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風光大嫁

  冷慕天不為眼前的俏容所惑,依然一臉正色,認真的道:“不過……若有朝一日,朕需要你做點什麽的時候,希望你不要忘了,自己是夏商國子民,你爹你娘還有丞相府一百多口人命,都將掌控在你的手中。”


  蘇子畫的笑容倏然僵滯在唇角,她完全聽得出男人的話沒有半絲玩笑意味,那張鐫刻蒼勁的麵孔上,銳利的鷹眸透著駭人的鋒芒。


  “咳……畫兒一定會將皇上的話謹記於心。”


  女人佯裝淡定自若的點點頭,表麵上敷衍一下又何妨,反正她壓根兒就沒有打算要嫁去北冥國。


  出嫁的黃道吉日於三日後,婚期突然一下子提前到這麽早,丞相府上下也頓時跟著緊張忙活開來。


  最發愁的人恐怕要屬邵芸紅了,之前為女兒縫製的嫁衣,不想卻被那丫頭拿去古玩店拍賣掉了,雖然聽說賣出了萬兩白銀的天價,可這會兒卻是難倒了她。


  若是下個月十五出嫁的話,倒是有充足的時間可以準備嫁衣,不想婚期卻突然提前到三日後,邵芸紅著實是一個頭兩個大。


  宮裏還特意派了嬤嬤到丞相府教蘇子畫禮儀,整個丞相府都進入到緊張氣氛中。


  這一大清早,二夫人苗玉蘭便出現在梨花苑,蘇子畫的婚期突然提前,最高興的人應該莫過於她了,隻要蘇子畫一日不嫁出去,她這心裏就一日不能踏實,糧油鋪做假帳的事情若是暴露出來,她在蘇家譽麵前也很難做人。


  邵芸紅聽見下人通傳,急急迎出來走到院子裏:“玉蘭妹妹今日怎麽這麽早?”


  苗玉蘭笑意盈盈的走上前去,親昵的握上邵芸紅的手:“眼看著畫兒出嫁的好日子越來越近了,妹妹也想著過來看看姐姐這裏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聞言,還真是正好擊中了邵芸紅的煩心事兒,婦人眉心微蹙,輕歎了口氣:“別的事兒倒也沒有,就是嫁衣……也不知能不能趕工製出來。”


  苗玉蘭水眸微怔,被邵芸紅這一提醒,似也想起了蘇子畫在古玩店將嫁衣拍賣的事情,隨之麵露難色。


  “若是別的事兒,妹妹說不定還能幫得上忙,可偏偏是嫁衣的事兒,誰都知道姐姐的繡活兒在夏商國是數一數二的,妹妹若是插手幫忙一起趕製,反倒是弄巧成拙,壞了姐姐的手藝……”


  這話確實說的不假,邵芸紅勉強笑了笑:“妹妹不用為難,這事兒雖然有些難,可隻要辛苦點,也並非沒有可能,我盡力而為吧。”


  蘇子畫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娘,您別那麽辛苦的熬夜了,嫁衣的事情就交給女兒自己來辦,一會兒我就去布莊裏扯塊料子,讓人趕製出來便是。”


  她的話卻是遭來婦人一記白眼,邵芸紅忍不住輕聲訓斥著:“胡說!這大喜的日子一生隻有一次,怎麽能去布莊隨便趕製一件出來湊合?這原本就是當娘的應該張羅的事兒,你就不用管了,娘自然會給你安排的妥妥當當……”


  蘇子畫的秀眉也不由蹙緊,說來說去這事兒也都是她招惹的禍,怎麽能看著娘親再辛苦一次,再想開口時隻見紫玉從院外匆匆踱步進來。


  “夫人,大小姐,剛才奴婢從外麵回來時被管家喚住,讓奴婢把這個捎回梨花苑給夫人小姐。”


  紫玉眸底閃過一抹疑惑,摸著這包袱倒是軟軟的,卻不知道裏麵到底裝著什麽東西。


  包袱遞到邵芸紅手裏,婦人杏眸同樣劃過一抹惑色,白皙手指輕柔解開,似火般紅豔色澤落入眼底,圍觀的幾人同時驚詫瞪大眼睛,這……這不正是她之前為蘇子畫製的嫁衣麽?


  蘇子畫脫口而出:“紫玉,這嫁衣是從哪裏來的?”


  她同樣一眼便認出這件嫁衣是出自邵芸紅之手,精巧的繡工無人匹敵,隻是它為什麽會又出現在丞相府,著實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那日買走這件嫁衣的老漢,明明說他的女兒要出嫁……


  紫玉也怔住了,那日在古玩店,她也親眼所見這件嫁衣賣出去了,此刻同樣不能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唯恐是自己看花了眼。


  “這……這個包袱是管家給奴婢的,奴婢也……也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兒?法這聽管家說是一位公子送來的,人才剛剛走……”


  “公子?”


