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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二章 往事不能原諒,未來山高水長

  教育要從娃娃抓起,藍翾對自家那個粉琢玉砌的小外甥突然有了興趣,將其抱到馬上,悉心教導:“阿空小鮮肉,姨媽理所當然地與眾不同。你想,小帥哥是小帥哥老媽的兒子,小帥哥的老媽曾經是自戀成癖的小仙女,小帥哥的姨媽又豈能和尋常人一樣?”


  是這樣嗎?阿空小鮮肉滿臉問號,大眼撲撲看向自家老娘。


  後者咧了咧嘴:論及誤人子弟的功夫,姐姐若稱第二,沒有人敢奪第一。


  “那麽,這位藍先生,可否不吝為在下解惑?”伯昊先生有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恒心毅力。


  “伯先生的求知精神足可與阿空小鮮肉媲美,可敬可佩,但講無妨。”藍翾道。


  伯昊自動忽略對方最後四字前的所有字符,問:“你會有那般周密的安排,可是早有退意?”


  藍翾:“是。”


  伯昊:“何時?”


  藍翾:“想走時。”


  伯昊:“那公子與我等的出現有何意義?”


  藍翾:“使計劃稍提前了些許。”


  伯昊:“若公子不來找閣下,閣下可想過要回去找公子?”


  老狐狸,真真個唯恐天下不亂。藍翾側眸,那位戎晅公子狀似渾不在意,修長的頸項卻挺得僵直,耳朵竭力向這個方向傾斜。無疑,她的答案關乎這位公子的心情走向。


  “伯先生向來喜歡揣度他人心思,此刻來猜度藍某一番如何?無論對錯,藍某都不會笑話先生”


  球踢回來了?伯昊也不客氣,道:“藍先生原本是打定主意要獨走天涯的罷?而公子與我等的到來,純粹是一樁錦上添花的意外。”


  錦上添花?這位先生的自信心倒是充沛。


  “先生?”戎晅出聲。


  伯昊當即應聲:“公子請指教。”


  戎晅淡哂:“送到這兒,你也該回去了罷?”


  伯昊麵色一僵:“回去?”


  戎晅確認:“回去。”


  這麽記仇啊,太上王閣下。伯昊麵色僵了三秒後:“公子何意?”


  戎晅麵色溫和,悠悠道來:“甄氏一族今時雖已沒落頹敗,但百年巨樹,枝枯根猶在,戎商乃是先生的弟子,又經由先生力薦成事,為先生師譽考慮,還是盡早回去在旁輔佐一把得好。”


  伯昊陪笑:“不怕,不怕,少公子有公子的睿智傳承,有在下的多年誨導,不會……”


  “先生?”後方有人發聲。


  又是誰啊?伯昊回頭:“厲將……厲公子,何事?”


  昔日威鎮宇內的衛宇大將軍厲鷂,此刻化身車夫一名,坐在車前駕車,駕著他的全世界。他麵色正肅:“小弟厲鶴雖年過而立,但生性頑劣貪玩,軍中無兒戲,還要勞先生多多看顧。”


  今天是什麽日子?一個個是來“托孤”?任伯先生臉皮再厚也看出自己的不討喜歡,扁了扁嘴,不說話,萬事大吉。


  “姨媽?”阿空小鮮肉又用小奶嗓喚了一聲。


  “請講。”對小鮮肉,她向來耐心多多。


  阿空兩隻眼內盡是桃心:“後麵車裏坐著的那位美人姨姨是哪位?”


  “她是姨媽患難與共的好朋友,也是宣隱瀾的前妻,兩年前,我把她許給了那位駕車的叔叔。”意即,你小子少覬覦,那是人家的老婆。再向“前妻”乘坐的車馬一瞥,後者纖手扶帷,正與揮鞭馭車的鈄溯笑語如花。


  婚姻之緣何等玄妙,有誰想到,當年鈄溯的護從前來,竟在她相府內和相府女主人一見鍾情?而曾將一顆芳心係在勒瑀身上的苗苗,不再耽溺於在那矗華麗宮房裏冀求一隅的想望,轉投了務實樸素的愛情。這樁姻緣天成,是最令藍翾欣慰的,對這位古代女生多年熏陶洗腦的工作沒被還了回來,豈不快哉?


  “夠了!”有人無法容忍自己的一再被忽視,怒吼聲起,猿臂倏伸將厲空小朋友抱起,塞回其爹娘懷內,


  藍翾一怔之間,自己也已經移形換位,身後是那堵精健的胸牆,纖腰上是那強力卻不失溫柔的箝製。


  馬嘶聲起,一匹馬兩個人,旋即絕塵而去,留下一幹表情錯愕的人們麵麵相覷。


  *

  直到後麵人馬失去蹤影多時,馬奔馳的速度才漸漸放緩,微風掠頰而過,馬上人也得到了釋疑解惑的空隙。


  藍翾:“阿晅,你做什麽?”


  戎晅:“帶你回家?”


  藍翾:“家?何處是家?”


