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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清槐(四)

  “梅小姐夏小姐你們來了……”鄭羽然看到薑槐則,嘴角笑容漸漸退下去,“這位是薑小姐吧?”


  鄭羽然雖然因為臉上傷疤和病弱的身體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明明沒見過麵,卻認識她們三人。


  夏眠心中有些疑惑,看向梅泠,便知道她也在想這問題。


  “我們出去說吧。”


  鄭羽然站起身來,身後的婢女接過她腿上的毯子。


  她身量較矮,也很瘦,伸過來的手腕細細一點好像一捏就能斷掉。


  薑槐則沒有察覺到鄭羽然對她的態度,視線一直在人家身上打著轉。鄭羽然察覺到,有些不自在。


  魏雲鶴也停下念書,“身體可以嗎?”


  看到魏雲鶴眼裏流露出的擔憂和不安,薑槐則心中對鄭羽然消下去不久的敵意又升了上來。


  “我沒事兒,專心點,別讓孩子們等啊。”


  鄭羽然笑起來溫婉動人,轉身引三人走向另一間屋子。


  看布置裝橫,也是一間教學的教室。


  “夏小姐,梅小姐,現在學生還比較少,我想,先帶你們熟悉一下地方,等一個班的人齊了,你們就可以來正式講課了。”


  “一個班?‘班’是什麽意思?”


  一個夏眠完全聽不懂的名詞。


  方才魏雲鶴教習的學生,已經是普通學堂的人數了,她看了看另外幾間大小差不多的空房間。


  難不成,有幾間房,要招幾十個學生?

  “我想讓更多的孩子接受教育,為了方便,我將他們編成‘班級’,三十個學生,一個班級,每個班級,有一位先生負責管製,我把這個,稱為班主任。”


  梅泠指了指每間房子上的木牌,“一年一班,一年二班……那魏公子,就是一年一班的……班主任?”


  有些不習慣的說出這個新詞匯,梅泠笑著搖搖頭,“鄭小姐真是奇思妙想。”


  “閑來無事琢磨出來的罷了,梅小姐若是有興趣,一年二班,就由你來做班主任,如何?”


  笑著應允下來,梅泠對這新鮮東西很感興趣。


  “那夏小姐,這一年三班,你來帶。”


  將梅,夏兩人都安排好,唯獨沒有提及薑槐則。


  “請問鄭小姐,除了古文,可還有其他課程。槐則畫功了得,為孩子們教習書畫課是再好不過了。”


  夏眠這話說的牽強,鄭羽然開的這間學堂,不收學雜費,專門為上不起普通學堂的孩子開辦的,而繪畫所用的畫筆,顏料都是極為燒錢的,連學費都交不起的孩子,又如何能負擔的起畫材費?


  “薑小姐除了畫,可還有其他拿得出手來的?”鄭羽然掩唇輕笑,薑槐則委屈又憤怒的羞憤神情,她看了心情頗為愉悅。


  梅泠和夏眠還有薑槐則,三人交好,情同姐妹,京城貴族圈子裏無人不曉,鄭羽然知道自己如若不收薑槐則,梅夏兩人也不會留在這學堂。


  “那就無法擔當班主任了,薑小姐就隻是普通教書可行?”


  鄭羽然退了一步,薑槐則心中十分想和魏雲鶴呆在同一屋簷下。


  “自然是可以的。”


  夏眠梅泠皺起了眉頭,鄭羽然對薑槐則有明顯的針對性,如若薑槐則不願意在這呆的話,她們二人也不會拋下薑槐則一人留下來。


  “如此甚好,那,你們先隨便轉轉吧,過幾天,我會差人去府上通知的。”


  鄭羽然說完,又走進一年一班,和魏雲鶴相視一笑,坐回到椅子上。


  “他們,從前認識嗎?”


  夏眠問梅泠,薑槐則呆呆的,站在原地走神,她歎了口氣,壓低了聲音,“真想相處了幾年的夫婦呢,對方一句話一個眼神,好像都能體會到其中意思。”


  “可能吧,畢竟有婚約在身,不認識也不大可能。我還是更好奇,她是入好知曉我們三人長相的。”


  梅泠拉了薑槐則往外走,“她那樣會想出些稀奇古怪東西的人,我以前倒還見過一位,可惜去世的早,要不,你還能見上一見。”


  “確實奇思妙想,一年一班一年二班。”夏眠唇角笑容加深了幾分,“鄭小姐,來頭不小呢。”


  “那樣單薄的身子,怕是連春天的風都能吹倒。”


