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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清槐(三)

  “魏公子。”


  “薑小姐。”


  魏雲鶴禮貌道:“能否請女公子把方才所作的畫贈予我?”


  薑槐則微微愣住,在京城住的久了,平常打交道的貴族子弟們,心中所想所要的東西絕不會如此直接的開口說。


  “當然可以,公子喜歡的話,就拿去好了。”


  魏雲鶴接過畫,一句多餘的話沒說,直接轉身告辭。


  “挺有意思的。”


  梅泠看著魏雲鶴的背影說道,“八成就是你的白鶴公子。”


  “你就哄她吧,做那沒有根據的夢,到最後,平白添了些難過。”


  聽到夏眠這話,薑槐則笑臉頓時黯淡下去,“就你最理智咯?”


  “退一萬步講,就算魏家二公子是白鶴公子,那他也早有了婚約,對方是鄭家的大小姐,鄭家雖比不得你薑家顯赫,你覺得白鶴公子,是會為了女子身後的世家來選擇妻子的嗎?”


  夏眠柔聲說道。


  “他有婚約了?”


  薑槐則視線看向梅泠,對方點了點頭,她垂下頭去,“那我,做小也可以。”


  “胡鬧什麽?”


  聲音拔高了幾分,夏眠厲聲說道:“我與你從小一起長大,怎麽發現你是個這樣沒出息的?為了一個從未見過的人?做小?真虧你能說的出來這種話。”


  世家女子,向來都是高貴和矜持的,夏眠從小循規蹈矩,接受著最正統的禮儀教養,如果是為皇室的妾,倒也罷了。


  “我就是這般沒出息。”薑槐則聲音裏帶了些哭腔,“我沒出息,不配與你們這兩隻鳳凰兩朵牡丹交好了。”


  上了薑家的馬車,薑槐則身邊隻有貼身婢女坐著,她忍不住哭出來。


  婢女連忙勸阻道:“小姐別傷心了,夏小姐的性子就是那樣,你們以前吵,不也過幾天就和好了嗎?

  薑槐則紅著眼睛說道:“幫我去打聽打聽鄭家小姐,尤其是關於魏公子的事情,一定要都告訴我。”


  婢女遲疑片刻,道:“小姐……奴婢覺得吧,夏小姐話糙理不糙,況且,還不能確定魏公子就是白鶴公子對吧?”


  固執的搖了搖頭,薑槐則確定道:“他絕對就是白鶴公子。”


  “小姐可是因為那張清冷的麵皮才這樣斷定?”婢女見薑槐則沒有生氣,便繼續說道:“依奴婢看,清玄王也像白鶴公子呢?相比之下,他的身姿氣質,要比魏公子更出色吧,萬一萬一,白鶴公子可能是女的也說不定呢,又不是隻有男子才可以叫‘公子’。”


  回想起在百花宴會上的清玄王,薑槐則皺著眉,喃喃道:“他,也挺像的……”


  婢女露出了舒心的笑容,“所以啊小姐,還是放寬心,您都夢到過,說明白鶴公子肯定和您有緣。可別因為魏公子,傷了從小到大的好友的心啊。”


  十多年的情分,婢女柔兒知道夏眠和薑槐則之間都是真心相待對方的,多一個朋友,以後的路就好走一點,她也是真心想讓薑槐則過的如意。


  “那改天……去夏府給夏姐姐道歉吧。”


  薑槐則腦海裏常常浮現出夢中的情景,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暈在火光中看不真切臉。


  到底是清玄王還是魏公子。


  馬車行駛在京城繁華的街道上,車簾被吹開,薑槐則向外看去,拓印店門口,站著清冷無雙的魏雲鶴。


  手中還抱著她的那副未畫完的青綠山水圖。


  再次和魏雲鶴見麵,是他主動來的薑府。


  薑夫人對魏二公子到來的目的頗為不歡迎,但臉上還是掛著笑,叫婢女去喚薑槐則來前廳。


  魏雲鶴到對薑夫人皮笑肉不笑的態度不甚在意,反正,他在家裏也是受的這般對待,一家人都把他哥哥當月亮捧著,對於難得回一次家的他,沒有一點好臉色。


  如果不是為了那一紙婚約,他倒是願意在竹林中長住,遠離京城著繁華喧囂的地方。


  “魏公子。”


  薑槐則進了前廳,薑夫人沒有要走的意思,她臉微微紅了紅,有些不自在。


  薑夫人歎口氣,站起身來走出前廳,兩個年輕人在這,她也不好像個監視者一般賴著不走。


  “薑小姐。”魏雲鶴回禮,遞過去一本《白鶴遊記》。


  “這是?”


