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巨石陣
第二天一早維奇便率領親兵出發了，貝利亞爾也起得很早，煮好粥，又煎上藥，吩咐比西看好爐子，自己則端著餐盤去見安朵斯。
天上多雲，也許要下雨。
貝利亞爾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等到粥差不多溫了，才推門進去。
安朵斯坐在窗邊，腿上蓋了一條毯子，聽見開門聲時望過去，看見貝利亞爾低著頭從門縫擠進來，臉再往下一點就能埋進粥裏了。
貝利亞爾把托盤放在桌上，轉頭就朝床說：“醒醒，該吃早飯了。”定睛一看，才發現床上沒人。
安朵斯一聲不響地望著他。
貝利亞爾臉一紅，幹咳兩聲：“你……你已經能下床了嗎？”
安朵斯還是不說話，眼睛慢慢往下垂，伸手拉住膝蓋上的毯子，把自己裹了起來。
貝利亞爾見狀，連忙從衣架上取了一件披風，走過去披在他肩頭，“可能要下雨了，有點冷。”
安朵斯卻在他張開雙臂給他圍披風的時候，冷不丁往前一傾，靠進了貝利亞爾懷裏。貝利亞爾身形一滯，保持著雙臂環繞他的動作，喉結微微一動，“怎、怎麽了？”
安朵斯抬手摟住他的脖子，整張臉都埋在他懷裏，依舊不說話。
貝利亞爾不安起來，低聲道：“我不是故意遲遲不來看你，我是……”是因為沒找到莫拉格的遺體，沒辦法給你一個交代啊。
雖然想這麽說，但又怕提起莫拉格會讓安朵斯自責，猶豫半天，還是沒說出口。
靜了片刻，安朵斯悶聲道：“帶我去海島看看吧。”
貝利亞爾聽他語氣還算平靜，鬆了口氣，又回頭看了一眼粥碗，“好，你先把早餐吃了，等藥煎好，吃了藥，我就帶你去海島。”
安朵斯緩緩鬆開他，點了點頭。
兩人出門時，天很陰，烏雲又厚又低。
貝利亞爾特地找出維奇給他們準備的長袖大褂，仔仔細細給安朵斯穿上。
安朵斯很適合這種東方風情的修身長袍，高領略顯禁欲，衣邊上的黑色卷雲花紋讓他看起來安靜又充滿神秘感，再配上他一頭黑發，精致的五官，整個人都散發著難以形容的誘惑力。
貝利亞爾給他拉平了衣角，後退幾步打量一番，結果就看癡了。
安朵斯拿起斬魔劍，想了想，又把劍放下了，朝貝利亞爾道：“我不帶武器了，你要保護我。”
貝利亞爾聞言，立刻保護欲爆棚，上前兩步將安朵斯橫抱起來，出了屋子道：“放心，我這輩子都不會再讓你受傷。”
安朵斯靠在他肩上，呼吸著他身上的味道，合上眼，“我休息一會兒，到了叫我。”
貝利亞爾用下巴碰了碰他的額頭，展翅起飛。
末海中央隻有一座小島，與海岸相隔了十幾公裏，四周海麵平靜，島上怪石嶙峋，很好辨識。
貝利亞爾登上小島之後，安朵斯自己醒來了，卻偎在他懷裏不肯下來。
一直等貝利亞爾走到巨石堆中央，問道：“你是來找傳送陣的嗎？”安朵斯才從他身上跳下來，默默地望向四周。
貝利亞爾跟著他，目光始終放在他身上。
安朵斯看了一圈，似乎是有些累，彎腰喘了口氣，貝利亞爾連忙扶住他，道：“你身體還沒恢複，先休息一下，或者我背你？”
安朵斯的眼睛亮了亮，兩手按住貝利亞爾的肩，把他轉過去又往下一按，慢吞吞爬到他背上。
貝利亞爾：“……”
安朵斯趴在他背後，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嘴巴裏呼出的熱氣鑽進他的衣領，把整片神經都吹酥了。
貝利亞爾沉默了一會兒，道：“安朵斯，你今天……特別愛撒嬌。”
安朵斯道：“繞著這片石頭林轉一圈。”
貝利亞爾“唔”了聲，乖乖背著他，踏著有些崎嶇的碎石灘轉了一大圈。
再次回到巨石堆中央，安朵斯深深吸了口氣，道：“放我下來吧。”
貝利亞爾卻有點舍不得鬆手了，安朵斯這副黏著他的模樣，讓他忍不住貪婪起來，想得到更多依賴。
“莫拉格走之前，要我來這裏找他。”安朵斯道，“可惜沒人呢。”
貝利亞爾靜了靜，緩緩把他放下來。
安朵斯走到一塊高聳的三角形石頭麵前，摸了摸石頭坑窪的表麵。
貝利亞爾這才把心思從戀人身上挪開，仔細觀察四周的石頭，發現這片巨石堆很規則，外麵一圈石頭足有一人高，裏麵一圈石頭隻有半人高，兩圈石頭中央，又立著一塊詭異的三角形石頭，就像有人刻意開鑿的。
他愣了一下，微微睜大眼睛，“該不會……這片石頭林就是傳送法陣？”
