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九斤九
那錦衣公子微笑道:“不錯,我便是唐風火。”
李石頭傻眼了,心道:這年頭女孩子都喜歡扮公子嗎?怎麽那個樣貌粗豪的王爺竟能生出這樣俊俏一個女兒?
那錦衣公子對李石頭一抱拳:“這位兄台,多謝援手,可有暇過府上一敘,以聊表謝意?”十足十的公子哥作派。
李石頭磕磕巴巴說:“我本來,就是你府上的.……客人。”
“噢,這麽巧?”唐風火想起了剛才李石頭對羅損說過他是王府的朋友,當時以為隨口一說,看來確有其事。
“不知閣下尊姓大名?”唐風火問道。
“李石頭。”
“李石頭?”唐風火一愣。
“正是。”
“哈哈哈,看來你我都有個起名字品味獨特的爹。”說罷唐風火讓家丁讓出一匹馬請李石頭騎了,一路朝王府走去。臨走前唐風火點了羅損幾處大穴,臨慶府總捕頭把羅損五花大綁押走下獄不提。
一行人回了王府,聽到消息的慶王滿頭油汗的哇呀呀衝了出來,衝到唐風火麵前上下打量:“寶貝女兒,你沒事吧?”
唐風火略顯尷尬,幹咳一聲道:“沒事,多虧李石頭兄弟援手。”又有些不服氣道:“這次回來隻從師門帶了柄普通軟劍,若是帶著爹爹給我打的'凝霜尺',那惡人的雙臂已被我絞了下來。”
唐昀轉身拱手道:“多謝小兄弟援手之恩,本王定有酬謝。”又與唐風火介紹了李石頭,然後讓他們先去各自休息。
看著李石頭和唐風火的身影都消失不見,唐昀的臉陰了下來,招手叫過來唐福:“去跟王仁清說一聲,那個羅損,想辦法讓他庾死獄中,用些藥,讓他死的慘一點,然後再把風聲放出去,讓外邊知道這麽做的下場,這個例子不能被人效仿。”唐福躬了躬身,去找知府王仁清辦事去了。
卻說李石頭見了何不歸,何不歸問了賣字的情形之後,哈哈一笑:“讓那個朝奉占了便宜。也罷,這兩天沒什麽事,我就陪你買些什貨,還有扁擔挑子。”
晚上唐昀設宴感謝李石頭相救唐風火,在坐隻有李石頭何不歸和唐昀三人,卻沒看到唐風火。李石頭感覺有些失望。
席間唐昀說道:“寫字的,這兩日怠慢你和小李兄弟了,隻因那隕鐵太過特別,燒到現在才融了一多半,爐子那邊一刻不停的有人鼓風填炭。這隕鐵如若打造成兵刃,必是睥睨天下的神兵。卻不知小李兄弟日後有何打算?”
李石頭看了看師父,何不歸微笑著不說話,李石頭隻得如實答道:“我想去做個貨郎,既可謀生,又可行走天下,見見世麵。”
唐昀一愣,看李石頭表情不像開玩笑,不禁笑道:“是個不錯的主意。”忽的沉吟了一下,又說道:“老何,'九重天'這個組織,你是知道的吧?”何不歸的麵容罕見的凝重了一下:“知道一些,如何?”
唐昀沉吟著說道:“這'九重天'實際上是朝廷掌控的一個武林勢力,是為了刺探武林情報,掌握武林中人動向的組織。這組織人不多,固定四十五人,一般來說位置空缺出來才會有人補進去,所以人數最多四十五人,隻會少不會多。”
“'九重天'分為九級,一重天九個人,二重天八個人,以此類推,到得第九重天,就隻有一個人了,此人代號甲一,也就是實際掌控'九重天'的人,這個人天下知道他身份的人不超過五個。通常來說,無甚意外情況,低一重的人要聽命於高一重的人命令,但'九重天'的人通常獨來獨往,互不交集。”
“自六重天開始,每個人選都要直接在我皇兄和甲一那裏報備,加上甲一的這十個人是'九重天'的核心力量。一到五這幾重天,人選不用在皇兄那裏報備,但必須在刑部報備,可以由宗室和朝廷各大勢力安插一些自己信得過的人手。因此這個組織雖然隻有四十五人,但實際上可以調動的資源非常大。”
說到這裏唐昀看了看李石頭:“老何我是信得過的,小李兄弟人品武功都沒話說。我這裏正好有一個第一重天的缺額,不如小李兄弟拿了,以後當貨郎行走江湖時,有什麽麻煩可以有個官麵上的照應。這第一、二重天的十七人,三教九流什麽身份都有,你這個貨郎加入再合適不過。我不給你在刑部報備,你也不必向我匯報什麽,有必要的話就說是慶王府的人即可。不知小兄弟意下如何?”
