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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六章 晚熟大齡兒童的騷擾

  苛劼有些心虛,不由向後退了一步。


  宣隱瀾倏想起門外半點聲響都不曾,麵色丕變:“你把本相的侍衛如何了?”


  “他們中了迷蠱。”苛劼答。


  “院內的侍衛都中了迷蠱?”


  “哼,那些草包還不配本王動手,連本王的影子都看不到,有幸能讓本王施蠱的,也隻有你那兩個笨蛋侍衛!”


  很好,往往認為天下人全是笨蛋的,自己離笨蛋的距離已為零了。宣隱瀾專心麵對這個笨蛋王爺:“你來殺我,有誰知道?是苛劬還是佘王命你來的?”


  “劬不知道,王上哥哥也不會知道,我殺了你,把你屍體拖到佘河,沒人會知道!”


  這是個有著什麽樣混蛋邏輯的混蛋?她眯眸:“你就這樣恨我,哪怕你的理由根本不成立?”


  苛劼怒目相對:“誰說不成立,單憑你每夜跑到本王的夢裏讓我不得好眠,你就該死上千回!”


  等、等、等等,他說什麽?每夜跑到他、他、他的夢裏?拜托,她沒有這樣好的體力好不好?可是,她為什麽要跑到他的夢裏,他……My God,太荒唐了罷。


  “你隻所以會認為你恨我,就是因為我時常到你的夢裏興風作浪?”宣隱瀾想確認一遍。


  “不是經常,是每夜!如果我不恨你,又怎會每夜都夢見你?我一定是恨你恨到夢裏都想殺了你!”笨蛋王爺頓足捶胸,好生苦惱。


  呃……


  如果不是目前這種情形,說不定她會讚他“可愛”,世界上怎有如此奇異的物種?她不無同情地道:“確實,你也不容易呢。”


  “你承認了?承認自己該死了?”


  她翻個白眼:“誰會承認自己該死?”


  “你是不想死罷?”苛劼擰結起崢嶸的粗眉,“你不想死,是不是?好,你不想死也可以,那你跟我走!”


  “走到哪裏?”她確信,自己碰上了一個晚熟的超齡兒童。


  “你別管!”苛劼蠻橫道,對自己的提案信心滿滿,“本王也要囚你幾年,直到你不敢再跑到我的夢裏興風作浪,我也許會考慮放了你。”


  宣隱瀾沉吟道:“如果我有辦法讓你的夢裏不再有我,你此刻可會放了我?”


  “你有辦法?”他狐疑地,“你又打什麽奸詐主意?”


  “不管是不是奸詐主意,我有辦法讓你不必帶走我,也可以夢裏不再有我。本相的本事你不會不知道罷?”


  苛劼將信將疑:“你不是為了脫身而敷衍我?”


  當然不會——


  “不是。本相不妨告訴你,你是中了我淦醫的攝魂術,那攝魂術症狀似貴國蝕心蠱,不同的是,貴國的蝕心蠱會令人本性盡顯,心中所藏無所隱蔽;而我淦國的攝魂術卻令人本性盡失,混沌莫明。且蝕心蠱是靠蠱蟲植入人體蠶食心誌;而攝魂術卻是借操縱人的夢境而達成目的。”


  “你卑鄙!”幸好他還有三分智慧,不至於在這潛人房內的深夜咆哮大吼,“你竟敢向本王施那種卑鄙手段。那劬呢,你有沒有對她也……”


  “她自歸國後,有任何不適麽?”


  “……沒有。”


  “那便結了。我罰你隻因為你對本相的出口不遜,原想著過一段日子送解藥給你,沒想到你倒送上門來了。”


  “你肯送解藥給我?”


  “這是自然,令兄苛劬送來的歡情薄解藥雖非根治,但也使我們淦王陛下輕鬆許多,我又怎會食言?”


  “何時給?”他急灼地伸出手掌。他要一夜好眠,他要神清氣爽,他不要鎮日心口總悶悶的難受,卻又找不到切實的痛處下藥。


  “擇日不如撞日,當下就給。你且坐好。”


  “坐好做什麽?解藥哩,本王要服解藥!”


  “此解藥非彼解藥。當日你中的攝魂術,可知是如何中的?”上帝啊,她一輩子的謊話在今日全部透支。


  “如何中的?”


  “你可記得本相曾請你們兄弟二人看過一出伶人戲劇?便是那鼓點的聲音。”


  “你騙人!”他三分智慧再次發揮,“當日聽戲的又不止我一個!”


  “可是旁人都沒吃那果子呀。”


  果子?恍惚中,是有那麽一點差異。苛劼愈發覺得自己無辜:“你卑鄙,故意騙我吃下!”


  “這麽說也可以。你且盤膝坐好,閉目蓄神,心無旁騖,心神合一,待本相為您解除攝魂術。”言間,宣隱瀾自袖中取出一根長笛。


  苛劼盯著那笛子,確定它並非避蠱鳴後方鬆懈了警戒,依言行事。


  “以音律施術,以音律解之。本笛曲共分上下兩闕,中間以半盞茶的時分相隔,此間若你啟目分神,必將前功盡棄。”別怪本相呢,超齡兒童,剛剛那一掌如果不是有雙絲甲護著,本相至少付出的代價是嘔一口血。所以,不教你吃吃苦頭,本相會的內疚感如何消除?

