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言情女生>丞相當嫁> 第一四七章 落魄的貴族求上門

第一四七章 落魄的貴族求上門

  蓮菁坊,在淦國閼都,代表的是宣氏,幾乎是盡人皆知,盡管宣隱瀾本尊從來沒有如此自覺。初期買下那家助她擒了苛五爺的茶舍,純是出於一時的心血來潮,哪會想得到它在今時今日承擔了世上那般繁重的想象與寄望。


  宣隱瀾甫踏入蓮菁坊後門,儼然恭候多時的管事湊過來道:“相爺,有人等了您一個多時辰,小的給安排在二樓雅間。”


  她雙臂負後,微詫道:“本相此次來,為的不就是此事麽?”


  “不是,不是。”管事迭聲否認,聲腔中帶出三分無奈,“那幾位貴客小的已經安排在三樓了。等您的那個是……執意不肯離去,小的看他來意不善,恐他在前廳尋釁鬧事擾了客人,隻得讓他在二樓雅間等。今天在二樓喝茶的客人不多,說話倒也方便。”


  來意不善?宣隱瀾一眉輕抬:“本相很好奇對方如何個來意不善,又想在這蓮菁坊鬧出哪樁事?”


  管事斜垮眉眼,苦咧嘴角,道:“相爺,實在是那人身份不同尋常,小的不知如何應會呀。”


  “王上?”放眼整個淦國,也隻有他才敢尋她的釁鬧她的事罷。


  “是才國丈。”這個叫法沒錯罷,雖然罷了官丟了爵,閨女還是王上的人,一聲“國丈”總沒喊錯。


  才如廉?宣隱瀾麵色一沉:“門衛是擺著好看的麽?怎會放他進來?”


  “這……”經主子一提,管事才發覺下屬的失職,方才隻顧吃急上火,哪想到這一層?“小人立馬查個明白,但那二樓……”


  “難得才國丈有此雅興光臨茶坊,你們隻管好生招呼便是,賬記在本相頭上。”她涼薄的唇淺淺泛笑,旋身拾階而上,“三樓客人受本相邀約,不好勞人久等。”


  “可……”管事尚尋思著追上這位和氣主子多勸兩句,其後隨行的侍衛伸臂攔人,那位濃眉大眼的兄弟道:“相爺待人溫和,不代表可任由人置喙他的決定,管事還是做你該做之事,不要想著改變主子的決定。”


  可是,他是看著才國丈大把年紀卻晚景淒涼,想說人都有惻隱之心……唉,侍衛兄弟勸得有理,自己是多事了。管事滿臉汗顏,恭首去了。


  走在前頭的宣隱瀾由不得抿唇薄哂:鈄家姑娘,是越來越善解人意了。


  “鈄波。”


  “是。”


  “你想家嗎?”


  “唔?”


  “說不定等一會兒你就能見見故鄉人,問問故鄉事呢。”五年前的峰會,畢竟是兩國相交,他們兄妹也不敢與昔日主子深交。今天如果運氣夠好,倒不妨和“貴客”多談幾回。


  兩日之前,宣相終得空閑,翻閱蓮菁坊送過來的本月所收獲的“入門禮”,或書或畫或詩或文,原以為又會是一大堆華而不實的表麵文章,哪成想在一邊純屬湊趣的苗苗挑挑揀揀中,竟翻出一幅宮裝仕女圖來,如果是旁人看了,興許隻會當成一幅畫功不弱的普通丹青罷了,但曾和她朝夕相對了十六個年華的苗苗當下便大感有趣,因為畫中人是女裝的“她”,當下嘖嘖稱奇,直說想不到有生之年還可以看到如此嫵媚妖嬈的相公。


  沒錯,畫中人非但是女裝後的“她”,且所著宮裝更是那一襲白紫相綴曾引發了她和戎晅首次齟齬的絕美禮服,畫上並無落款。能見過自己穿過它的人不多,唯一想到的可能是伯昊,他有那個機會,也具這項才能。所以,她約見了畫者。


  “相爺。”守在三樓樓梯口聽的侍應殷勤見禮,“客人在內堂。”


  “宣隱瀾,你給老夫出來!”


  她眉目倏冷,緩緩回轉身形。


  *

  “宣隱瀾,你給老夫出來!”


  俗話說,瘦死駱駝比馬大;又有雲: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國丈才如廉正應了那景,氣勢之凜然,聲色之響亮,並不比其勢如中天時遜色半,直駭得勸不住人的管事與擋不住人的樓梯侍應,一味跟隨著卻不敢有絲毫衝撞冒犯。若沒有鈄波隻手相攔,怕是早已衝上前一逞威風。


  宣隱瀾施施然轉身,閑涼道:“看來這蓮菁茶坊的茶葉品質有待商榷,竟沒有降去才國丈的衝天火氣,都下去,本相今日正要與國丈好生聊聊。”


  她揮手,管事、侍應退出,鈄波也守在了外堂門外。


  “宣隱瀾,你好大架子,教老夫等了足足兩個時辰!”才如廉老臉沉得像是沏得過釅的烏龍茶水。


  宣隱瀾撩袍落座,接過侍應送上的好茶,隻管潤喉品茗。


  才如廉大剌剌自己坐下,冷笑道:“宣相,你當朝一品大員,卻敢私下營商,是因為依恃王下的恩寵毫無忌憚麽?”


