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王終究有了新的美人
戎晅一笑,俊顏使得在座諸女心弦為之一窒:“先生妙才高論,鮮有對手,淼兒你需要費些思量並不奇怪。”
“日在東,月在西,天上生成‘明’字,女居左,子居右,世間配定‘好’人?”忽然有人插進話來,這一聲話引得眾人將所有目光都聚在了她身上,原因無它,因為她能出現在此處本身就引起了諸人的好奇,“臣女早聞懿翾夫人是位才女,開堂授課,敢為女子之不能為,想不到還是位聯林高手。不過臣女略有不解,可否向夫人請教?”
自稱“臣女”,在這樣的場合現身,與王後同行,坐在琴妃一側,這位紫衣美人的身份還有夠撲朔迷離。藍翾淡哂:“姑娘請講。”
“夫人聯中有‘女居左,子居右’,請問可是夫人口誤?自古男者為天,在這裏怎會將‘女’字放在前呢?”
汝犯賤幹人何事?她秀眉微挑,尚未出言,又有好事者參與進來:
“是啊,這位妹妹說得甚是有理。男者為尊,像我們這種見識短淺的粗人都知道,懿翾夫人這般博覽群書的才女,不會不曉得吧?”嫻貴妃嬌聲道。
說得沒錯,你的見識的確夠短淺。藍翾索性不急著答話,看看還有哪位願意摻和進來,勇者無罪,重在參與。
不負她所望,又一位鶯聲燕語:“依本宮看呐,懿翾夫人您出的這聯並不是很妥當。世間配定好人,這‘配’字,怎說得出口?我等好歹都是宮裏的娘娘主子,唉唷唷,聽在外人耳裏,還以為咱們如何地不知自重呢。”
藍翾忍了再忍,才沒有爆笑當場,卻聽到有人“嗤”地一聲沒有控製好的嬌笑,抬頭,睆睆不知何時坐在了對麵席上,淺笑未掩,弧犀半露,還向她眨眼聳鼻,“藍翎”味十足。壞了,一位純潔如小白兔的乖寶寶已差不多被藍翎汙染透徹且給肢解重組過了。
那位裝羞扮怯的娘娘對這一聲笑極不滿意,尋到了肇事者,雖有三分顧忌,但仍語氣不善地道:“小公主,本宮很可笑麽?勞您這般笑話?”
睆睆螓首微搖,惶然道,道:“炎妃娘娘誤會了,娘娘哪裏可笑來著?是您講的笑話可笑嘛。睆睆竟然不知炎妃娘娘尚有娛樂他人的本事,真真個妙語如珠,令人忍俊不禁呢。”話完竟然索性以袖掩口,“咯咯”嬌笑不止。
她如此一著,那嬪妃中有與炎妃不睦的,更有討好小公主的,趁機附和了一把,隨即笑聲四起,直至演化成滿堂哄笑。炎妃臉紅氣粗,卻也甚是明白身處之地不是她能發飆的場所,也隻得吃了這個悶虧。
待哄笑聲淡了開去,伯昊悠然開口:“方才嫻貴妃和那位姑娘的問題,不知夫人如何作答,在下極想領教夫人的答案呢。”
記得很久很久以前聽過媽媽說過:不怕沒好事,就怕沒好人。老人的話還真要聽。藍翾笑意晏晏,向紫衣美人道:“敢問姑娘芳名?”
她此舉可是問出了在場不少人的存疑,原本屏聲靜氣聆她答案的諸人,齊齊將目光投向了那位紫衣美人。後者媚然淺笑後婷婷立起,輕啟芳唇:“臣女名嫵嫵,姐姐是琴妃娘娘。今日進宮探望姐姐,隨蒙王後抬愛,有幸參加宮庭盛宴,目睹了宮裏各位娘娘的絕世風姿,臣女銘感三生有幸。”
琴妃也隨之起身,福身低語:“舍妹年幼,有衝撞冒犯之處,姁姁在此賠罪。”她此語乍聽起來是客套,藍翾卻知是對她說的。琴妃娘娘,倒是個值得尊敬的對手。
王後擺動寬袖,“兩位妹妹請坐吧,今日不過是咱們王室自家的家宴,何來那麽多客套可言。臣妾說得可對,王上?”
戎晅頷首相和:“王後所言有理。今天在座都是自家中人,不必拘禮。大家舉杯暢飲罷。”
君王一席話,掀起了宴會的高潮,杯觥交錯,衣香鬢影,宴會進展到了實質的階段。
“先生,方才一場戲看得還過癮麽?”藍翾以腕支頜,好整以暇地問自斟自飲的伯昊。
伯昊詭秘一笑,揚首杯中見底,“夫人何嚐不是是位看戲者?”好一個四兩拔千斤,周旋下來,問題始終懸而未答,高段。
“先生抬愛,藍翾身置其中,怕早已是當局者迷了。”她眸光陡黯倏地又笑意囅然,“其實藍翾有件事不太明白,還要請教先生呢。這是一場名為家宴的宮宴不是嗎?為何不見王子公主參加?王上的兒女不算王室自家中人?”
