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活在幾十年前的院長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我念著那畫上麵提的字,“是宋朝名將嶽飛的【滿江紅】。”
“怪了。”端烊抱著鐮刀站到我旁邊,“這人是個精神病院院長,幹嘛要在自己辦公室裏掛上幅戰爭圖,還提了一幅憂國憂民的字。”
我也望著那副圖,疑惑道:“這字倒是和這曆史挺符合的,家國傾倒,抗戰殺敵,隻是這畫也太突兀了,他也不怕衝了這裏的風水。”
端烊看了我一眼,“你指望一個精神病院裏能有什麽風水?”
我解釋道:“這精神病院前身是你家範大人的宅邸。”
端烊頓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怪不得這裏風水這麽好!這院長真是有眼無珠,破壞了大好格局。”
我拍了端烊一巴掌,“快去看看別的還有什麽有用的,可能這就是人家個人愛好呢。”
“那他這愛好也太怪了吧。”端烊指向身後院長的桌子,“我剛在那桌子下的抽屜裏看見了抗戰時期陸軍的軍徽。”
“啊?不是吧……這人是有多喜歡那段曆史。”
我走到桌子前,看端烊打開那個放有軍徽的抽屜,那軍徽已經有些破損,手撫在上麵,我能清楚的感覺到那個時代的生死殺伐,耳旁響起戰爭之音,槍炮鳴鳴,震耳欲聾。
“咦……”我環抱雙臂抖了一下,“這軍徽上蘊含的能量真大。”
端烊說:“戰場上的東西一般都帶有血光,你們院長能好好活到四十三歲,也挺不容易的。”
“什麽叫我們院長?我又不是精神病!”我心中憤懣。
端烊朝我身上看了看,一副不解的樣子,“那你現在穿的這個病號服是……”
“滾!”
自打我見到端烊後,就無時無刻不在生氣,這家夥有毒吧。
“端烊,你是怎麽死的?”
“喝毒酒死的。”
“看出來了,你有毒。”
“你大爺。”
“去,把窗簾拉上。”
“幹嘛?”
“開燈,黑燈瞎火的,手電筒亮不夠!”
“哦……”
端烊聽話的拉上窗簾,我隨後開燈,眼前瞬間亮堂。
然後我們倆就被院長桌子下壓著的畫震到了。
那也是一副戰爭圖,桌子對麵的牆上掛著的是對敵衝鋒圖,而這桌子下麵用玻璃板壓住的卻是戰後休息圖。
不過這幅圖比牆上畫的更悲涼,這上麵畫的都是殘垣斷壁,在一個破碎的掩體之中,有幾個士兵正低著頭抹淚,而地中央,擺放著幾具屍體,畫給人的感覺是以第一人稱視角去看這個戰場,兄弟的屍體已經殘破,外麵是荒山野嶺,濃烈的絕望讓人感同身受。
“我是收集字畫的,現在人都喜歡有年月的東西,抗戰時期的畫,我還真沒見過,這麽好的畫,我更是聽都沒聽過。”
端烊同樣被畫裏的絕望無助震到不能言語,良久,他才張著嘴轉頭看我。
“你說,這個院長,是不是活在那個時期裏無法自拔了。”
“不知道。”我搖著頭手撫向畫,“難以想象,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才能甘願每天活在絕望裏。”
桌子上除了這幅畫外,還有一張被精心裱裝的照片,相框的材料是木材,是紅色的木材。
那張照片是老照片,還是黑白的,照片是一張集體照,裏麵大概有三四十人,大家穿的都是抗戰時期的軍服,每個人都是年輕的小夥子,笑的陽光燦爛。
“今日家國猶在,都是先輩鮮血換回來的。”
這照片讓我哽咽,照片裏的每個人都知道他們即將麵對的是戰場,是死亡,可是每個人都無懼死亡,依舊對明天充滿希望。
這張照片和桌子上的畫,形成強烈的對比。
一邊是陰,一邊是陽;一邊是死,一邊是生。
“那幾年亂的不僅是你們人間,陰間與天界也亂成一團,大批大批的人死亡,我們都在晝夜不停的審判著他們的功與過,下地獄,上西天,那是我至今不敢忘的幾年,有很多人在死後仍喊著‘保家衛國’,他們的執念讓陰間大亂了好幾次。”
“這個院長真是一個奇人啊。”
我是真心感慨,縱使我是個筆差,也不敢像院長這樣活在生死交界,陰陽之間。
“哎,端烊,你下午打聽情況時,知道院長叫什麽嗎?”