  薑槐則突然說道,上了馬車接過柔兒遞來的暖爐,冰冷的手都凍得有些僵硬了。


  “也不知究竟患了什麽病,鄭府掖著藏著,我反倒好奇了起來。”


  夏眠腦海裏將所知曉的病名都想了一遍,忽而笑道:“或者說,幹脆沒患病呢,這可真說不準。”


  “我看她也隻是瘦弱了些,腳下步伐穩,說話間也絲毫不帶喘,身患頑疾的人,哪有個像她這樣的。”


  薑槐則聽著兩人說話一言不發,魏雲鶴對鄭羽然的關心愛護她全都看見眼裏。


  如果那個女人是裝病來博取同情的話。


  她手攥緊,目光中多了幾分堅定。


  “讓我發現的話,我一定要向魏公子去告發她。”


  夏眠和梅泠也已經不勸誡薑槐則了,都是十幾歲的少女,誰都希望嫁給自己心愛的人相守一生,而不是為了所謂的家族利益而犧牲自己。


  婚姻。


  可是女孩子最看重的東西。


  手指和梅泠的手指相交疊,夏眠歎口氣,“梅姐姐啊梅姐姐,你和清越王的……”


  梅泠此時卻顯得扭捏了起來,“蕭允禎,已經向皇上去求聖旨了,過幾天,應該就下來了。”


  薑槐則將夏眠悵然若失的表情盡收眼底,“怎麽樣啊夏姐姐,可有體會到我的心情?”


  她對夏眠梅泠二人的事情心知肚明,話本裏寫的愛情悲劇有三種,一種是相愛之人陰陽兩隔,一種是相愛之人身份相差巨大,一個是貴族,一個是普通平民,另一種,是家族祖輩有仇恨蔓延到下一代的。


  夏眠和梅泠算是第四種,性別,她們永遠也無法逾越。


  不過,看著含情脈脈互相注視著對方的兩人,薑槐則搖了搖頭。


  她們兩個人之間也談不上愛情,她們都最愛權力了,現在產生的感情,也不過是兩個相似境遇的人互相抱起來取暖罷了。


  薑槐則在看旁人的問題上總會無比透徹,但安在自己身上,就好比是麵對魏雲鶴,眼前卻籠罩著一層霧,什麽也看不真切。


  滿腦子隻剩下他的臉,嘴裏含著的全是想向他傾訴出來的愛意。


  ……


  梅泠成為清越王妃的聖旨很快就下來了,鄭羽然便也沒有往梅府送學堂的安排。


  鄭羽然脫掉身上厚重的披風,屋內太熱了,蒙著這層東西,她出了一身的汗。


  眼中也沒有平常的溫婉動人,隻有徹骨的寒意,不斷在紙上畫著奇奇怪怪的符號,眼中的恨意不加掩飾。


  “放寬心。”


  魏雲鶴坐在她對麵,對於鄭羽然這幅樣子,他好像更為熟悉。


  “你又不是看不見她看你的眼神是什麽樣子。”


  鄭羽然一把把筆扔在地下,胸口起伏著。


  “你別氣著了。”魏雲鶴說著,忙替她倒一杯熱水,“等到拜了堂,成了親,我們再一起離開京城,這次不掖著藏著,光明正大的。”


  露出一個極淺的笑,鄭羽然嘴角溢出鮮血,忙用帕子拭去,眼中有幾分慌亂和恐懼。


  “我怕我怕堅持不到了,魏雲鶴啊,我們說好要一起走過大楚,甚至是其他國家其他大陸的每一寸土地,我很想很想我做夢都在想。可是我,我堅持不到那會了。”


  目光微沉,魏雲鶴麵上露出幾分悔意,“我們就不該再回來京城對不對?”


  “不行。”鄭羽然指了指桌上一冊學生學長,搖頭道:“這是我一直以來的願望你是知道的,無論我什麽時候死掉,你都要把白鷺書院做大,魏雲鶴魏雲鶴,你答應我。”


  嘴裏又嘔出鮮血來,鄭羽然緊緊抓著魏雲鶴衣袖。


  “你說什麽我都答應。”


  魏雲鶴手掌沾染鄭羽然的鮮血,麵前愛人的臉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他的手放在她的臉上她的肩膀上,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抓不住,他無能為力。