  戎晅:“我們的家,水園。”


  藍翾:“水園?”


  戎晅:“對,水園,我們的家,我和淼兒廝守一生的地方。”


  藍翾:“你……早有安排?”


  戎晅:“當然,阿晅做事的章法怎會輸了宣相?你體性懼寒,所以那水園選在一個南方小鎮,雖小了些卻也算得上精雅,淼兒非浮華之人,我離開王宮也自然不是為了過奢侈日子,足夠我們居住了。老管家在那裏等待男女主人回園已有三個年頭。我們先走,伯昊先生會領他們走過來。”


  藍翾沉吟:“也就是說,我此前安排的退路安排用不到嘍?”


  戎晅篤定道:“嫁夫從夫,自走出那座相府之際,你一切便要聽從為夫的安排。”


  “員然說這個嫁夫從夫用在此處稍嫌牽強。不過……也好。”她樂得從善如流,“我買下的那宅子不會跑掉,如果哪一天又礙了你和哪隻鶯鶯燕燕的眼,總有容身的去處,有一處房產在,也算有財產傍……”


  “淼兒!”橫在她腰間的臂膀一緊,“我……已知道錯了,原諒我,好麽?”


  她一愣。糾纏了那麽多年,他一再重申自己的愛情,也有盼她回去的殷切希翼,卻從未自認過一個“錯”字,想來在他那本不是錯。而今時今日,他竟說出了,這意味著什麽?那個少年,終於長大了麽?男人,還真是一種晚熟的動物呢。


  “阿晅不會後悔嗎?舍棄江山,沒了無上的尊榮,沒了鎮懾天下的威儀,二十多年立在權力頂端養成的貴胄習性,旦夕之間要你形同你所知所見的每一個尋常百姓,你可想過如何調適?不止是外在的巨變,還有內心的落差,無論你做過多少心理建設,都將麵臨諸多考驗。”她平心而論道。


  戎晅囅然:“你忘了麽,淼兒?我曾在你的那個世界生活過一年,那一年裏,我已是一個最尋常平凡的百姓。當時如果無法返回,我那一生怕是就要那樣過下去了,且過得很是充實快樂。我回來是為承擔肩上未競的使命,我離開是為自己渴望的自由。”


  咦?她微微訝異,側首仰望他在陽光照拂下俊美如雕的顏容。


  他薄唇勾出仿若繁華閱盡後的天高雲淡,語聲悠哉,緩緩道來:“我兒時的夢,極平凡平庸,便是與最親最愛的人相守一生,足矣,後來種種,隻能說是被那些繁華給迷了心竅,但是,我已知錯,想改便容易了,對麽?”


  藍翾莞爾,這是自聽到他所做一切後第一次現出的由衷笑意。阿晅啊,已經開始懂得為人設想。他是在告訴她,他今日所為隻是為他自己,縱算今後人生有悔有怨,也隻有他自己為自己負責,與人無尤。


  戎晅手中韁繩一緊,停下了慢行中的馬兒,握起她一隻纖手置於自己左胸之前:“從此後,這裏隻放得下你一個。”


  她笑靨明媚如花,耀了他的眼,而她的話仍是清醒得令他心悸。


  “此時,我或許應該配合地說一聲‘我們回家’。可是,我是一個一旦被傷害過便很難釋懷的人,所以,我們的前景怎樣,且看歲月的安排,交給眼前的未來。”


  “淼兒。”男人俊臉苦苦,音嗓澀澀,“我已經知道錯了。”


  藍翾抬手拍了拍他的臉:“乖孩子,我也很想說一聲:知道錯了,改了就好。但是,很難。你不妨想想,如果你曉得我曾和別的男人有過枕席之實,你是否能心無芥蒂?”


  他擁緊了她,隻是想象,心即如撕扯般地疼痛。


  藍翾心發歎息:如今的問題,是自己也需要心理上的調適,與勒瑀的那一次,盡管是在與戎晅分手之後,但動了情是真的,她需要徹底將那個人驅出心境,內心沒有任何動搖才好。


  “所以,我不敢保證我多久後才能重新接受你,在此之前,我們就做朋友,可好?”


  “……好。”他能說不好麽?這一趟來,本就做足了被她拒絕的準備,她肯隨他行走天涯,已然是上天的恩賜,“就算是朋友,也是可以一起回家的罷。”


  “那麽……”她眨眨秀密的長睫,“阿晅小朋友,我們一起回家罷。”


  是啊,回家。她漂泊得夠久,流浪得也夠遠,日後歲月縱然仍是山高水長,前路迢迢,卻不再有今宵酒醒何處的悵惘繞胸。穿越時空,走過一遭癡怨情嗔,最後的落腳處,隻願是心靈棲息的所在。


  她嫣然一笑:是時候了。無論身後這個男人是否是自己終身所托,她此行,隻為回到屬於自己的家,可以放聲高笑也可以肆意玩鬧的家。


  古道,清風,高頭大馬,此刻天涯,明朝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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