“不知道,隻知道他姓姚。”
“姓姚?”
“對,他是這裏的第四任院長,在這裏有小三十年了。”
“那就是二十多年,那他豈不是年紀輕輕就來這裏工作了,那麽年輕,怎麽會甘願在這種地方呆著?”
“也沒什麽奇怪的吧。”端烊摸向那畫,“他對抗戰時期的事已經算是一種病態的入迷了,從某種情況來看,他應該也是個精神病人。”
“也沒錯。”對於端烊的說法,我還是很讚同的。
“對了,再看看這屋裏還有什麽奇怪的東西吧,要是沒有,咱倆去別的房間。”端烊建議道。
“好。”
其實這房間不大,一張辦公桌,一個沙發,一個放置裝飾的櫃子,其他就沒什麽多餘的地方了,除了無處不在的戰爭感,剩下的一切正常。
“好像沒什麽不對勁,去別地方看看吧。”端烊叫我。
“等一下。”
我知道這裏沒什麽奇怪的東西,可我還是被那張桌子吸引。
我走過去,坐在老板椅上,手搭在桌子上,死亡的氣息瞬間席卷我,我又把手放在照片上,生人之氣出現,對抗那股死氣。
“這裏是生死交界,這裏一定有什麽名堂!”
在這裏坐的時間越久,我越感覺到不對勁。
我現在一手在畫上,一手在照片上,可謂是一邊死,一邊生。
陰陽兩氣在我身體裏交匯,生死筆浮在我身體中間維持陰陽,逐漸的,生死筆的能力大過了這些物品帶給我的影響。
漸漸的,我已經感受不到這外來的陰陽兩氣,他們已經被生死筆同化了,在我體內,聽我號令。
摒除雜念,這些東西常年在姚院長身邊,應該會告訴我,我想要的消息。
但是我隻聽到有什麽東西在嘶吼。
很多,不是動物,是人!
好像有幾十人在我耳邊掙紮吼叫。
“救我!”
“放我出去!”
“救救我!”
“救我!”
“讓我出去!”
這類聲音此起彼伏的在我腦海中響起,我仿佛進入了地獄,無數雙帶著血,幹枯的手向上伸展,無數雙帶著渴求,帶著對生的渴求的眼睛求助的看向我。
好像有很多人,被什麽東西鎮壓在這,不得往生。
我睜開眼,端烊正一臉急切的看著我。
“怎麽樣,有什麽發現嗎?”
“很多,我在這裏感受到了冤魂的呐喊,這裏好像有很多人被什麽東西扣押在這裏,出不去,逃不掉,日複一日的渴求著,希望施術者能夠大發慈悲,放他們出去。”
“怎麽會這樣?”端烊皺眉,“那這裏豈不是縮小版的地獄。”
“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問題的核心一定就在這裏。”
“年輕人,說得不錯。”
我話音剛落,禁閉的密碼鎖門就被人打開,一個硬朗的中年人出現在我和端烊麵前。
他推門而入後便將門關上,像是看獵物一樣看著我,“我沒想到呀,你會自投羅網。”
我一怔,“什麽自投羅網?”
不用猜我也知道眼前這人是誰,精神病院的院長,姚院長。
“從你進來那天開始我就一直在關注你,我垂涎你很久了。”
“我有這麽迷人嗎?”
“對我而言,你可是大補。”
我抿唇不再說話,看來今晚,又是個不能眠的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