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王的後宮，美人如雲
“臣妾還聽說……”麗嬪見得王後對芳妃全無責備之意，膽子也大了起來，天性終於得以，“有那麽幾回，王上是在慕蓮室找到懿翾夫人。從太陽還高的時候進去，到後半夜才抱著人出來。雖然一般人近不了那裏，但從侍立門外的太監宮女的神情看過去，裏麵肯定是郎情妾意……”
“咳！”甄媛掩唇輕咳，顏容肅整得令人不敢褻瀆。
麗嬪當即打住未能出爐的聲色描繪，一時說得興起，難免忘形，忘了素來端莊的王後，豈能讓她們這些位深宮“閑”妃拿來消磨時光的豔聞趣事給汙了耳朵？
甄媛優容大度地一笑，道：“聽幾位妹妹說得高興，本宮也要好奇那位懿翾夫人到底是何般人物了。趁此刻王上尚在朝上，我們幾個不妨前去探視新來姐妹，一為得見仙容，二為多走動走動增進姐妹間情誼。幾位意下如何？”
芳妃、麗嬪暗裏喜悅不勝，以她們的性子，本該是一早就要上門去的，但好在她們尚有自知之明，自忖在王上新寵麵前既無炫耀資本也沒有給人下馬威的底氣，送上門去也隻能是看了人家的風光八麵徒增自個的不痛快而已。但眼前兩位就不同了，一位是王上的正妻王後，一位是王上一度專寵的琴妃，這一個會麵，必定熱鬧無窮，激動澎湃。
“一切但憑王後娘娘吩咐。”二妃不勝乖順。
琴妃卻有幾分遲疑，雖對新寵麵貌不無好奇，但見了又能如何？無奈王後口諭不得不從，盈盈道：“臣妾遵命。”
宮侍成群，儀仗凜然，浩浩蕩蕩，有備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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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餘日宮廷生活下來，藍翾逐漸調適過來，並開始從無聊中尋找樂趣。她自然無法返樸歸真到花間撲蝶、含淚葬花的境界，不過近幾日在宮裏的徜徉逡巡，已使她有了一個即將付諸行動的計劃，隻待籌備得當，再取得“金主”認同，便將開展起來。
她正執筆製定藍圖的當兒，伶兒氣息微喘地跑進來：“夫人，夫人！”
“天要塌下來了麽？”藍翾眉眼不抬，手中的小毫兀自龍飛鳳舞。
“沒、沒有。”伶兒定了定心神，“是王後，王後來了，還有好多位娘娘，正一起趕過來，明源公公在路上瞧見，派人快步送話，以使夫人早做準備。”
藍翾腕下一頓。眼下是怎麽個狀況？正牌妻子找第三者興師問罪來了麽？且還有一大批已經先入為主的第三者們相隨？後儀迎娶如何？懿翾夫人又怎樣？單是一個妻妾成群裏的“妾”字即可概之。在踏進宮門的那一刻，便已料到會有麵對戎晅女人們的這一日，一日拖過一日，是不想讓這一日來得太快。可是，你拖，別人不拖，已經打上門來了不是麽？
她向麵露惶色的伶兒道：“諸位娘娘聯絡姐妹情誼而來，吩咐大家準備茶點伺候貴客。”
話音未落，外麵唱喝聲已入：“王後娘娘駕到！”
“琴妃娘娘駕到！”
“芳妃……”
路甲乙丙丁不必細記，反正放在前麵的總是比較重要就對了。藍翾理鬢整衣，向迤邐而來的人影斂袖屈膝,：“恭迎王後娘娘鳳駕。”
眾目焦距所聚，全落在藍翾臉上，約摸有半刻鍾長短，無人發出聲響。
藍翾是不介意她們多看幾眼，但介意自己的膝蓋屈得太久，又重申道：“恭迎王後娘娘鳳駕。”
甄媛才如夢初醒，道：“妹妹免禮。”
看，果然是聯絡姐妹感情來了。她囅然：“謝王後，王後請上坐。”
不見聖眷正濃的驕縱，亦無初來乍到的謙卑，單看眉眼五官也許與琴妃不相上下，但那份份在女人身上極罕見的特質是她們當中任何一人也不具備的。自然，她們還不曉得這份特質叫做“自信”。
幾個女人你來我往，竭力創造出其樂融融的和氣場麵。藍翾則冷眼欣賞著這群被迫早熟的年輕孩子們的賣力演出。
年紀最長的王後，據聞與戎晅同年，二十五歲的韶華之齡，笑顏可掬，舉止有度，成熟穩重得如同一介四旬熟婦；貌美如花的琴妃娘娘，明明二九佳人，眉尖顰顰，嬌息羸弱，本該燦爛招展的青春氣息卻讓眼眸裏盛瀲的憂鬱壓榨得所剩無幾，若是到了二十一世紀，標準的林黛玉飾演人選。