  情緒漸漸平穩下來,鄭羽然身體也恢複如常。


  這跟隨情緒的怪病,自從她臉上帶了這條疤痕開始,就莫名其妙患上。


  平時與常人無異,稍微生氣動怒或是悲傷難過,隻要有情緒的波動,就難受的厲害。請過許多大夫,全都醫治不好。


  隨著時間的增長,她每次發作時的症狀都越來越嚴重,在隨魏雲鶴外出遊曆時,遇到了聞名天下的神醫,才得知她這病,得了之後必死無疑,即使是華佗神農在世,也不可能會醫治的好。


  病魔會一點點蠶食她的生命直到終結。


  ……


  梅泠忙著大婚的事情,夏眠和薑槐則每日則在白鷺書院教孩子們學習和繪畫。


  結束了自己的課程,薑槐則整理著畫材,和夏眠一個眼神交匯,前往魏雲鶴所在的班級。


  “魏先生。”


  薑槐則無視一旁的鄭羽然,笑嘻嘻的說道,端的是小女兒家的嬌俏可愛。


  不過她這年紀,這幅姿態也不會覺得為何。


  魏雲鶴皺了皺眉眉頭,“薑先生有何貴幹?”


  在書院裏,幾位來教書的貴族公子或小姐,都以“先生”來稱呼對方。


  白鷺書院吸引來了不少貴族,但社交麵小的薑槐則,隻認識最近在朝堂上風生水起的季侍郎,還有一位用了化名的大人物,清玄王。


  柔兒曾經說過,清玄王的氣質也和白鶴公子頗為相似,薑槐則在學堂裏,也對他多注意了些。


  清玄王不常與人說話,對鄭羽然和魏雲鶴也是淡淡的。


  不知道三人關係好到什麽程度,總之,能讓堂堂清玄王來給平民孩子教書的,交情也不淺就是了。


  鄭羽然又多了一件讓薑槐則記恨的事情。


  臉上有道難看的疤痕,也不怎麽出門,怎的結識了些大有來頭的人。她自認與鄭羽然從來沒見過麵,在前段時間剛來書院時,卻被人家一眼認出來。


  “沒什麽事,我就來轉轉。”


  薑槐則說著,瞥見鄭羽然的臉色愈發難看,她心中也雀躍起來。


  “既然沒什麽事,薑先生請先回去吧。”


  像隻蒼蠅一樣惡心完了鄭羽然,薑槐則手背在後麵,像個小老頭似的走了。


  ……


  等到夏眠教完了課程,薑槐則和她共乘一輛馬車。


  嗓子有些不太舒服,夏眠整理著寄了慢慢一頁的紙,鈴音給她揉著肩膀。


  “比想象中的累多了。”


  薑槐則斜眼望她一眼,“和季侍郎在一起,還累嗎?”


  夏眠臉紅了半邊,鎮定道:“季侍郎才高八鬥,能得到他的指點,我自然是高興的。”


  夏眠和季侍郎的互動這幾天薑槐則都看見眼裏,好不容易抓住了能調笑夏眠的機會,薑槐則自然不願意放過。


  “行了行了。”夏眠湊過來,壓低聲音,“我無意中啊,看到一件有趣的事,你可願聽聽?”


  “能有什麽事啊。”


  笑容越發神秘,夏眠笑道:“我啊,看到溫婉大方的鄭小姐,打人了,還是自己的貼身婢女,能有一下子把婢女嘴角都打出鮮血來的勁,能得什麽重病?”


  “真的假的?”


  薑槐則反問,腦海中閃出無數個惡毒主子欺壓下人的場景。


  “我拿這騙你作甚?”


  馬車緩緩行駛到了梅府,夏眠先領著鈴音下了馬車。


  “我去看看梅姐姐,具體的細節,等那天見麵再說吧,不急在這一時。”


  沒邀請自己,薑槐則知道她們兩人要談的事情不是關於姐妹間的。如果她們兩個能成親的話。


  薑槐則想到這,輕輕笑了起來。


  夏眠心裏也在想著薑槐則,見到了梅泠,心中有無數句話想說,先談及的,確實薑槐則。


  “不知道她一時氣惱會做出什麽事情來,想著要揭發鄭羽然,別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她將方才二人在馬車上的對話一五一十講給梅泠。


  梅泠聽後也皺了皺眉眉頭,她這幾天,母親給她講述的全是後宅裏的事情,了解了各種的手段和心思,為的就是蕭允禎府裏極其貌美的病弱美人,寧柏汐。


  連帶著,她對鄭羽然這個走同樣路線的女子,也怕了起來。


  “男子喜歡的,不過是弱勢的一方,槐則這樣,會吃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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