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桃夭(三)
永寧十五年四月初七。
這是灼桃第二次與陸安獨處。
手裏握著茶杯,指甲在杯壁輕輕刮著。
聽到陸安指名見自己的時候,灼桃罕見的有些慌張。
慌自己身上穿著的並不是最好看那件衣服,妝麵也不是最襯她的那個。
陸安有未婚妻,灼桃心裏想著不要在意,卻打聽了些東西。蘇清言,京城中有名的才女,容貌雖不說傾國傾城,但也算清秀佳人,性格溫良大度,不在意陸安經常逛花樓。
家世,才情,都是灼桃遠遠比不上的。
這是灼桃第二次,後悔自己沒有學習識字。
“灼桃姑娘?”
陸安拿著的還是酒葫蘆,跟上次桃林相見的那一對一模一樣。
“嗯?”
出神的灼桃思緒被拉回來,將杯子裏的茶水一飲而盡。
“天天晚上宿在醉紅樓,未婚妻不會生氣?”
語氣間加了三分調笑的味道。
陸安搖頭.
“她不許我住在醉紅樓裏。”
昂頭喝口酒,想起未婚妻有時露出小性子的可愛模樣,陸安的嘴角不禁勾起。
“要我按時按點的回家睡覺。”
窗外淅淅瀝瀝的下起小雨來,陸安估摸了一下時間,他還能再坐一小會。
“那你什麽時候回去啊。”
心中湧出的嫉妒令灼桃十分不爽快,陸安的婚事是他已故的父母定下的,人都死了,定下的事怎麽能算數。
陸安是不喜歡蘇清言的,甚至說有點討厭,無論是太過拘謹和容易害羞的性格,還是算不上上稱的容貌,以及時不時吟出兩句詩的才情,都不對陸安胃口,但是作為妻子來說,蘇清言是陸安目前最好的選擇。
灼桃不一樣,眼睛鼻子嘴都是陸安喜歡的類型,冷淡又不讓人覺得疏離的待人方式,有話直說的性格,她身上的一切都恰到好處的讓陸安感到舒服。
喜歡是喜歡,但不一定要做妻子,娶一個青樓女子當正妻,那陸安怕是成了同事之間的笑柄了,供調笑的女子,隨便玩玩就好了。
“我要走了。”站起身上,陸安提著兩個酒壺就要推門離去。
灼桃忙站起來,拿出不遠處放置的傘。
“外麵下雨了,我稍微送送你?”
現在是傍晚天剛黑的時候,陸安肚子還空著,他和蘇清言約好去醉仙樓來著。
“嗯。”
陸安原本以為灼桃隻送他出門,沒想到對方把傘交給他之後並沒有要離去的意思,說明自己要去醉仙樓赴和未婚妻之約,灼桃仍然穩穩的站在傘下。
蘇清言說好在二樓雅間等他,陸安不想讓她看見他和一個青樓女子親密到共用一傘並肩行走,太不把對方放在眼裏了。
“我到了,你回去吧。”
已經到了醉仙樓門口,陸安很準時,蘇清言也剛剛從馬車上下來,將傘交給灼桃,陸安走進雨中。
相視一笑,蘇清言陸安兩人走進醉仙樓。
灼桃愣在原地,想要抓住陸安手臂的手停在空中,嘴唇動了動,桃林一見後她想要親口詢問陸安的問題,沒有問出來。
蘇家的馬車車夫看到跟他家小姐未婚夫一起來的灼桃,喉嚨輕哼一聲,輕蔑的眼神看向灼桃。剛才灼桃的模樣他看的一清二楚,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這麽不知廉恥。
雨聲將車夫的哼聲蓋住,但那眼睛裏透露出來毫不掩飾的輕視灼桃也看的一清二楚。
鼻子一酸,灼桃轉過身去走回醉紅樓,從小到大,這是灼桃第一次哭。
禮義廉恥,灼桃的父母沒有教過,花媽媽也沒有教過。
她所有的眼淚通通來自於委屈和嫉妒。蘇清言橫溢的才華,優雅的教養這些一個閨秀最起碼的東西,灼桃從來沒有。
在灼桃被親身父母逼迫乞討要錢的時候,蘇清言在識字讀書,在灼桃跑進青樓聽花媽媽講述各種手段的時候,蘇清言在彈琴下棋。
在父母身上唯一學到的,就是“細水長流”,這個詞,是在父親打算把灼桃賣進青樓的時候,母親說的一句話。
嫉妒使人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