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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犬鬼的故事

  犬鬼本是臥虎縣附近一個小村子的人,自幼家中貧苦,但他生具異象,體型比平常孩子要胖大一倍,食量也奇大,村裏人都說,這哪裏是貧苦人家的孩子,分明是豬精投胎,來吃窮老子的。但他父母卻分外疼愛他,家中雖然貧苦,但也能靠幾畝薄田讓犬鬼勉強吃個飽肚,隻是他父母自己卻常年隻吃半飽。犬鬼自己也經常四處找吃的,村子周圍野菜、野果、田鼠,都被他吃了一遍,村子裏的孩子們都把他當成怪物,笑話他,拿石頭丟他,他也不生氣,從來都是笑眯眯的。


  犬鬼八歲那年,有一天村裏來了個過路的老和尚,看到了正在家門口呆坐的犬鬼。老和尚眼睛一亮,走到犬鬼麵前,細細打量,目光中俱是慈愛,看了一會卻又歎了口氣,撫了一下犬鬼的頭頂,說道:“時候到了可去小西天找我。”說罷揚長而去。


  犬鬼的父母本就信佛,聽了這件事喜出望外,直說自己孩子有佛緣。犬鬼不太懂佛緣是什麽,卻忘不了老和尚撫摸自己頭頂時的那一道暖流。


  犬鬼十歲的時候,有一日在村外尋找吃食的時候,撿到了一隻奄奄一息的小狗崽,他把小狗崽抱回了家,用稀薄的米湯居然把小狗崽救活了,犬鬼父母也是善心人,沒有嫌棄家裏多了個吃糧食不幹活的,於是這小狗留在了犬鬼家裏,一年後居然長成了一隻威武的大狗,犬鬼給大狗起名阿旺,每日裏和阿旺玩在一起。村中頑童笑問他:“你這麽能吃,為何不把這狗吃了?”犬鬼仍笑眯眯答道:“說什麽胡話,這是我兄弟咧!”他如此說,眾頑童更是笑話於他,他也不在乎,仍舊每日裏與阿旺到處找吃的,有阿旺護著,村中頑童也不敢再欺負犬鬼,隻是越發拿他當怪物了。


  又過了一年,整個臥虎縣遭了蝗災,犬鬼家的薄田顆粒無收,隻得向村裏財主借了種子的高利貸。那一年犬鬼挨了餓,龐大的體型居然瘦了一圈,阿旺更是瘦成了皮包骨。但憑著豐富的野外找食的經驗,犬鬼和阿旺居然挺了過來,還給爹娘找到了剛夠活命的食物。


  挺過了天災,缺躲不過人禍。那村中財主貪圖犬鬼家的地,在借貸合同上做了手腳,逼著犬鬼家以地償債。一家人隻有這幾畝薄田,給了財主,那就真的沒活路了,財主已買通了縣裏的衙門,犬鬼一家欲告無門,犬鬼爹娘老實純樸,絕望中也想不到拚命,跟犬鬼說了一句:“去小西天找那老和尚罷。”就雙雙含淚上吊了。待犬鬼發現時,爹娘的屍身已經冷了。犬鬼此時體型已如成年人大小,放下爹娘屍體用草席子裹了,自己用家裏鍋鏟慢慢掘了個大坑,就在自家小院中把父母葬了。然後他和阿旺在院子裏坐了三天三夜,直到財主帶著村民們來趕他,他才帶著阿旺離開。離開時臉上再無平日裏的笑容。


  時值寒冬,一人一狗深一腳淺一腳先走到了臥虎縣附近的虎嘯寺,跟寺裏僧人問了小西天的去處,帶著阿旺就要離開。寺裏僧人見一人一狗可憐,留他們吃了些粗糧稀粥,問犬鬼是否想留在寺裏做工,犬鬼搖了搖頭,也不說話,對寺裏僧人施了一禮,就帶著阿旺離開了。


  那小西天在靈州境內,離臥虎縣所在之地有近千裏之遙,一人一狗在冰天雪地裏走了月餘,期間犬鬼多次凍昏過去,但體內總有一股暖意護著他心脈,而阿旺每次在他昏迷時都會撲在他身上給他取暖,一人一狗就這樣相依為命,靠著以前野外找食的經驗,一路從冬天走到了春天,終於走到了小西天。


  走到小西天所在的靈山腳下,當年撫他頭頂的老和尚已在山腳下等他。此時犬鬼和阿旺身上僅剩一身寬大骨架,幾無餘肉。犬鬼已口不能言,隻是跪在老和尚麵前淚流滿麵。老和尚又以手撫其頭頂,犬鬼須發盡落,一人一狗跟老和尚上了山,從此在小西天修行。


  犬鬼對於武功極有天份,悟性奇高,進寺起開始修行軍荼利明王神拳,進步神速。他幹活也不辭辛苦,寺裏上下的髒活累活都搶著幹,每日裏與阿旺在寺裏進進出出,和寺中師兄弟友愛互助,身上漸漸有了肉,笑容也慢慢回到了犬鬼臉上。


  如此過了十年,犬鬼的軍荼利明王神拳已是大成。阿旺已經成了一隻老狗,每日裏趴在寺院庭院中曬太陽,偶爾一瘸一拐的下山逛逛,到了黃昏會回到寺中,犬鬼結束一天勞作與功課,與阿旺吃過飯,就會笑眯眯對著阿旺說一會話。每日的生活清苦而悠閑,犬鬼以為日子就會這樣過下去。 #愛奇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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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日阿旺下山閑逛,黃昏時分本應是阿旺回來吃飯的時間,但未見阿旺的身影。要說阿旺偶爾晚回來一些也是有的,犬鬼不知怎地今日忽的心神不寧,鼻端似乎嗅到了一絲不祥。他胖大身軀虎的站起,出了寺門向山下走去。