  不過,真是少見呢。是生長環境使然麽?這世上竟還有人不曉得在怎樣的情況下才有可能對另一個人夢中相見。而不曉得也便罷了,還徑自將之解讀為“恨”,會不會太過分?幸虧她對這類怪胎不感興趣,否則豈不辛苦?

  她不會吹笛曲,卻會把它吹響。幾個吱呀嘲哳的長短音後,苛劼麵露難耐之色。


  切,真當本相是樂師不成?隻是把它吹出聲音就用了洪荒之力好麽?她再吹幾個音節,連自己都受不這難聽的音色,不過慶幸得是,避盅鳴需要得隻是聲,不是曲。


  她手指捏得太過用力,不慎捏開了長笛外麵的一層硬紙包裹,顯露其內的真麵目。


  “避蠱鳴?”苛劼認出了自家出產的物件,當下咆哮,“你又騙我?我殺了你……”


  “宣相!”鈄波、鈄溯持劍擺鞭而來,驚險萬分地擊開了即將橫上宣隱瀾玉頸的彎刀。


  “宣隱瀾,本王並未中什麽攝魂術對不對?你又騙我,你騙我!”苛劼哇呀吼狺,全不管了音量的控製。


  宣隱瀾憐愛地撫撫她那顆仍在頸上呆得穩靠的腦袋,點頭道:“我當然要騙你,不然還甘願受死不成?”


  苛劼恨極怒極:“宣隱瀾!本王要殺了你!”


  “劼!”一道藍影穿窗而入,架住了欲撲上前撕碎獵物的怪獸,“你果然在這裏!”


  “劬,幫我殺了他,這個奸滑小人又騙我,這個奸滑小人!”


  唉,丟人呐。苛劬手刀一揮,擊中已近瘋狂的弟弟的後頸,隨即,攬住他龐大的軀體,彎腰賠禮:“宣相,舍弟再次冒犯,苛某願代弟受罰。”


  擺弄著自長笛偽裝下顯出真麵目的避蠱鳴,宣隱瀾心有餘悸地歎氣,再息事寧人地揮手,說:“算啦,四國聚焦於此,你我兩國若先鬧開了,豈成不了笑話?好生管教令弟罷。”別放出來亂咬人。


  “謝宣相。”苛劬仿佛臂上龐大的軀體輕若無物,一個縱身,翻窗而出。


  奇怪,放著好好的門不走,一定要穿窗才叫高手的麽?宣隱瀾對輕功這樣東西真真是恨煞。


  *

  昨夜一場鬧劇,宣隱瀾明顯感覺自己缺乏睡眠,精力不濟。但身為一位愛崗敬業的職場精英,又不能連累良北王唱獨角戲。不得已,她逼著自己遠離床榻,沐浴更衣,整裝換袍,出發。


  剡城外,剡山腳下。黃旗蔽天,樂聲盈霄。巍峨山脈,龍氣浩蕩。


  迎賓曲中,佘王苛勍、郴王赫者、煊王戎晅,各方霸主,天家氣魄,一一亮相登場。她立身良北王之側,含笑寒暄。


  “宣相,別來無恙罷,朕對宣相天人般的風采可是想念得緊呢。”佘王道。


  “多謝佘王陛下掛念,隱瀾對陛下的威儀也甚是神往呢。”你那佘國國庫的存貨被本相淘了不少寶貝走了,嘔火得很罷?

  “好一個‘少相’,果然是少年俊美,豐姿玉骨。無怪乎睥睨天下的淦王會把百煉鋼化作繞指柔,如果是朕得此美相,怕也很難不言聽計從罷。”郴王怪笑道。


  宣隱瀾莞爾道:“有言曰‘地靈方出人傑’,郴王陛下的願望,也隻能永遠是個美好的願望了。”這四國中,要說土地貧瘠、人丁稀少,他郴國當仁不讓。


  那郴王正怪笑到半路,這句話出來時,明明是飄進耳中,卻像塞進了喉嚨,一口氣堵在胸腔,險險就調不上來。於是,他領教了,這位嬌嫩的宣相,卻有刀樣的口鋒。


  “煊王陛下,久違了。”她對著那道睦違多年的紫色身影一揖。


  “哦?宣相之前曾與煊王陛下熟識的麽?”良北王順口問。


  “當年隱瀾遭匪徒所劫,若非煊王陛下伸以援手,隱瀾怕是歸國無望。”既然良南王不在場,全州城斷崖上那一場可自動省略。


  戎晅隻以薄唇揚出淡笑,未語。入目的這張臉,夢裏魂裏糾纏不去,誰成想,一朝得見時,他仍然無法放肆的擁抱。全身的骨骼因為和意誌力的強硬對抗而發痛。此程來,便已設想到這個局麵,一旦真正麵對卻無法如所想的坦然。為什麽她便可以笑侃悠遊,揮灑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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