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王與相的繾綣(此王非彼王)
“淼兒!”戎晅又愛又恨,懲戒地吮住她的笑靨,舌在柔蜜甜軟的小口內百般肆虐。這一日的廝磨,柔情蜜意,這樣纏綿的擁吻輪回反複,仿佛,是在彌補六載空白歲月的虧欠。
結果也是輪回,又是她在場麵即將失控的邊緣握住了他貪饜的手,嬌喘淺嗔,吐氣如蘭:“阿晅,我餓了。”
真的是輪回,記得以前,他曾以近乎童真的神情,無數次的“我餓了”,使她柔了心腸,軟了心防。他有些懊惱,闊別那麽多個日日月月,在重逢的首日卻似一個莽撞少年般的迫不及待,隻怕嚇走了她。
戎晅沉吸一口氣,在她頰上一吻,拿起一塊金鈴炙,喂到佳人唇邊:“這是宮裏帶過來的點心,香酥可口,嚐嚐。”
確是香酥滿口。宣隱瀾很是捧場,在他的喂食下連吃了幾塊糕點,飲了一盅茶,恣意享受著他的款款柔情。
他歎息:“好像在做夢,淼兒,你不會在我眨一下眼睛後又不見了罷?”
她水眸滴轉:“說不定呢。你不妨試試看?”
他充分配合,黑白分明的瞳仁眨得不亦樂乎,看得她滾倒在他懷裏嬌笑連連。
“你沒有消失,觀雨樓也沒有消失,試驗結果是,你此刻處於清醒狀態,並非夢境。”
他也笑,擁著她笑得由衷徹底,笑得暢快淋漓,這一生,都未如此笑過。
“觀雨樓,伯昊先生這個名字取得妙極了,觀雨,觀水,許是這個名字取得太好,才讓我再看到淼兒,記先生一大功。”他喜興盎然,神清眸亮。
她環視室內,道:“這‘觀雨樓’取得如何我無從評論,這室內的擺飾倒是雅致極了,在這個銅臭味頗濃的帥府裏,算是難得的風雅之地。也是那位伯昊先生的手筆嗎?”
他洋洋得意之狀立現,頗為得意地道:“除了名字,這觀雨樓的裏裏外外,都是經過我的授意重新修整的,連那匾上的字也是我自己寫的,伯昊隻有拈著胡子看的份兒,如何?”
語氣,形態,像極了一個急欲向大人邀寵的小學生,她輕笑:“小朋友。”
“什麽?”他佯怒,“我不是小朋友。”
她瞳仁滴轉:“那麽,小鮮肉?不帥鍋?”
她頑媚如故,引得他又狠狠啄住她的唇角。
他的確不再是小朋友,曾有的三分青澀已盡數褪去,眉宇間是曆練過後才能擁有的成竹在胸,是個迷人的男子了呢。她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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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源趴在窗口,巴巴遙望觀雨樓,這天色將黑,王上打算連晚膳也在裏麵用麽?
“伯先生,如果王上還不出來,奴才是不是要上去看看?”
伯昊搖頭:“如果我是你,就乖乖坐著,偷得浮生半日閑,不好麽?”
貌似沒有什麽不好。明源點頭,可能是自己做慣了奴才,來不得輕閑。而且,王上和那位淦國丞相獨話的時間委實夠長了,難不成這便伯先生常說的“惺惺相惜”“相見恨晚”?
“你接下來幾天的日子會很好過,若嘴夠甜,賞賜也不會少。”伯昊閑哉道。
“誒?”明源不解其意,還想要問個詳細,可伯先生已然持卷在手,目不斜視,顯然不想被人打擾,也隻得按捺下來。
“厲將軍在做什麽?”伯昊問。
他不多話,先生倒又說了。明源想了想:“方才還在書房,又在寫家書呢。將軍三天一封家書,從不間斷。”
是麽?伯昊歎息:真真個“各有姻緣莫羨人”,隻苦他這個如假包換的“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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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暮色四合,戎晅取出一顆夜明珠,室內登時亮亮白白,果真個帝王才有的手筆。
“這麽天就黑了,咱們說了整整一天的話呢。”
“你累了麽?”戎晅撫著她紅豔微腫的唇瓣,另一手與她十指交握。
“有一點。”她靠在他強勁的胸口,像一隻倦了的貓。
他順勢躺在了軟榻上,為她挑開一絲垂到唇邊的秀發:“可以小憩一會兒,我陪你。”
她抬首,凝望著他黑潭般的眸,細指輕輕描摹著他的眉線,呼吸相換,息息交融,低問:“你與我在這觀雨樓裏消磨了一天,不怕你的臣下猜疑麽?”
“朕有的是辦法解決他們的猜疑。”
朕?這樣的字,從他嘴裏出來,本是最正常不過的,可是,此刻聽在她耳中,卻像一隻巨掌,將本來親密如一體的他們硬生生劈開了一道裂痕。
“淼兒,怎麽了?”察覺到了她柔軟的柳腰驀地僵直,他問。
怎麽了?怎會忘了阿晅也是個一位“朕”呢?不也正是這一個字,此前一直停滯著她探尋的腳步麽?久別重逢,一時意亂情迷可以體諒,但之後呢?她和他,該如何自處?
