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此王對彼王的嫉妒
戎晅氣惱地瞪著這個一會兒功夫已將咬、罵、掐輪番上陣的女子,又將她箍進懷裏:“他如何知道你是女子?”
“一年前才識破的。”不消說,她也明白他口中的“他”是何許人也。
“明知你是女子還繼續重用你做宰相?”他俊麗的黑眸大瞠,“他對你,是怎樣的?他……愛你麽?”
“他未必是真的愛我,隻不過不喜歡被拒絕。”她笑吟吟地融化著他的醋意,“是拒絕,聽到了麽?我的小男生,不要被醋酸死才好。”
他卻隻揪著令自己難以釋懷的問題:“他究是如何識破你的?不會……”黑眸在她周身掃來掃去,手則不老實地落在她的縛平的胸上,“是不是露出了破綻?”
她揮開他忘記教訓的祿山之爪,惡聲惡氣地道:“我沐浴時被他毫不保留地看光了,這個方式如何?”
他扣在她腰上的手猝然用力:“然後呢,他還做了什麽?他對你做了什麽?”
不能繼續逗他了。怎麽可以忽略呢?眼前的男人也是王,是坐擁天下的一方霸主,同樣擁有著不容置疑的破壞力和摧毀性,如果那邊是隻暴虐的老虎,這邊便是狂野的獅子。她沒興趣看獅虎相鬥,更沒興趣成為這場戰爭的始作俑者。
“是我的一時大意。在一次秋圍中,他從馬上跌落受傷,我為他包紮傷口時,他從領內看到了我頸間沒有喉結,加上這個外表,便也破悉了我的女子身份。我和他之間原來隻是配合默契的君臣搭檔,後來演變成一個男人對一樣有趣事物的追逐。如果不是這場意外,也許還在進行著那場遊戲,而最後的結果可能是我棄官而逃。”
冷戾的線條在她澄澈無塵的眼波中軟化消彌,但他猶不肯輕易釋懷,一逕嘟囔道:“他受了傷,憑什麽要你包紮?為何要與他配合默契?做了他那麽多年的臣子,六年,六年……”
唉,她無力地苦笑,這個別扭的家夥,一別數年,既然大家都安然無恙,自然有各自的生活要過,他在做他的王上,她也要想法子活下去不是?眼下,首要的,不應該糾纏在那上麵好不好?她一直想知道的,也一直教他磨纏得忘了問的,是——
藍翎在哪裏?那個因他們這場糾纏被牽扯進來的無辜翎兒,現在何方?
“阿晅,六年前你回到這裏時,是獨自一個人麽?你的身邊,有沒有……”盡管早已查得清楚他的身邊從來沒有藍翎的出現,但這一刻多希望那隻是因為宣隱瀾力有弗逮下的漏查。
“沒有。”她還在猶豫,戎晅已答。
“沒有?”果然。她秀眉顰起。精明如她,因為失望太過,沒有覺察到對麵人眼內一掠而過的壞心光芒。
“那一日,我醒過來時,發現自己置身於重華殿偏殿的榻上,周遭空無一人。正值朝鍾敲起,我進正殿換了朝服,上了朝堂,才知道那一日僅是我遇刺的第二日,中間僅有一夜之隔。我和你在晷界的那一年,並沒有被計算進寰界的歲月裏。”
翎兒之前陪她看國外大片,科幻與魔幻總是傻傻分不清楚,自己也常因此嫌棄翎兒“邏輯錯誤”,那麽,戎晅與她們的互相穿越,是科幻?還是魔幻?導致這場謬亂發生的,是時空的錯迭?還是冥冥之手的撥弄?
不能細想呢,這個問題太玄妙也太無解,多思無益。她低歎:“現在隻有翎兒了。記得這個小丫頭以前整日想著自己穿越時空回到古代,做一回先知般的穿越女,這會兒,隻怕她的全身翎毛早已讓人給拔光了。”
“她,應該得過得還好。”戎晅悠悠道。他可以充分的想象,如今衛宇大將軍的府第裏是如何的雞飛狗跳,慘不忍睹。
她垂眸搖首:“我最怕得是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闖了禍,惹了事,又不知道如何善後.更怕她單純可欺,遇上歹人,遭遇暗算。就像多次夢裏所看到的,麵對翎兒的哭救,我無能為力。這麽多年,我在淦國一直在尋找她的下落,沒有半點結果,基本可以斷定她不在淦境。”
戎晅微微點頭:“一國丞相花六年的時間不曾尋到,想來是如此了。”
“阿晅,幫我.幫我尋她,好不好?”她不介意示弱,當初原本就是決定,若還是找不到翎兒,會趕到煊國冀求他的幫助。
他唇角上揚,揚起算計地淺笑:“若幫你尋回翎兒,會有什麽好處?”