李石頭看了看何不歸,何不歸笑道:“這謝禮有些大。”這便是應允了。李石頭起身向唐昀致謝。他還不知道這個身份的厲害之處,也不甚在意。唐昀笑道:“先不忙謝,我還有個不情之請,那隕鐵打造一把刀劍兵刃,可能會有點富餘,如有富餘我想給小女再打一把小匕首防身,不知是否唐突?”
何不歸笑道:“你老唐打個兵刃,貢炭都用上了,大把銀子每日流水般填進爐子,本來我想再給你留幅字,你既然想要塊隕鐵,正好我便不用寫字了。”李石頭自然應允。
唐昀大喜,起身去內院一趟,回來時手裏拿了塊銅製腰牌,一麵刻著“九重天”三字,一麵刻著“壬七”二字,銅牌上官造花紋雕飾繁複,難以偽造。唐昀把銅牌遞到李石頭手裏道:“這便是'九重天'的令牌了,如果你遇到官麵能解決的麻煩,隻管把這令牌拿給當地最大的官看。”李石頭再次謝過,貼身將令牌放好。
賓主再次落座,說話間又聊到了唐風火的師門,原來這唐風火也是自幼就性格像個男孩子,平日裏就愛看爹爹打鐵,卻在幼時一次看打鐵時被迸出的鐵屑在右臉頰上劃出了一道傷,留下一道傷疤,唐昀心疼不已,唐風火卻渾然不當回事,和別的幼童玩耍時每每把這道傷疤當作戰利品炫耀。到得唐風火十二歲時,唐昀和王妃商量,把唐風火送進了聽雨樓學藝。這聽雨樓是武林中曆史悠久的白道門派,很少參與武林糾紛,樓中都是女子,人數不多,卻都是文武雙全,南楚王室曾有兩位公主三位郡主出身其間,都是文武兼修,因此這聽雨樓算得上是一座武林中的女子書院,地位尊崇,很適合唐風火這樣喜歡習武的宗室女子。在聽雨樓學習了三年,唐風火的武藝和學問已有小成。
“十年前我得了一塊凍在北極冰原千年冰魄中的玄鐵,給風火打了一柄軟劍,喚作'凝霜尺',風火十二歲時贈與她作為禮物,那柄劍也是我得意之作,僅次於老何你的那柄'鐵裏紅'了。”唐昀得意道,“不期昨日還能得到這樣一塊天外隕鐵,這次打出來的,恐怕老何你的鐵裏紅也要甘拜下風了。”
說到這裏唐昀一拍大腿:“酒足飯飽,我趕緊去看看隕鐵熔的如何了,莫要被那些下人耽誤了時辰。你二人寬坐。”說罷興衝衝去了。
李石頭好奇道:“師父,原來你的刀是柄神兵,這幾年我一直以為是把鏽鐵片子。卻不知這刀有何特別之處?”
何不歸道:“二十年前,我推了聖旨遊曆四方,到得一處地方,是山裏的一個小村落,村裏人告訴我那山裏有一潭深水,羽毛落水即沉,從不見遊魚,沒人敢下去,也不知有幾許深。我那時正是狂妄自大的時候,一聽之下來了興致,自己就潛下了深潭,那潭水奇怪,從岸上看黑沉沉一片,到了水下卻是清澈,光線很好,隻是水稠如油,劃水時要費平時的兩倍力氣,我也是費了大力才潛到潭底,隻見潭底有一塊鐵礦石,布滿鐵鏽,卻隱見光華,我就把礦石抱出了潭水,帶走打磨,那鐵鏽卻怎麽也打磨不下去,我就帶著鐵礦石來找老唐,他一見大喜,說這是辟水鐵精,在山中水潭沉了萬年,吞吐山水精華,乃是寶物,如打造成兵刃,在水中揮擊時與地麵無異,絲毫沒有阻力。於是就有了這柄'鐵裏紅'。”
李石頭聽得一愣一愣的:“那師父可曾在水裏用過?”