“淼兒?”她默沉的神色令他捉不住她的情緒,初逢的驚喜蒙上不安,“到底怎麽了?”
他的臉懸宕在自己的上方,黑眸內深重的依戀伴著濃熱的欲望,她知道,隻要一個纖細的鼓勵,接下來便會有一場狂風暴雨。但是,她不想,她和他之間,不應隻有欲望的吸引。
“淼兒。”他隱忍地,聲音變得低沉粗啞,身下壓著的這具盈軟的軀體,是他想了六年、尋了六年的人兒,“到底怎麽了?別瞞我。”
“我餓了。”她抓住他又開始放肆不耐的手,“我餓了。”
他心有不甘地歎息,抱著她翻轉,跳下軟榻。
她以指代梳,綁好發髻,垂眸看到白衣上那些橫生的褶皺:這次第,怕是沒有人相信們這一日隻是蓋棉被純聊天罷?
他牽住她的手前行,推開觀雨樓的門。她卻駐足不動:“要去哪裏?”
“用膳啊,你不是餓了麽?”他忽然壞笑,促狹地,“還是,淼兒想我抱你下去?”
她以手支住他抵過來的胸膛,說:“別鬧。你想要我與你一起出去用膳麽?”
他頜首,理所當然的模樣。
她笑道:“你已經準備好如何向你的臣下解釋我的身份了嗎?我現在依然是宣隱瀾,淦國丞相,你不要忘了。”
幾乎已經忘了,“她”是“他”啊,宣隱瀾,一國丞相,淦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上之臣,是滿腹經綸、才華蓋世的少年英才,更主要的,是傳說中,淦王寵愛無疑、言聽計從的少年美相。勒瑀那個殺人狂魔憑什麽要對她青眼有加?難道……莫非……他不願也不敢再想下去了,一股倏間燃燒起來的灼痛情緒充斥了胸腔。
突然,他攫住她的腰退回室內,狂風卷浪般抱著她跌進軟榻,又一次打開了她的發帶,修長的手指鑽進了如雲的青絲內裏,托起她的頭迎向了自己。這個吻狂野甚至粗暴,甜軟的吮吸換為野蠻掠奪,溫柔的糾結換為強硬占有。
她不解他突如其來的暴戾為何而來,但卻能知道他在生氣,生很大的氣,他的手又在試圖打開她腰間的係帶,推他,拒他,已經無濟於事。她趁他的唇在自己頸間放肆時,雙手扯過他扣在榻上的手,放在嘴裏全力以赴的一咬。
戎晅驚痛低呼,隨之,也找回了被妒火逼到九天外的理智,迎著她嗔怨的目光,囁嚅:“淼兒,我……”
“在你解釋發瘋的原由之前先給我下去,重死了!”她用一根手指戳點他的胸口。
在他起身後,她再次不厭其煩地束發理襟,問:“為什麽突然發瘋失控?難不成因為我是淦國的丞相便準備殺人滅口麽?淦煊之間何時結下了如此大的仇恨?”她是無解他的突變,但也就是因為自己說完“宣隱瀾”後他才野性大發,應該與此脫不了幹係。
坐在榻邊的戎晅蹙眉,垂瞼,抿唇,神態倔強,情態委屈,悶聲不語。這情景,使她又看到了許久以前被趕出書房後一個人悶坐在沙發上的阿晅。
“你在生氣?為什麽?應該是我比較生氣好不好?”她蹲下身,仰望著他不善的臉色,“如果你是因為我拒絕才這副模樣,我不但不會安慰,還會唾棄你。”握住他那隻有著自己兩排清晰牙印的手,細巧地吹氣,“很痛麽?”
綿軟的氣息落在手上,悸動了心底的薄軟,他反握著她的柔荑,問:“他知道你是女子?”
“誰?”她抬起瀲灩水眸。
“淦王,勒瑀,那個最寵愛你的男人!”他恨恨地念著此刻最不願提及的名字,隻因這個名字竟然占踞了她的世界六年。
原來,有人在吃一場驚天動地的醋,拈一場石破天驚的酸,差一點,她便讓他拌著閑醋給生吞活剝。她不知是該笑還是該氣,柔聲道:“勒瑀知道我是女人,”食指放在他唇邊止住他下一步的怒怨,“但他何時成了最寵愛我的男人?”
“那不是秘密!”他氣噘著薄唇。
她訝然:“想不到你們這通訊落後的寰世界傳播八卦的速度也不輸我們的傳媒時代呢。”
“別想轉移話題!”他悶聲道。
“……”收回先前的評斷,他沒成熟,仍然是那個孩子氣的阿晅,這六年的飯是白吃了不成?她指甲在他掌心狠狠一摳,還好,裝男人的漫長歲月裏無法蓄養指甲,否則他這隻手手才留齒印又添指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