“夫人有所不知,此乃煊朝陳規,新年前的家宴是為王後率眾妃恭賀王上新年新禧、萬壽無疆;節後尚有一場家宴,則是王後率眾位王子公主恭賀王上新年伊始,壽與天齊。這年前的家宴王上會邀請一兩位親近坐陪,在下就是其中之一,睆睆公主亦是如此。年後家宴則是王上的王子、公主們的天下,由王後主持,所請列席的都是有已為王上誕下子女的嬪妃娘娘們。”
邶風學堂的那些孩子們想是是被排除在外了。也好,他們在這宮中活著已夠不易,現在又正因宮中盛傳王上新寵成了他們的靠山而備受關注,何必使他們到一些自恃血統高貴的王孫公主們中間受盡排擠?能夠平安無事的長大,學得一技壓身,安身立命,足矣。
觀她失神怔忡,伯昊會錯了意,以為她為方才所言中唯育有子女妃嬪方有列席之幸而惆悵,道:“夫人何必煩惱,凡事順其自然,不是夫人的處世態度麽?尤其子女之緣,莫可強求。”
“是呢。”她點頭,“畢竟是他們自己的人生,我是老師,不是上帝,能教的都教了,想做的都做了,順其自然罷。”
咦?伯昊初聽得糊塗,旋即又明白過來,對她,更不知該抱何樣觀瞻了。若是宣隱瀾,擁有智慧和胸懷都是有利的,而若是懿翾夫人……抬眸,入眼的一幕使他心際一沉:看來,這場女人的戰爭,要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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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時似雪。謝時似雪。花中奇絕。
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徹。
占溪月,留溪月。堪羞損、山桃如血。
直饒更、疏疏淡淡,終有一般情別。”
戎星紅口白牙,將一段《鹽角兒》誦得嬌軟清香,聽在諸生耳裏,別有一番受用滋味。
藍翾拍掌:“不錯,昨日才教過,星兒今天已經背誦如流了。同學們請看這白梅,可否真如詩中所繪?”
為使課堂不流於呆板枯燥,不使這些孩子在最初的新鮮過後在課堂上受瞌睡蟲拜訪,時不時別出心裁便是勢在必行。今日,便是為了使諸生切實領會晃補之的這闕詠梅名篇,她帶他們到在早春時節開得正好的梅園賞梅。
伶兒和並肩而立的小婢倩兒擔心地互相遞了個眼色:她們的娘娘,在孩子們麵前笑逐顏開,可是強顏歡笑?
不愧是近半年朝夕相處的主仆,知主甚深。藍翾的心情何止不好?新年已過了,她的心卻隨著新春的伊始跌入穀底。
三天前,戎晅納進了一位畫貴人,這三天自是美人在抱,不曾會麵。畫貴人並非旁人,正是琴妃的親生胞妹嫵嫵,即在年前宮宴上的紫衣美人。那一夜,戎晅是自她進宮後首夜未宿在懿華宮,宮嬪們的傳言中,是說王上在宴上為嫵嫵的妖嬈媚姿所蠱惑,當夜便要了她。翌日夜裏,戎晅仍然到懿華宮下榻,眸裏閃爍的心虛證實宮嬪傳言並非空穴來風。藍翾心揪痛不已,發現告慰自己的那一套進宮為妃便意味著要接受的遊戲規則完全失去了效用,她無法大度到佯裝不知發生了什麽,手已下意識地推拒著戎晅的熱情:“臣妾今日身子不適,請王上到別宮安歇。”戎晅從她眉目裏看到了全然抗斥,卻仍藉用男人的優勢抱她上榻,企圖以精健的軀體在冬夜卷起熾熱情焰,但是,她仍然以一記過肩摔將其摔倒在榻下,而後徑自前往偏殿。他沒有追來,她也絕不想他追來。
這獨處的三天裏,藍翾已理明白,畫貴人的產生,王後定是功不可沒。那場宮宴上,王後有意無意攔住戎晅向她靠攏的腳步,手腕巧妙地挽出嫵嫵,使那張媚色猶勝其姐三分的妖嬈麵孔光鮮鮮亮於戎晅眼前。戎晅甚至待不及明媒正娶,便造就事實。這早春方至,王後便頒了懿旨,代王上召進了那位大美人。隻是不知此刻美人在懷的戎晅,有無感念過王後的賢德淑良?
“老師,您臉色有異,可是玉體欠安?”戎星牽了牽她的手,小臉上是憂心忡忡地關懷。數月的師生,藍翾於她,亦師,亦友,亦姊,亦母。
藍翾揉了揉這小人兒的頭頂,明明一個孩子,卻滿口的老成持重,懂事得教人心疼,柔聲道:“老師身體很好,是被這白梅映得,臉色才會有一些蒼白,你看別人的臉色,不也比平日要白一些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