  薑槐則隨意翻了翻,這一期的《白鶴遊記》有了插圖,上麵的圖畫,正是她昨天送出去的那幅沒畫完的青綠山水圖。


  “雲遊在外,偶爾寫些文章,手拙不擅畫,尤其是山水圖,姑娘的畫正適合我這幾篇遊記,想用於插圖,特帶來樣書,征得姑娘同意。“


  “我同意我同意!你是《白鶴遊記》的作者?白鶴公子!”


  薑槐則驚喜道,上前一步直視著魏雲鶴。


  “算是半個吧。”


  魏雲鶴對這樣咋咋呼呼的薑槐則皺了皺眉,後退一步拉開距離。


  “賣出書的報酬,我都捐給寺廟了,姑娘如果需要,我可以抽出來一成。”


  薑槐則連忙擺手,“這個就不用了,我也不缺這點錢。”


  “白鶴公子。”


  “嗯?”


  魏雲鶴正準備走,看著一臉害羞的薑槐則,他心中生出不好預感,又往後退了一步,自己衣角被拉住。


  “那個……我想請您教我怎麽寫遊記……”


  誠然,薑槐則將那句在夏眠看來不知廉恥的話融在口中沒有說出來。


  她手中攥著魏雲鶴白色的衣角,尷尬的笑了笑,她為自己剛才想當眾示愛的大膽行徑暗暗心驚。


  “我也是看了公子的遊記,從字裏行間才體會到自然的山水風光,如果能在文章上得公子指點一二,或者聽公子親口講述,想來,也會進步一二。”


  魏雲鶴思忖片刻,開口道:“姑娘的畫,已經足夠好了,男女有別,希望姑娘將手先鬆開。”


  薑槐則訕訕鬆開手,魏雲鶴說了告退的話,便轉身離去。


  “小姐……”


  柔兒看著失魂落魄的薑槐則,忍不住開口勸慰道:“小姐,別想這些了,不過是個寫遊記的罷了,那麽多世家公子,您大可以選個更好的。”


  “說的也是。”


  薑槐則順著柔兒的話說道,一步步走回自己的院子,雙手不由自主攥緊,整個人散發著絲絲陰鬱的氣息。


  “怎麽憑空冒出來個鄭羽然,她算什麽?一個沒幾年就要死掉的病秧子。長的又是那般不堪。”


  “小姐別這麽說……”


  柔兒擔憂極了,一向單純不諳世事的薑槐則,怎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詛咒他人侮辱他人。


  “你到底在胡鬧些什麽。”


  薑夫人也跟著進了房間,方才魏雲鶴離開時那緊皺的眉頭,還有緊接著出來魂不守舍的薑槐則,她心中暗道不妙,還是跟了上來,將薑槐則所說的話盡收耳中。


  薑槐則一怔,她跪了下來,臉上滿上淚水,“女兒此生非魏雲鶴不嫁,求母親成全。”


  薑夫人抬起的手臂僵在半空,最終還是不舍得打下去,“你給我再說一遍?”


  “女兒此生……”一個耳光打斷了薑槐則毫不猶豫張口說出的話,“女兒此生非魏雲鶴不嫁,甘願做小,求母親成全。”


  指著薑槐則的手不住顫抖,薑夫人也紅了眼眶,“你叫我如何成全你?讓我去魏府給你說親事,還是去鄭府介入魏鄭兩家聯姻?”


  兩條都是不可能行得通的路,薑夫人眼前發黑,險些昏了過去,“柔兒,去請梅家小姐和夏家小姐來。”


  同齡人勸勸,也許能讓薑槐則收起這可笑的想法。


  ……


  夏眠和梅泠很快就來了,薑夫人已經離開,薑槐則坐在地上死活不願意起來,嘴裏不知道說著什麽。


  “這麽大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嗎?”


  梅泠輕歎口氣,走過去扶起薑槐則,“你先坐下,我們一起想想辦法行嗎?”


  薑槐則眼中恢複了點神采,乖乖站起來,喃喃道:“梅姐姐夏姐姐,我能怎麽辦呢?”


  “聽說你,此生非魏雲鶴不嫁?”


  夏眠顯得輕鬆隨意,麵上沒有梅泠的擔憂和無奈。


  “是。”


  薑槐則毫不猶豫。


  梅泠又是一歎氣。


  “這簡單。”


  “怎麽說?”