那琴妃，放在藍翾身上的目光，有羨有妒，有哀怨有欣賞，惟獨沒有一絲的怨毒，稱得上婦德可嘉；反觀王後，眼睛在與藍翾對視時幽靜無波，而她移眸別處時，卻明顯感到來自王後的兩股掂量探究、甚至更深層次的力量投射過來，絕對不是一位賢良淑德的母儀天下者那般簡單，興許較淦王的那位才矜更加工於心計。
至於其他二位，有些麻煩，但也僅僅是電視劇裏經常安排的一些起起哄、傳傳舌、添添麻煩的湊數角色，有則橫生些枝節，無亦不影響故事主脈發展。
“妹妹好文才，這歌謠可是妹妹作的？”甄媛信步踱到未收收拾的案前，拈起一頁薄箋，“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有孟母，擇鄰處，子不學，斷機杼……妹妹作的這首歌甚是好聽上口，卻又似蘊藏了無邊機理，本宮可要佩服妹妹了。”
藍翾垂瞼複抬眸，笑意盈盈，道：“王後過獎，此乃藍翾家鄉的一位故人所作，意在教育子女一心向善，明廉知恥。藍翾一時興起，默寫了來玩，讓王後見笑了。”
藍翾的蠅頭小楷秀雅清麗卻風骨瞿勁，芳妃湊過來，也效仿王後拈起一紙，“唉呀，還真是的，原來懿翾夫人是個才女呢，琴妃妹妹，這下你要碰到對手了。不如哪天請兩位比試一番，看看誰能更能擔當得走了‘才女’這個美譽？”
孰料她這話出來，兩位被點到名的當事者均一笑泯之，未予回應，不由有幾分訕訕，道：“懿翾夫人不曉得罷？琴妃妹妹的琴藝屬丏都第一呢，王上最喜歡聽她彈琴。在琴妃妹妹初入宮的時候，王上還曾為她做過一首詩，中間有一句是‘玉攏翡翠綺羅香，雪梳瑤琚仙樂揚’，說得就是琴妃的纖纖玉指在綠綺琴上彈奏仙樂的場景呢。”
“原來琴妃娘娘精擅音律，藍翾自愧不如。”她莞爾，“而芳妃娘娘出口錦繡，妙語如珠，定然也是才華卓著，不如哪天和琴妃娘娘比試一番高低如何？”
芳妃識相地未接下文。與琴妃比？無論才情、相貌，哪一樣都比無可比，刻意賣弄，險些弄巧成拙，這位懿翾夫人溫溫和和地請她吃一個軟釘子。
麗嬪看姐妹受挫，頓起不平之心，說：“懿翾夫人說笑了，咱們這些庸脂俗粉豈能與琴妃妹妹這樣的絕色佳人相提比論？夫人許是不太清楚，在夫人之前，琴妃妹妹可是最得王上喜愛的。夫人天姿國色，這後宮裏也僅有您可以跟琴妃娘娘一比高下，是不是？”她的“是不是”問得是芳妃。
藍翾暗裏歎氣：這位大嬸許是說得太高興了，怎麽忘記了旁邊還有位重量級人物呢？
“麗嬪娘娘高看藍翾，藍翾對麗嬪娘娘的話卻不敢苟同。莫說藍翾姿質平庸，縱算國色如琴妃娘娘，也遠無法與王後母儀天下的雍容氣度相提並論，是也不是？”
麗嬪一張臉當即成了醬紫色：羊肉沒吃成反招一身臊，以後這個懿華宮還是少來為妙。
甄媛不得不開尊口，道：“妹妹過譽，姐姐我自知才識淺薄，以後還需向妹妹多討教才是。”她瞟了身邊人一眼，“琴妃妹妹，進了懿翾宮便不曾開過口，不想與懿翾夫人多聊一聊麽？”
琴妃嫣然道：“臣妾隻顧貪看了這房內清雅別致的布置，一時忘言。懿翾夫人，這房內布置甚合夫人脫脫出塵的風姿，姁姁自愧不如。”
“琴妃娘娘謬讚。”這房內布置的確不俗，怎麽說都是一國之君親臨參與。隻因她曾對觀雨樓的布局讚不絕口，這懿華宮便效仿了幾分，壁鑿玲瓏架格，地雕白玉花絡，錦籠紗罩，珠簾流彩，色係以白、紫交映，貴氣而不失清雅。而足占了一麵牆之大的檜木書架，載著滿缽滿櫃的書依壁而立。若非隨風擺起的淡紫錦紗遙遙顯出了內室的一方繡榻，真會讓人以為此處是哪家貴族書生的書房。
琴妃又道：“懿翾夫人喜讀樂閱，必是見聞廣博，姁姁今後還要向夫人應多討教才是。”
“琴妃娘娘客氣了。”還真是客氣了，無論怎樣，人家是名正言順的才女，而她大半的學問盡是“偷”來的，底氣不足，心虛呐。
甄媛聲如春風化雨：“據聞懿翾夫人和衛宇大將軍的夫人是同胞姐妹，又同是戶部藍大人的義女。以妹妹的才貌，為何先前在京城不曾有過半點耳聞？”
開始查戶口了麽？她笑容可掬：“藍翾和妹妹從小在鄉下長大，妹妹因和衛宇大將軍自幼訂親，所以早幾年到丏都準備婚事。藍翾來京卻是為了參加妹子婚禮，不料……”欲說還止，剩下的，各憑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