安朵斯道：“你覺得要啟動這麽大的法陣，需要多少魔力？”
貝利亞爾倒吸了一口氣，“至少三個法師才能啟動。”
安朵斯抬起頭，望著黑壓壓的雨雲，低聲道：“難怪米蘭和格魯先生都說，莫拉格是個人才。”
貝利亞爾怕他傷心，正要安慰幾句，安朵斯忽然蹲下身，摸著麵前的石頭，一字一頓地說：“莫拉格，我來看你了。”
貝利亞爾不禁屏住呼吸，海島的風聲和男人平靜的嗓音一起傳入耳朵。
安朵斯一字一句道：“抱歉在你離開之前，我的態度那麽惡劣，不過我說了，不要做多餘的事。”他語氣淡然，臉上也沒有絲毫傷感，就像莫拉格正站在麵前，安靜聽著他的每一句話。
“我不會因此感激你，莫拉格，你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不問我的意見，自私又冷酷，”安朵斯頓了一下，貼在石頭上的手握成了拳，“對，你一直都是這樣，所以我不喜歡你。”
貝利亞爾忍不住想，莫拉格如果聽見這些話，說不定能氣活過來。
安朵斯接著道：“我以後會好好活著，和亞爾在一起，很幸福，再也不用考慮你會怎麽想，你會怎麽做，因為你已經死了，莫拉格。”
貝利亞爾忽然鼻子一酸，把頭低下了。
安朵斯站起身，貼在石頭上的手垂了下來，“我不會忘記你犯的錯，而且，你已經沒有機會彌補了。”
說完，他轉過身，朝貝利亞爾道：“我們走吧。”
貝利亞爾吸了吸鼻子，見安朵斯徑直走出了巨石陣，他在原地呆了一會兒，學著安朵斯的樣子，將手貼在了石頭上。
“莫拉格，”他小聲道，“我……謝謝你。”
海島的風聲變大了，石頭縫隙裏堅強生長的野草被吹彎了腰。
安朵斯站在石陣外麵，做了個“要抱”的手勢，貝利亞爾忍不住笑起來，快步跑過去，將黑發男人攬進懷中。
暴雨降臨時，貝利亞爾飛在末海的海麵上，雨點劈裏啪啦的在魔法罩子上翻滾跳躍，安朵斯蜷在他懷裏，像來時一樣，安靜地閉著眼睛。
龍穀的雨季來得快，去得也快，當翼城傳來“攝政王戰敗，龍王重新掌權”的喜訊時，龍穀已步入秋季，楓葉紅了，末海小鎮的葵花地金燦燦的十分討喜。
這是魔界見不到的景色，安朵斯堅持要過了秋天再回去。
貝利亞爾便依著他，先傳信回王島報平安，接下來就一直居住在海濱的農舍裏，過得悠閑自在。
整個秋天，兩人就像歸隱田園了一般，連龍王的慶功宴都沒請動他們。
直到秋季結束，迎來初冬的第一場雪，兩人才不緊不慢地收拾行囊，去翼城告別了龍王。
維奇和他們一道前往魔界，米蘭倒是留在了龍穀。
貝利亞爾挺意外的，他以為父親報了仇，會順便拿回將軍的位置，與龍王一起大展宏圖。沒想到維奇不但解散了大部分親兵，居然帶著剩下依舊希望追隨他的人，重返魔界，打算繼續發展飛龍俱樂部。
貝利亞爾好奇之下問了原因，維奇隻說，龍穀已經不需要他了，他得去需要他的地方。
“最重要的一點，”維奇湊到兒子耳邊，笑嘻嘻地說，“我隻有回去了，才能參加你和安朵斯的婚禮不是麽？”
貝利亞爾的臉瞬間燒熟了，看了一眼同車的黑發男人，又趕緊扭頭望向窗外。
東大陸已經被白雪覆蓋，魔界的嚴冬呼嘯而至，比龍穀更加寒冷荒蕪。
沒想到一轉眼的時間，才經曆了兩個嚴冬，就發生了兩萬年以來都未曾發生過的大事，先是魔族內亂，又是龍穀變革。
好在，一切都結束了。
貝利亞爾抿唇一笑，借著車廂顛簸蹭到了安朵斯身邊，將他摟進懷裏。
安朵斯抱著小比西，將一條水靈石墜子掛在小東西脖子上，水靈石散發著漂亮的藍色光點，比西很喜歡，捧在手裏左右打量。
另一條墜子係在斬魔劍的劍柄上，卡洛心滿意足地說：“謝謝主人！”這份禮物總算是送出去了。
安朵斯輕輕一挑眉，道：“你還得努力才行，畢竟人家心有所屬了。”
卡洛被迫想起那晚在貓眼酒吧的燒烤聚會上，比西追求小精靈茉瑞的樣子，心情急轉直下。
貝利亞爾聽不到斬魔劍的聲音，疑惑道：“努力什麽？”
安朵斯轉過頭，摸了摸他下巴上的胡茬，“你說呢？”
貝利亞爾也摸了摸下巴，道：“努力刮胡子？”
安朵斯哼笑一聲，道：“是該刮刮了，畢竟待會兒一下車，就要見到整個魔界大陸你唯一搞不定的人。”
貝利亞爾愣了一下，臉色忽然鐵青。
沒錯，路西法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