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一十四章 學琴
後來,她師父死了,死在了一個雪夜裏。
聽說是拔劍自刎的。
年紀不過二十來歲。
當時。師門沒有驚動任何人,而是悄悄找了一座風水寶地,把她師父埋葬了。
那晚上。譚矜守了整整一晚上的墓,始終想不通師父為什麽會自刎……
一個天賦異稟、不愁吃穿的人。還有什麽理由去赴死?
說到這。譚矜止住了,一雙墨眸掠過一絲哀愁,沉重道:“後來。我才知道,當初師父是為了情而拋了義,最後落得孑然一身。”
單情一字。無論善惡。都必傷身。
白衣男子聽完後,眼眸暗沉一下,沒有說出多餘的話。
反而是譚矜。隨意的靠在了他身上。望著周身火紅的彼岸花。目光裏湧出寂寥。嘴角扯出抹苦笑。
“但是,我到現在都沒能體會當時師父的心境。”譚矜半垂眼睫,目光沉浮不定。隨即。她又看向了白衣男子,低聲問道,“你知道麽?”
白衣男子默然。
譚矜自嘲一笑。“看來你也不知道。”
突然,白衣男子指尖一動,挑起了一聲琴音。琴音平緩,裏麵幹淨純粹,沒有夾雜半分情愫,似細水靜靜的流淌。
譚矜緩緩合上眼,感受著琴音流淌。
不知不覺,意識漸漸消逝,陷入了沉睡之中。
待白衣男子奏完琴後,下意識想動手,卻發現譚矜睡熟了。微微皺眉,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白衣男子看著大片的彼岸花,眸裏浮現出黯然。
“隻能這樣了麽……”
似是一聲長歎,消失在了風裏。
等譚矜醒來時,之前的白衣男子已然消失。從花叢中抬起頭,伸手揉了揉額角,心裏莫名遺憾。
不得不承認,白衣男子彈琴彈得確實不錯,那種意境可比陰司街賣藝的好多了。
譚矜起身的,拍了拍身上的花瓣,斂過衣袖,哼著小曲蹦躂回了陰司街。
陰司街濃霧彌漫,街道上來來往往鬼魂,身體浮在空中,如輕煙飄渺。
譚矜回到了房中,倒在床上,合上眼時,眼前不斷浮現出白衣男子的容顏。
翻來覆去在床上轉了幾圈,譚矜驀地睜開眼,眼裏有些懊惱,突然很想抬手給自己來幾巴掌。
隻是萍水相逢,自己沒事老惦記他幹嘛。
沒骨氣!
想完,譚矜倒頭就睡。
後來事實證明,她是真的沒有骨氣。
第二天醒來時,譚矜不知不覺又來到了忘川河邊,托著腮靜靜的凝視著河水。眸中倦意未散,想睡又不敢睡。
不知為何,自從上次一別後,白衣男子的身影一直徘徊在她的眼前。
逼得她再也無法安睡。
於是,趁著一大清早,便到了這忘川河邊。
譚矜啥也不做,就等著琴音。
她等了許久,遲遲沒有等來自己意料中的琴音。
緩緩站起了身,看來,他是不會來了……
正當譚矜準備離開時,一聲熟悉的琴音突然傳出。
譚矜不由停住了腳步,愣了片刻,似乎意識到什麽,激動得提步往先前的地方奔去。
大片大片的彼岸花被她踩得凋零,鋪成了淺淺的地毯。暗黑的陰天配著甚火浪的彼岸花,配在一起顯得和諧。
依然是如火的彼岸花叢,唯有一人奏琴婉轉,發絲與衣袂繾綣……
譚矜奔到他身邊,上氣不接下氣,說道:“我還以為你再也不來了。”
白衣男子停下動作。
抬起目光,平靜的看著譚矜。
“今天,想聽什麽?”
譚矜盤腿大大咧咧的坐到他身邊,眨了眨眼,認真的思索了一會,“你把昨天的曲子給我彈一遍吧。”
白衣男子嘴角微抿,手上動作一變化,再次撩撥起了琴弦。
琴音蕩漾在彼岸花。
清風也為之沉醉,沒敢再發出多餘的聲音。
譚矜自然而然的靠在白衣男子的肩上,享受的閉上眼,任由清風掃過臉龐。
清秀的臉上浮現出寂靜,仿佛與世無爭,溫柔如水。
奏完一曲後,又是一曲。
當最後一音落下時,譚矜忽然睜開眼,感歎道:“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讓你停下來。”
白衣男子斂下目光,沒有說話。
“你是怎麽彈得這麽好的?”譚矜直視白衣男子的眼睛,小心的問道,“可不可以教一下我?”
白衣男子眸中閃過猶豫,沒有立馬答複。
良久後,白衣男子仍沒說話。
譚矜重重的歎了口氣,心知學琴無望,“沒事,我隻是一時……”
“我教。”
譚矜愣住。
白衣男子伸手握住譚矜的手腕,溫熱的掌心蓋住了她手的冰涼。修長的指尖引著她的手搭在琴弦上,他輕聲道:“閉上眼。”
譚矜聞聲閉眼。
白衣男子帶著譚矜的手,依次撫過琴弦,每一個弦都無比清晰,像是有一隻筆繪在她的心上。
錚。
琴弦震蕩,指尖微微有些發麻。
每一根弦的撥動,仿佛撥動的心湖,漸漸的,譚矜在奏琴時,感受到一種別樣的感覺。
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刹那,譚矜忽然想靠著古琴,僅僅是單薄的一根弦,把她心中的所思所想都說出來,哪怕沒人會聽懂。
白衣男子奏琴時,撩撥琴弦的力道不輕不重,恰到好處。接連帶著譚矜的手過了幾遍琴弦後,他悄然的鬆開了手。
譚矜閉著眼,在眼前一片黑暗的情況下,全憑著自己的心意彈奏。指尖仿佛生了意識,按著白衣男子先前的順序和力道撩撥。
一曲曲琴音自她的指尖泄出。
琴音陶醉了萬物,也陶醉了作曲者本身。
當手指悄然停下時,譚矜緩緩睜開眼。
“你怎麽……”
白衣男子坐在她的身邊,沒有帶著她彈琴。雖然沒有說話,但眼中的讚賞已經足以說明一切。
譚矜反問了一句,不可置信道:“剛才是我自己彈的?”
白衣男子微微頷首。
譚矜蹙眉。
指尖再搭上琴弦時,卻再也把握不住力道,彈出的琴音簡直不堪入耳……
於是,譚矜再次向白衣男子投去疑惑的目光。
白衣男子無奈的歎息。
“今天先到這兒。”
凡事不可急於求成。
譚矜自是明白這道理,也沒有異議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