“你……”她搓著他的俊臉,順暢答道,“若大王能助小女子尋得親妹,小女子必當感謝隆恩。”
“小女子你要如何感謝這份大恩大德?“
她眯眸:“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等得便是這一句。他受用頜首,道:“小女子可要言而有信,不得食言而肥。”
“放心,我吃什麽都不會胖,食言更不會肥,”她纖纖十指在他俊臉上搓扁揉圓,感受著不同於自己柔滑膚質的另一種觸感,“趁機要挾?趁火打劫?小朋友,姐姐不吃這一套。幫不幫?嗯?你敢說不幫?”
這個精刁過分得小女子!他氣咻咻道:“你可知道這六年內,你和翎兒的畫像不但已走遍了煊國的每一寸土地,連那淦、佘、郴的民間也不乏芳蹤?為了更易尋找,我將你們的語錄整理成冊,凡口中出現冊中語句的人,尋人者立馬向京中回報。曾經有過幾回,派出的人帶來了疑似的消息,而我趕到時,總會晚了一步。你那個妹妹翎兒,還真像隻長了翎毛的小鳥般,在朕的國度裏飛來覓去,捉了幾年迷藏。你自己算算看,為了找你你們,我費了多少力氣?用過多少人?又到過多少地方?很是辛苦是不是?淼兒不該給我些獎賞麽?”
“你是說……”自動刪除他邀功請賞的後幾句話,她迫切而小心翼翼,“翎兒她……找到了?”
他悻悻道:“有其姐必有其妹,我的淼兒可以在淦國呼風喚雨,你的翎兒雖然不能權傾天下,卻也收服了朕的衛宇大將軍甘心供其驅使。她過得很好,至少,比你設想的要好上太多。”
感激上蒼。她閉目,翎兒活著,翎兒平安,這份感恩心情的驅使下,她也不計較他方才的故弄玄虛。
“放心,二十日後,你會見到你活蹦亂跳精力過盛的翎兒。”她愛翎兒至此,他很吃味。
“二十日?”她很是迫切,“為什麽要二十日後才能見到?”
煊王陛下更加不快:“因為三日後動身回京,從良城到丏都,需十五日車程,打出兩日的空餘,二十日後你一定見得到她。”
丏都?她微怔:“你是說,我要隨你一起回都?”
戎晅黑眸內淬出危險火花:“那麽,淼兒以為呢?”
“我——”是呢,她怎會以為這個意外重逢後他們還會各行其途?他怎可能放任她回到原有的生活軌道?他不再那個在花店打工的阿晅,他是手握一國權柄的煊王。
“你掛念著淦國?或是掛念著淦國的人?”他兩隻大掌緊扣住她如柳細腰,唇抵在她耳邊,咬牙切齒,“是淦國的人更讓你掛念麽?”
“淦國的確有我掛念的人.”無視他眼內驟增的怨懟,她嫣然笑道,“那邊有我的娘子與愛婢呢。”
他挑起長眉:“娘子?愛婢”
“本相風華絕代,才華蓋世,乃是淦國無數女兒家的夢中情人。有娘子和愛婢,不可以麽?”她櫻唇彎出絕美笑顏,“或是你以為,世上隻有你一個人想著我?”
“你不會——”她會,宰相都可以做了,還有什麽不會?“你真娶了夫人?納了愛婢?”
她笑意囅然:“夫人苗苗,愛奴婢兒,是我在淦國的親人,六年來我們稱得上相依為命。而一旦別離,她們便是我的牽掛,即使要離開,也須給她們留一條路才行。”
一陣跫音漸近門前:“王上,奴才鬥膽,請問晚膳還在觀雨樓用麽?”
她悄語道:“我也累了,明日繼續詳談,你去用膳罷。”
戎晅揚聲道:“將晚膳備在花廳裏,請厲將軍與伯昊先生作陪,朕要宴請宣相。”
“……”她一記粉拳落在他精健的背上,而門外的人已經領命去了。
“宣相大人還是修整一下儀容罷,這一個青絲淩亂錦衣不整,別人會以為我欺負了你,”他痞痞地笑,“可惜,宣相的身材太纖細了,否則朕不介意與宣相易服相著。”
正是考慮到自己儀容不整才想悄悄回房休整,誰成想他存心使壞硬要拉她赴宴。很好,要出糗大家一起攜手並進。她突然覆上去叼住了他的下唇,貝齒狠狠一合,唇齒間襲進了薄薄的血腥才抬起頭,滿意地欣賞著自己的傑作。
她是小狗嗎?怎麽會從晷界到寰界接二連三有噬咬事故發生?他摸摸腫脹的下唇,指腹上沾了淡淡的血絲,心內好氣,剛想伸手報複回來,她卻滑得象條魚,早有準備地跳出他臂彎。
“煊王陛下,蒙您盛情邀宴,淦臣先回住處略事打理。請煊王陛下先行,淦臣隨後便到。”
美人魚遊出門外,消失前回眸一笑,百媚頓生,徑自去也,全不管他因她那抹勾魂攝魄的笑心癢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