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讓人心塞的朕與真
藍翾完成清洗程序,開始上藥。
那藥粉也是人家兄弟自帶自給自足,是擱在貼身衣物的一個三寸瓷瓶裏,白色粉沫,微香。和那個置放丸藥的布袋……嗯,書麵叫法應是“錦囊”,兩樣物什在茶幾上擺在一起,再加上錦囊月白緞麵上綴繡著的那條活靈活現的金龍,透著那麽一股子古色古香的怪異。
“內服的藥丸。”藍翾舉著兩枚藥丸遞到他手邊,他瞅著她纖長的細指,竟以口代手,徑自吮了下去,藥丸是含到了嘴裏,同時她的指尖也一並納入。
“你……”藍翾沒料他有此一著,都被傷成狗了還有這個心思?她抽回手指後瞪他一眼,“不管你是無心還是有意,再有下次,我把你從六樓高的窗口扔下去!”
薄怒微嗔,瀑發如雲,蓮般清豔的女子。他想起了昨夜,第一眼迎到她一對清靈麗動的明眸時,以為是月神憐他孤苦,落到凡塵相伴。所以,拚著翻江倒海的痛,握住她,留下她。她允了收留,扶他從高處下來,神智半醒間,他們進入一個攀升的箱櫃,到達了這裏,偎入柔軟的靠墊。她為他拭了麵,整了發,清了傷,敷了藥。從有記憶起,他不曾少過人侍奉,但從來沒有一人會讓他感覺到一絲的溫暖。而她的照拂,卻暖如春風。
藍翾回瞪了他已近放肆的眼光,將一件今早翻箱尋出的父親襯衫兜頭拋過去,惡狠狠:“給我穿上!我做了早飯,走得動便過來吃,否則敬請餓死!”
他立刻起身,亦步亦趨地隨著心中的月神來到了廚房。
她考慮到他有傷在身,不宜油膩,煮了一鍋皮蛋瘦肉粥,拌了一個蔬菜沙拉,蒸了一籠素菜钜,再有兩樣小菜。用了點力度,把碗筷擲在眼睛一眨不眨盯著自己的來客麵前:“小男生,小朋友,我是美麗可愛大方得體明豔照人沒錯,若閣下隻看我就能解決饑飽的話,請坐遠一點,莫影響了本人的食欲。”
他唇角高高揚起——
這是笑?!
男人笑起來會有殺傷力的嗎?如果他從影,那些位風起雲湧的“小鮮肉”會不會都得靠邊排排站?
“我秀色可餐麽?”他難得開一回尊口,一出口便惹人很不愉快。
切,藍翾低頭喝粥,掰了半個包子大口咬下。
他滿臉興味,狀頗愜意,全不似重傷之人,卻在信目環視周遭後,驚色乍顯,心頭卷過濃重的不安:“此地是何府所轄?所屬何區?你所著衣物為何如此奇怪?室內擺設為何如此奇特?”
無視對方焦切期待的目光,藍翾慢條斯理用罷早餐,抽了紙巾揩唇拭指後,才探究意味十足地道:“你認為這是哪裏?你又來自哪裏呢?”
他不語。
又來了,藍翾眉尖微顰:“你腳下所在位置是蓮苑小區,我所穿的是最普通的家居服,這房子是最常規的的兩室一廳簡潔裝修。如果你覺得奇怪,那你們那裏又是怎麽一個與此不同的呢?”
“你們是蠻族麽?你們可是隸屬郴國?或是佘國?”他問道。
如果他不是演戲,便是某些環節出現了問題。他自昨天到現在的談吐氣度,吐字造詞,無一不說明著他的格格不入;他穿在身上的襯衫,濁闔一扣,偏偏用一根細長帶子攏在腰身;而那帶子,她也不陌生,取自如今掛在浴室的那件款式似袍似裙、質地如絲如錦的衣物,繡飾貴氣逼人,與古裝劇裏的服飾頗有幾分相似。
難不成是另一類的行為藝術?不過,會有人為求表演逼真切切實實地挨上兩刀的嗎?也好,看你想要如何表演。她一笑:“我有個提議:既然大家都充滿了疑問,不如立刻就來解決。為示公平,我回答你一個問題,你也回答我一個問題,雙方所答必須屬實,誰撒謊誰是……小狗。OK?”
第一次聽到有人拿小狗起誓,他眼底興味又起。
“由我先問。”不待他同意與否,藍翾道,“你來自哪裏?”
多年養成的對外部環境的敏銳警覺,使他可以斷定:目前所處雖然大有異常,於他卻不存在性命之脅。且眼前人如此耀眼養目,又是救他性命的“恩公”,若不湊趣,豈不有負美人恩?
“煊國丏都。”他答道,當即便問,“你的名字?”
耶?藍翾正要從大腦存檔的地理知識部分搜索出可以對號入座的信息,已經聽到他不失時機的反問,信口答道:“姓藍名翾。”
“你與朕同名?”他詫然。
藍翾懷疑剛才自己的耳朵出現了故障:“你說什麽?”
“你與朕同名。朕名晅,戎晅。”
煊國丏都朕戎晅?她蹙眉:“你姓‘朕”,名‘戎晅’?”
“朕的姓乃國姓‘戎’,名‘晅’。”如此淺顯易懂的事會很難理解麽?眼前女子明明不似蠢呆之人。他暗暗納罕。
藍翾按自己的理解將收聽到的訊息加以整理,再反饋到大腦中:所謂“煊國”非國,是一個黑幫的名號?至於“免都”,是黑幫所在城市或所在據點的代號?“朕”或是“鎮”,是他們組織成員的代號?或者……
“你嫁了人麽?”耳邊聽得有人問。
“沒有。”她編故事編得腦仁發痛,沒好氣地回道。
“訂了親麽?”又有一問。
“沒……喂!”險一著就要他蒙混過關,“該我發問了。”
他眨眨修長密翹的睫毛,狀極無辜。
想扮豬吃老虎,小心姐把你變成真豬。她舉箸沾著粥湯在餐桌上劃下“朕”字,問:“你自稱‘朕’,是這個字麽?”
“自然。”他頷首,“你訂過親了麽?”
這位“朕”倒懂得不浪費時機。她眯眸:“沒有。”
他臉色一喜。
她問:“你還記得你是如何來到這裏的嗎?”
他答:“你。”
我,我什麽,我帶你過來?多說幾個字會死人嗎?她湊足耐心:“我是問你,還記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到的寰亭?哦,寰亭就是我發現你、又扶你下來的地方。”
他略作思忖,道:“昨夜,有歹人行刺朕,朕隻帶了一名隨身太監,歹人眾多,朕寡不敵眾,慌不擇路中避進密林,蜇伏了許久,聽得歹人遠去,即欲現身回宮。誰成想朕才飛身而起,後背便被人重擊一掌,朕氣血上湧,當即不省人事,醒來之時就看到你在旁邊。”
哇,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個句型,音色清亮,倒是有一丟丟好聽……不對,不對,這不是重點。方才這串敘述中,出現了朕、太監、行刺、回宮……是這孩子自成幫派入戲太深麽?
“你有心上人了麽?”他又問。
這孩子的問題怎麽萬變不離其宗啊?藍翾搖頭:“NO。”
唔?他滿臉期待地等著她的答複。
她拍額:“我說NO啊,NO就是沒有,你聽不懂?”
“你沒有心上人?”他雙眸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