  快走至山腳下,犬鬼鼻端的不祥氣息越發濃重,已經隱隱變成了血腥氣。犬鬼循著血腥氣走到了一處林子裏,隻見一夥人架起篝火,正準備炙烤。而阿旺已被剝了皮,掛在一旁樹上。


  原來這夥人是上山進香的一個富家公子及其家丁,進了香下山時遇到阿旺晃晃悠悠回寺,那富家公子忽然起了興致,想來個野外燒烤,就命家丁將阿旺打死。阿旺本來凶猛,但年歲已高,騰挪不便,幾下便被打死。一夥人在附近林子裏找了地方,架起篝火準備燒烤野味。


  犬鬼見了眼前情景,呆呆半晌沒有說話。那富家公子見了笑道:“大師父,這老狗莫不是寺裏的麽?罪過罪過,原諒在下不知之罪,來呀,給大師父十兩紋銀,以償在下罪過。”


  犬鬼呆呆立著也不說話,家丁遞來銀子也不接,立了半晌轉身走了。


  犬鬼回到寺中之後,此後十餘天隻在禪房中閉目打坐,不吃也不喝。十天之後忽的睜開眼睛,眼中一片血紅。他找到老和尚淚流滿麵說道:“師父,徒兒想了十天也想不通,為何這世道會吃人?那富家公子上山拜佛,下山殺生,他拜佛求的又是什麽?”


  老和尚歎道:“這眾生皆苦,才有我佛普渡眾生。舉世皆濁,才有我佛棒喝人心。”


  犬鬼流淚道:“師父,徒兒想不通。徒兒要走了,我要去吃了這吃人的世道。”


  老和尚閉目沉思了一會,說道:“去吧,這世間劫難將至,你也是應劫而生。去走完你的路罷。”


  犬鬼五體投地磕了三個頭,起身回了禪房。那一晚,和犬鬼同舍的僧人聽到一種鈍器磨牙的聲音,響了一晚。轉天眾僧起床,犬鬼已不見蹤影。


  七天之後,山下傳來消息,縣城一戶大戶人家加上家丁三十來口,被人以極殘忍的手法屠滅,死無完屍,每人的咽喉都似被野獸咬了一口,血肉模糊。這家裏的外牆上有人用血寫了兩個大字“犬鬼”。


  犬鬼的師父聽到這個消息,歎了口氣道:“殺百人,救萬人,不知孰輕孰重。”


  小西天派出一眾高手去搜捕凶手,但這犬鬼做下這事之後,就失去了蹤跡,再沒出現過。直到一年前,犬鬼的家鄉臥虎縣附近的小村子內,當年逼死犬鬼父母的那一戶財主全家也被屠滅,死法與小西天附近發生的慘案如出一轍。


  再之後,就是一夥山賊在臥虎山中聚嘯,劉捕頭率眾人剿匪被屠滅,唯有一個武林人士當時被那胖大頭陀一拳打飛,跌落很遠昏迷過去,沒被眾山賊發現。待他醒來時,除了遍地鮮血,連屍體都沒有了,想是被眾山賊把屍體都抬走當作口糧了。那武林中人摸索著出了山,山中這慘事才被山外眾人知道。


  獨孤狂海和釋小悲都是為此事而來。


  聽了釋小悲講述了犬鬼的故事,獨孤狂海一時惻然:“天地不仁呐,可憐那些不相幹的人。”


  釋小悲歎口氣說道:“是啊,果然是苦海無邊,回頭仍是苦海。”


  獨孤狂海說道:“他做下這些事,縱是小西天也護他不住了吧。進山剿匪的一眾武林人中,有一個是我元真教的外圍弟子,你們小西天怎麽也要有個交代。”


  釋小悲一拍大腿:“正是如此,所以我才要和你一起前去。我下山之前,了空師伯,就是犬鬼師兄的師父給我交待了一些話,待我與那犬鬼師兄說了,說了之後,你要殺要剮都隨你,如此可好?”


  獨孤狂海也一拍大腿道:“就如此這般了。”


  於是兩人出了酒樓,往臥虎山山中行去。


  陳二躺在草叢裏,仰首看著天上的浮雲。自從犬鬼大師帶他們做了這些買賣,從這條小路進山的人一日比一日少,到如今基本是沒有人煙了。還好一個多月前進山剿匪的那夥人人數眾多,分屍之後拿鹽醃漬起來放進那山中恒溫的山洞中儲存起來,一時半會還有肉吃。


  犬鬼大師說得對,這世道不讓我們活,我們就吃了它。


  陳二忽聽到一些人語隨風入耳。陳二趕忙爬起來觀察,隻見入山捷徑的路口走來兩人,一個是一身白衣的少年,另一個是個少年小和尚。陳二舔了舔嘴唇,這兩個少年人的皮肉肯定香嫩,要趕緊通知山中的兄弟們做些準備。陳二慢慢匍匐著退到安全的距離,爬起身要跑,卻險些碰到一人,隻見剛才明明還在小路上說話的那個白衣少年不知怎地竟站到了陳二身後,正一臉嫌棄的掩著鼻子問道:“犬鬼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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