何不歸略顯尷尬道:“還未曾,我還未有機會在水中與人對敵。這兵刃與人的緣分很有意思,最厲害的兵刃往往會認主,緣分不夠的話駕馭不了真正的神兵。據說那燕重山的君臨刀,魔教的蚩尤戟,都是除了兵刃所認的主人以外,旁人使不出真正的威力。也許我這柄'鐵裏紅'也還未遇到對的人吧。”
李石頭聽了不禁隱隱對唐昀要打出的兵刃有些期待,不知道會是怎樣一柄兵刃,又會不會把自己當作主人呢?
此後兩日,何不歸李石頭師徒二人每日裏就是逛逛市場,選些貨物,回到王府好吃好喝,李石頭覺得是神仙般的日子,就可惜沒再見到唐風火,聽唐福說起是趁著回來探親的幾天陪著王妃串門去了。
三天後有消息傳來,那大盜羅損在獄中得了暴疾身亡,不知得了什麽怪病,渾身潰爛,皮肉剝落,痛苦了一日夜才死。
又過了兩日,忽然有府上家仆分別找到李石頭和何不歸,請他們到後花園的鑄劍爐。
到了鑄劍爐,幾日未見的唐風火也在,還是男裝打扮,給師徒二人行了禮,還朝李石頭擠了擠眼,大方的很,李石頭倒有些局促。
這時唐昀搓著手走了過來,見到了李石頭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
“小李兄弟,這個,這個,你的兵刃打造好了,但是,但是和預想的不太一樣。”唐昀有些尷尬的說。
“王爺無妨,您這幾天搭了這麽多時間和人力物力,再要有什麽問題,也必然是隕鐵的問題,您這裏打不好,那天下也沒人能打好了。”李石頭一本正經的說。
唐昀聽得受用,何不歸也是暗自偷笑:這李石頭竟也會說這種暗拍馬屁的話。卻不知李石頭是真心誠意說的這番話。
幾人進了小院的另一個小屋,屋裏麵四壁掛了十餘把各式兵刃,想來是唐昀平日裏賞玩兵刃的地方,屋子中間有一張桌子,桌子上麵放著一長一短兩個長形木匣。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沒人說話。最後何不歸說道:“老唐,揭盅罷,看看到底如何。”
唐昀一咬牙,走上前打開了其中更長的木匣。
隻見木匣裏放著一柄棍狀兵刃,形狀似一把狹長型長刀,刀身又似劍般比較直,比尋常刀劍短了一截,不似尋常刀劍通體鋥亮,而是呈烏黑色,沒有什麽金屬光澤。更奇怪的是,這怪刀沒有刀刃,隻是似刀鋒的一側略薄。刀鋒盡頭是圓圓的並不尖利的刀尖。
比起刀劍的稱呼,這怪刀更接近一根用了很久的燒火棍。
眾人正在詫異,那怪刀忽現異象,隨著李石頭的接近,那怪刀發出嗡嗡的低沉鳴叫,刀身隱現紅光。
何不歸喜道:“這刀認主了,它感應到你體內千秋劍意而發生鳴動!”
唐昀也傻了:“這,這果然不是凡物!花了三天才融化,凝固卻比尋常精鐵快了幾倍,隻來得及打成這樣。我還以為這塊隕鐵就此廢了。”
李石頭走過去握住了怪刀,那低沉鳴叫與紅光立刻消失。李石頭喜不自勝,揮舞了幾下,那紅光又隱隱透了出來。
唐昀喜道:“老何,你有學問,給這怪刀起個好名字!”
何不歸正沉吟間,李石頭問道:“這刀重幾斤幾兩?”
唐昀答道:“九斤九兩,一分不差。”
李石頭喜道:“如此,那這刀就叫'九斤九'好了!”
於是,鈍刀九斤九,出世。它將成為李石頭在未來漫長歲月裏最可靠的戰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