同十幾尊塑像一般一動不動,連眾人胯下馬匹也安靜異常。
後來的五騎奔到十幾騎最前方的一人馬前滾鞍下馬,五人中領頭的人一抱拳行禮道:“大當家,人帶來了,我已審過了,老吳說的都是真的。”說罷往身後示意了一下,身後手下從馬上提下來一個大麻袋往地上一扔,裏麵傳出“哎喲”一聲,有個人在裏麵。有騎士上前解開麻袋,裏麵鑽出一個一身官服的胖子,臉色煞白,嘴邊都是嘔吐的穢物,想是一路被放在馬後顛簸極是難受。
林中十幾騎中為首那人服飾與其他人相同,唯獨臉上覆著一個青銅的鬼麵麵具。見那騎士向他匯報情況,他揮揮手道:“三當家,這次的生意你是主事的,我隻是恰巧路過,你做你的事情,不必理會我。”聲音如玉珠落盤,原來是個女人。
那騎士點了點頭,又說道:“大當家,剛才來的路上看到一夥人,往衡陽城方向走,其中一個人身上背著的好像是傳說中槍祖宗的兵器'青龍角',我就多看了兩眼,那十幾人都是一流高手,其中有個老人,深不可測,不知是不是槍祖宗本人。”
那青銅鬼麵人聽了這話想了一會,說道:“先不管這些,把此間事做完吧。”
那騎士領命,招了招手,幾人一起上馬,其中一個提起了那個官服胖子,青銅鬼麵人身後的十幾騎中分出了十騎跟上了他們,其中有一人身著普通服飾,並不似其他人穿著鬼麵軍的披風,這人五十來歲年紀,默默的跟在隊伍裏,但臉上已興奮的通紅,眼中都是狂熱的神色。
十五騎奔到了莊子大門外勒住馬,把官服胖子往地上一扔,當先騎士大喊了一聲:“鬼麵軍辦事,朱三梁出來說話!”
早有門口的莊客跑進去報信,過不多時隻聽莊內一陣鑼響,從莊子大門處湧出來百十來號人,都是手持棍棒,麵朝著鬼麵軍眾人嚴陣以待。
鬼麵軍十五騎靜靜立在那裏看著這百十來號人,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最後一個員外打扮的中年人從莊子裏走了出來,身邊跟著十幾個身負刀劍的武林中人。這中年人一出大門就大喝道:“哪個不開眼的在此呱噪!”
鬼麵軍十五人為首的三當家冷冷問道:“你是朱三梁?”
那員外身旁一個武林人士打扮的漢子喝道:“鬼麵軍又如何?這裏不是你們撒野的地方。”
三當家也不說話,招了招手,那個鬼麵軍隊伍中沒著披風的人打馬出了隊伍走到最前麵,指著那員外說道:“朱三梁!你這個畜牲,沒想到我還活著吧!”
那員外朱三梁見了這人一驚:“吳鬆?你,你沒死?”
吳鬆慘笑道:“還沒看到你家破人亡,我怎麽會先死?”說罷下馬把那個胖官員拉出來推到在地,喝道:“你個狗官,說!”
胖官員哆哆嗦嗦對朱三梁說道:“朱員外,他們,他們都知道了,你快給他們要的東西,快讓他們走罷!”
朱三梁見了胖官員,臉上陰晴不定,好一會才咬著牙說道:“吳鬆,你想要什麽?”
吳鬆哈哈大笑道:“你和這狗官合謀騙了我的家產,我們一家不想和你家計較,想躲出衡陽另起爐灶,卻被你在路上殺人滅口,僥幸我活了下來,卻可憐我一家老小,沒留一個活口。你問我想要什麽?”說到這裏,吳鬆的眼中和嘴角都流下血來。“我要你歸還我的家產,還有你和你兩個兒子的人頭!”
朱三梁哈哈大笑:“白日做夢!今日既然你送上門來,正好送你去見你的一家老小!”
鬼麵軍三當家聽到這裏說道:“朱三梁,如此說來,這件事你是認下了?”
朱三梁臉上一冷,手一揮,莊丁們迅速圍成一個圈子,把鬼麵軍十四騎圍在了中間。然後朱三梁說道:“我聽聞鬼麵軍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不知這次這個吳鬆應承了你多少銀子?不管他出多少,我都比他多出三倍,你們退出此事不再插手,如何?”
三當家做了一個手勢,鬼麵軍眾人一齊抽刀置於麵前,三當家說道:“你拿出侵占吳鬆的地契財貨或者等值的東西,還有你兩個兒子的人頭,然後自決,其他人就不必死。”
朱三梁哈哈大笑:“狂徒!你以為朱某是三歲孩童麽?你鬼麵軍有點名氣還不是因為手底下夠硬?今日就看看,你們的手底下到底夠不夠硬!”說罷一揮手,身後的十幾個武林中人刀劍出手,把他護在身後,周圍百十來個莊丁也開始收縮包圍圈。
三當家做了幾個手勢,然後和三人忽的從馬上躍去,撲向十幾個武林中人保護的朱三梁。另外十騎撥馬組成楔形隊伍,向眾家丁衝去。
衝向朱三梁的四人中三當家獨自挺刀直衝朱三梁,十數把各類兵刃向他招呼過來,他也不理會,身形如同鬼魅,把有些攻擊甩在身後,還有些攻擊被另外三個同伴擋下,那三個同伴隻接攻向三當家的攻擊,完全不顧自身,瞬間三人身上都見了血,轉眼間三當家已欺近朱三梁,朱三梁手裏也多了一把刀,見三當家欺近身來,當頭一刀砍去,刀法竟是不弱。
三當家手中刀光一閃,身影與朱三梁交錯而過,一個人頭咕嚕嚕飛起,熱血噴濺了朱三梁附近武林人一身。然後三當家身影不停,在人群中穿插如蝶,刀光不停閃起,片刻間十幾個武林人都已倒地身亡。那三個鬼麵軍騎士雖已受傷,但都還撐得住,迅速自己包紮了起來,顯然是如此配合慣了。
外麵十騎兩次衝殺,百十來個莊客就已鬼哭狼嚎,或是毫無還手之力的成了待宰羔羊,或是第一時間就遠遠逃遁。
三當家又上了馬,帶著兩人直衝進莊子大門。不一會打馬而回,手上提著兩個人頭,扔到吳鬆麵前,又遞給吳鬆一疊地契銀票,道:“看看數目對不對。”
吳鬆看著人頭,仰頭大哭三聲,然後說道:“老漢煢然一身,大仇得報,要這些財貨地契何用?都給了鬼麵軍,算是老漢我酬謝報仇大恩!”
三當家搖搖頭,數出一萬兩銀票,其餘的地契和銀票塞回到吳鬆懷裏,說道:“說好的辦了這事你付一萬兩。”
說罷上了馬,呼哨一聲帶著鬼麵軍眾人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