  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夏眠淡淡開口:“熬死她。”


  兩人都愣住,夏眠輕笑,“不簡單嗎?鄭羽然身體隻會越來越差,前幾年宴會上還能看見她的身影,這幾年則是連百花宴這種大型宴會上都不露麵了。”


  “她患了什麽病?”


  薑槐則問道,她人脈淺,隻是打聽到了鄭羽然身體不好,臉上有疤痕,其餘信息一概不知。


  “不知道,鄭家護的太嚴實了,我現在連鄭羽然長什麽樣子都記不清楚,隻記得她左臉上很長一道疤痕,是小時候在自家院子裏劃傷的。”


  “那我要,等到什麽時候呢?”


  薑槐則有些慌張的說道,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梅泠,又看看一臉悠閑自在的夏眠。


  “她總會死在你前麵的,她死了你就有機會站在魏雲鶴身邊了。當然了。”夏眠飲了口茶水,笑吟吟看向梅泠,“亦或者,你有本事讓魏雲鶴退婚……”


  想起魏雲鶴方才的態度,薑槐則苦笑著搖頭,“不可能的,我請他叫我寫遊記都被拒絕了。”


  “遊記是根據雙眼所看美景,寫出心中的所感所識,才叫遊記,何來教授這一說。”


  夏眠無奈的說道:“我也覺得你第二種方法行不通,我聽說魏雲鶴呀,開了一間學堂,他主講,專門為上不起學的孩子開辦,就在不久前,我和梅泠,還收到魏家人送來的請函,說是讓我們呀,有空也去那學堂教書呢。”


  與往常有些不同的夏眠沒有引起薑槐則的注意,梅泠盯著笑語晏晏的夏眠看了好一會,在薑槐則的注視下,補充道:“那學堂連名字也沒有,前段時間就已經開始建造了,那塊地還是鄭府的,學堂也是鄭府出錢建造的。”


  又是鄭府……


  薑槐則低下頭,摸了摸自己的臉,失落道:“是我長的太醜了?”


  “沒有沒有,你貌美如花清純可愛,魏雲鶴對你沒有意思,隻能說不喜歡你這類型的吧。”


  梅泠一麵吃著小糕點,一麵出聲寬慰。


  “騙人……”薑槐則理了理蓬亂的頭發,打起了些許精神,“你們打算什麽時候去那學堂,我也要跟著一起去。”


  薑槐則仿佛打定主意,要熬死鄭羽然了,梅泠看著笑眯眯的夏眠,也不知該說什麽是好。


  算了,由她去吧。


  “我們明天就走,你先來我家,我要把你重新打扮一下。”


  “好,對了,你不是昨天,還說我沒出息的嗎?”


  關於昨天的事情,薑槐則還沒來得及去夏府道歉,夏眠態度的突然轉變讓她詫異不已。


  “我這不是,被你們那偉大的愛情所感動了。”


  夏眠皮笑肉不笑,梅泠橫了她一眼。


  又說了幾句閑話,梅,夏二人一起離開薑府。


  門口隻停著一輛馬車,夏眠和梅泠習慣性的共乘一輛。


  “是打算,和清越王?”


  夏眠頭枕在梅泠肩膀上,鼻尖能嗅到少女特有的清甜體香。


  “是啊,四大家族裏,李家不可能再出一位皇後了,薑家,適齡的薑槐則是何種樣子你也知道,魏家,偏偏是個不生女孩的。”


  梅泠手指穿過夏眠有些散亂的發絲,她眉眼間含了笑,“一會兒,我幫你重新梳一下。”


  “想要當皇帝的皇子,正妻肯定是會在四大家族裏挑的,清越王清玄王這兩位優秀的男子供你挑選,感覺如何呀?”


  夏眠調笑著,抓住梅泠想要從發間抽回去的手,十指相扣,“想為我梳頭發?順便,可否替我把眉毛也描了,如何?夫君?”


  最後兩個字,她隻做了做口型,並未發出聲音,梅泠依舊認了出來。


  “好。”


  ……


  第二日,三人前往鄭家的免費學堂,環境很好,院子內栽種著許多竹子。


  魏雲鶴正在教著“人之初,性本善”,她旁邊坐著一位安靜恬淡的女子。


  清晨微光灑在她的肩膀上,整個人顯得更加柔和,彎彎的柳葉眉,秋水般溫潤的雙眼,嘴角漾著笑,身上穿著鵝黃色冬裝,腿上蓋著厚厚的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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