  “是又如何?那都不是今天的才國丈能置喙得了的。”她音質琅琅,字字圓潤如珠,吐出的語句卻足以令修養欠佳的人氣窒。


  “你……”才如廉一雙被腫脹包圍的眼內戾光劃過,“宣隱瀾,你不要太得意。天下人誰不知你以男色事君,方令得王上對你言聽計從,可你以為你這副皮囊還能讓王上貪戀多久?一朝你寵盡恩斷,王上有了新的玩伴,屆時你被棄如敝屣,不怕自己死得太難看麽?”


  “哢!”內堂傳出木器斷裂聲。


  才如廉一震,宣隱瀾眉眼未抬,隻管問:“本相可以認為國丈今日前來是來向本相放這些便宜話的麽?”


  “哼!”才如廉方才記起今天自個上門有求於人,實在不該為逞口快而弄僵了氣氛,“本國丈還沒那麽閑,方才所言不過是好心提醒宣相早鋪後路,免得大難臨頭,後悔莫及。”


  “哦?”宣隱瀾笑顏溫潤,春風拂麵,“就如曾經勢大根深的才家那般一朝傾覆,再無翻身機會,可對?”


  才如廉臉部的肌肉一陣急劇抽搐,強力忍耐道:“宣隱瀾,老夫虛長你若幹春秋,你我也曾同殿為臣,你何苦如此咄咄逼人?”


  宣隱瀾好生無辜:“本相有麽?本相對才國丈不是一直和顏悅色麽?”


  “你——”才如廉暗地磋壞了兩顆老牙,“老夫今日登門,實則是……實則……”他有意吞吐,希望對方出聲催問,以便他脫口而出。


  宣隱瀾卻失去耐心:“如果閣下今日來沒有要事,本相要送客了。”


  “有!”才如廉急聲,“老夫是想請宣相念在往日同儕份上,幫老夫一個小忙。”


  言此,他又停頓下來,意在指望對方主動相詰,可人家那俊雅臉頰一逕淡然,不見絲毫波動,隻得道:“眼下後位懸空已有三年之久,偌大後宮無主,實非一國之幸。宣相以為呢?”


  宣隱瀾笑意吟吟:“還好。”


  瞬間,才國丈又有兩顆老牙不堪磨損陣亡,忍忍忍,今日前來,便是為了忍人所不能忍,他道:“三年前罷黜後位,不過是因為一些算不清道不明的糊塗賬,王後已幽居冷宮三載,所受懲戒早已足夠抵消那些過錯。後位久懸於國無利,現時過境遷,也該恢複後宮之主位了罷?”


  好茶。不愧是本相的鎮坊之寶,飲後口齒生香。宣隱瀾點頭讚許不止。


  才如廉何嚐不想揮手打爛眼前這張堪稱夢魘的麵孔?當前之計,隻有一個“忍”字:“此事之於宣相,不過是一句話而已,卻可以救得王後脫離苦海,著實功德無量。”


  她幾乎噴茶:功德?眼前人談功德,與屠夫談菩薩有何兩樣?


  “閣下方才還在鄙夷本相是以色事君,蠱惑王上,如今卻指望著本相用這樣的本事為你才家的女兒拿回昔日的榮耀麽?”她不由生出同情,“才國丈,求到本相頭上,必然令你痛苦難當罷?”


  才如廉雙袖掩麵,揖禮道:“倘使宣相能夠應了老夫這個不情之請,老夫必有回報。”


  “才國丈今年高壽?”宣隱瀾問。


  “六十有五。”才如廉答完不解,“宣相何來此問?”


  宣隱瀾歎了口氣:“六十有五也當深知人情事故,既然明知是不情之請,何必說出來強人所難?”


  “宣相!”才如廉肅顏,“即使你我當年在朝堂上多有意見相左時候,也曾有過言語衝突,但全都是為了淦國長遠大計,你我之間並無私人恩怨不是?倘若宣相能助了老夫這一回,我才家必當感念宣相大恩,從此惟宣相馬首是瞻,宣相一句話即可成人之美,何樂而不為?”


  “著啊,何樂而不為,問題是,宣某何樂而為?”宣隱瀾擲了茶杯,美眸總算眄了費盡唇舌叨擾多時的人一眼,“本來也是,如果你我之間純粹是朝堂之爭,想必今天國丈這個前倨後恭地不情之請,本相也不好全然拒絕。本相能摘下你才家女兒後冠一次,就能摘下第二次,能滅了你才家一回,也不怕有第二回。”


  “……”才如廉麵皮抽動,眸底戾氣縱橫。


  “不過,請國丈好生想想,你我之間當真沒有私人恩怨麽?”宣隱瀾神色內陡添譏誚,冷冷道,“需要本相提醒你麽?本相的貼身丫鬟……”


  才如廉臉色丕然生變。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