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看似平靜的現在
沒有任何一處？伯昊一愣。
藍翾：“不過，還是謝先生好心提醒。”
“伯昊是想告訴夫人，依夫人的才智心計，想要防患於未然，並非沒有可能，除非……夫人不屑。”
不屑？往日在虎狼環伺的官場，步步為營，時時算計，她尚能遊刃有餘，為何今日會不屑？因為對手是女人嗎？女人不是弱者，尤其在後宮裏求生存求寵幸求地位的女人，這點她比誰都清楚，所以沒有理由輕視和自己同一性別的女人。若不是，又是為了哪般呢？不曾未雨綢繆，不曾構築經營，長這麽大，首次這樣單純的活著，是為了什麽？
“藍翾謝先生的指點，這段時間我讓自己心癡眼盲，過著‘相夫教子’的生活，許是因為在過去的歲月裏，無論哪一段時日，我都是處在利害權衡中，反而覺得現在的我活了一段最輕鬆的時光。不過先生盡可放心，任何時候，藍翾均不會任人宰割。”
伯昊深信這一點，這樣的女子，清麗如蓮的外貌下維係的是強韌驚人的生命力，不管何時、何地，她都會竭盡所能讓自己活得更好。但縱是如此，那些個隱在宮廷暗處的蠢蠢欲動，也非等閑之輩啊。
藍翾再施一禮：“為了先生的擔心，再謝先生。不過，”她明眸滿是黠意，“若先生再能助藍翾一臂之力的話，藍翾會對先生更加感激不盡。”
唉，這果然精於算計才是這女子的真麵目，她怎麽可能放過自己這個自己送上門來的免費先生？伯昊深感自己今日是自投羅網：“夫人，伯昊近日有些要事……”
“藍翾昨日已聽王上說了，先生這一次雲遊歸來，是準備在京都呆一陣子的。不妨如此，每周僅為先生安排火曜日、木曜日兩天，時段可由先生自選。先生精通易經八卦，醫術更是神乎其神，您何妨在這些飽受摧殘的孩子中選一個有潛質的接班人呢？沒有合適的接班人也無妨，就當先生支教貧困山區，奉獻大愛之心，大慈大悲、功德無量呢。”
這……若是推辭不受，就是不仁不義無德無愛麽？伯昊好生為難：“夫人，伯昊……”
“那這樣就說定了，明天便是火曜日，先生是選擇上午課還是下午課？或者先生樂意全天授課？由先生自己定奪，藍翾願一切以先生意旨為準。”
是麽？伯昊認為她的末句是口誤。
“這樣好了，明日先生一早便來，若是覺得累了，下午便回府歇息，若是意猶未盡，也可留下來繼續授課，可好？”言罷，她轉頭笑意盈盈地回頭，“星兒，快些過來，你們又要有一位新先生嘍。不過，這位伯昊先生也是你們王上的老師，所以你們更要格外尊重才是。快來拜見先生。”
“拜見先生。”戎星上前，乖巧萬分地的一揖到底，又忍不住少年人的好奇，薄唇綻出燦爛笑紋，“先生要教我們什麽呢？”
藍翾大力推介：“先生是位奇人，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經史子籍，學貫古今，滿腹經綸，你們想學什麽，先生便可教你們什麽。”
戎星吸了口氣，澄澈的眸內聚起了強烈的崇拜：“先生比老師還要厲害麽？”
“當然，老師與先生根本不可同日而語，老師終其一生，也不可能望先生一點項背，所以你們要好好向學生請教，曉得麽？”
戎星向伯昊又行尊師大禮：“請先生多多指教，星兒定會好好學習的。”
藍翾笑容可掬地轉向這位送上門來的“義工”，說：“如此便說定了，明日辰時藍翾與眾弟子在此恭候先生。”
伯昊哭笑不得，可遑論開口相求的是秀外慧中的懿翾夫人，單是戎星投注過來的純潔無辜的眼神，那一個“不”字已然是萬萬說不出口了：“夫人，伯昊不得不心生佩服，明日辰時，伯昊會如時而來。”
“謝先生，先生慢走。”
我說了要走嗎？伯昊再次在心底發出歎息：“如此，伯昊告退。”
“送先生。”室內一大一小兩個女子齊齊以禮相送。
禮多人不怪，要怪隻能怪自己不該心地過於善良，隻怕一代才女在殘酷的宮廷鬥爭中遭遇不測，好端端上門提醒，卻落得個讓人“請君入甕”。伯昊叫苦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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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有一陣清風來，吹落嫦娥笑語聲。不同的是，傳出這笑聲的，不是廣寒宮，而是她的懿華宮，距宮門尚有幾尺，受盈耳而來的笑聲感染，心情也輕快起來。
伶兒喜孜孜地道：“夫人，是睆公主和將軍夫人，一齊看您來了。”
藍翾有意放慢腳步，意欲聽聽這宮內宮外兩個版本截然的小丫頭湊在一起，是怎樣的話題引起她們的共鳴，惹來這樣清澈透明的笑聲？
“我說的是真的啦，你都不知道，當時那個家夥聽到我這麽說的時候，樣子有多糾結！”
“糾結？”
“就是難看啦。那個當兵的聽到我這樣說，滿頭的黑線，當時就跑去向他們的千夫長報告，沒一會兒，他們的千夫過來……”
“滿頭黑線怎麽回事？是突然有黑線落到他頭上了嗎？”
“這個，不是，意思是說他很頭大的樣子，啊，是說他有些惱火，總之，就是情緒不太好。唉呀，公主，你問得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故事情節，故事情節才重要！”
藍翾啞然失笑：一古一今兩活寶，湊在一起還真是段子不斷。
“話說那個千夫長過來了，見到我就問：‘你罵我們的人笨，難道你有好法子？’我非常高能地瞄了他一眼……”
“‘高能’是什麽？”
“就是很……很神氣，很得意嘛，唉呀，公主，你問得又不是重點啦。”
“對不起，厲夫人你接著講。”
“我說：‘這個當然。’‘什麽法子？’‘若我說出來，你們就不能再去強征農人家的棉花。’那個千夫長吃了蒼蠅一樣瞪著我……”
“惡，他吃了蒼蠅麽……喔，你講，你接著講……”
寶貝翎兒又在賣弄她如何在軍中製作簡易“羽絨服”助兵士過冬的光輝往事了，做了將軍夫人的人，孩子氣不但毫無收斂，反而變本加厲，足見那位厲將軍有多疼惜縱容嬌妻。雪後的風還是很冷的，藍翾收緊了肩上的披風，邁入寢宮。
“姐姐！”翎兒不管旁邊有位儀態萬方的公主在場，撲過來就是一個熊抱。
藍翾推不開這帖膏藥，隻得帶著她移動。
睹到人家姐妹情深，睆睆公主美眸內不加掩飾地浮起羨慕顏色：“翾姐姐，你們姐妹感情真好，有一個姐妹真好。”
睆睆，戎晅同父異母的胞妹，二八年華，嬌小可人，秉性乖巧，知書識禮，極得其兄戎晅的疼愛和看重。所以，從後宮之首王後到朝堂的百官，對這位小公主都不敢小覷。現邶風學堂校址“落楓軒”原為其別苑，每至楓葉濃紅時總是要到裏麵住一陣子。在她從城外庵堂返回宮闈之際，戎晅是準備了充分的說辭來說服這位妹子讓出愛巢的，孰料當向來沉穩持重的睆公主聽聞心愛的別苑改做學堂時，未及向兄長請辭即腳步匆匆趕到落楓軒，看到正在凝神聆聽學問的孩子們時，大喜道：“太好了，有人做了本宮一直想做卻未做的事。”
由此，小公主與懿翾夫人及隔三差五便進宮探望姐姐的藍翎交成了閨中密友。
“小美人公主，吃味了不是？”藍翎一個作怪地鬼臉，“是不是因為我姐姐生得太美，連你也被電到了？”
“電？”睆睆顰起新月般的眉線，好看的鼻翼微微皺起，“那是什麽？”
何時，這丫頭才學會入鄉隨俗？藍翾笑道：“這個翎兒最擅長的本事就是說話顛三倒四，公主不必理她。”
睆睆搖頭：“不是，將軍夫人說話很有趣，睆睆很喜歡聽。”
藍翎有高山流水遇知音的豪邁感，挽其玉臂，義薄雲天地道：“還是小美人公主識貨。索性找一個好日子，不是因為你們這宮裏什麽莫名其妙的宴會，我們好好聚一下，到時候我肯定會講一大波的趣聞笑話給你聽，好不好？”
睆睆螓首連頷，喜不自勝：“好，或是我出宮，或是你進宮，我們隻為聊天說話而聚，而不是因為今日這般的宮廷宴會。”
這兩人的交情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還要越過她自己組團遊戲？嗯，她們兩人都提到了……宴會？宴會，昨晚戎晅似有過相關的叮嚀，但自己聽隱約聽到了“宴會”的字樣，其它的……都怪那個色鬼，在那樣的狀態下說出來，昏昏欲睡的自己哪有力氣聽進耳朵？
“啟稟懿夫人，奴才是明源，王上遣奴才為您送天今日晚宴的禮服。”門外有聲音傳入。
“進來罷。”藍翾不解：懿華宮裏的錦衣華衫已經多不勝數，還要特別送來禮服，到底什麽晚宴呢，需要這般隆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