  蘇子畫就更疑惑了,買嫁衣的是位老漢,送嫁衣的卻變成了公子,感覺這事兒其中必有蹊巧。


  既然說人剛剛走,那她現在追出去也許還能攆上也不一定。想到這兒,蘇子畫來不及留下句話,便匆匆奔出了梨花苑,卻是一無所獲!

  轉眼,便到了蘇子畫出嫁的大喜日子,精致雕花銅鏡清晰映照出女人的絕色姿容,肌膚白皙細膩,眉若遠黛,眸若清泉。


  宮裏特意派人來為她梳妝打扮,淩羊脂、百花油,在女人雪白無霞的肌膚上反複塗抹,拍板的肌膚再撲上細潤的香粉,描眉畫眼抹櫻唇,分外仔細。


  精繡華麗的大紅喜袍恰到好處的包裹著她玲瓏有致的身子,加上動人的妝容,為蘇子畫的美麗更多了幾分懾人心魂的嬌媚。


  窗口傾灑而入金碎陽光落在她的小臉上,蘇子畫嘴角微微輕勾,衝著鏡子裏的自己露出會心笑容。


  今天便是她出嫁的好日子,前兩日她已經再次去牛郎店和崇政夜華密談過相關事宜,以保做到萬無一失。


  站在女人身後的丫鬟紫玉滿眼驚豔,忍不住連聲稱讚:“大小姐真漂亮……”


  蘇子畫笑而不語,安靜的盯著鏡子裏的那張臉,若有所思的想著什麽,門外傳來邵芸紅的聲音:“吉時就快到了,紫玉,大小姐都整理妥當了沒?”


  “夫人,這就好了……”紫玉拿起那靛藍鑲珠的金冠拿起,小心翼翼的幫主子戴到頭上,這可是皇上禦賜的寶貝,唯恐自己不留神會損傷到它。


  話落音的同時,邵芸紅已經進了屋,當目光落到美麗的女兒身上時,杏眸流露出欣慰及不舍,一方麵高興女兒終於有個好歸宿,一方麵卻又萬般舍不得。


  青絲綰正,十裏紅妝。


  大喜之日,縱然心中有萬般不舍,邵芸紅也隻能與女兒淚眼別離,蘇家譽的身影不知何時也出現在房間,凝望著一襲火紅嫁衣的美麗女兒,男人內心深處的敏感也被觸碰到,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從今往後,父女想要再見一麵恐怕也是奢望。


  “其餘人等都退下去吧!”蘇家譽擺擺手,示意宮女丫鬟們都出去,蘇子畫清澈澄淨的眸子凝望向他,看起來男人是有話要對她說。


  宮女丫鬟們恭敬的退了出去,屋裏頓時變得更加寂靜,蘇家譽臉頰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兩下,似有話要說,卻又無從開口,瞬間讓氣氛變得尷尬而緊張。


  “咳……老爺是有話想要單獨對畫兒說麽?那……妾身就先行退下。”


  邵芸紅誤以為男人之所以欲言又止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微微欠身低頭,打算識趣的退出去。


  “夫人請留步。”


  蘇家譽蒼勁的大手一把握住婦人柔荑,薄唇微抿,低沉道:“眼看吉時就要到了,夫人與畫兒相處的時間也不多,不如留下來……一起說說話吧!”


  聞言,邵芸紅眸底一閃而過的驚詫,蘇子畫看似不經意的從男人與婦人相握的雙手淡淡掃過,水眸閃爍著絲絲狡黠精光。


  “爹,娘,女兒不孝,這一別不知何日才能再見!女兒最放心不下的人便是娘,她善良老實,不擅與人爭寵鬥豔,前半輩子幾乎都將時間耗費在了畫兒的身上,如今畫兒一嫁人,她日後在梨花苑恐怕更是淒寂……”


  說到動情之處,蘇子畫不禁淚光盈盈,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扮豬吃老虎,四兩撥千斤。


  她早就發現了,應付像蘇家譽這種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不能硬碰硬,有時候適時來點軟的更有效果,而邵芸紅就是不懂得撒嬌示弱,所以才會被男人冷落至今。


  “你娘這裏……自有爹來照應,你就安心嫁人吧。到了北冥國,別忘了給爹娘捎個信回來,好歹家裏人都還是掛念你的。”


  蘇家譽握著婦人的手,緩緩點頭,低沉的話語雖然沒有著重強調什麽,字語行間卻有慎重的承諾。


  邵芸紅臉上的表情微微一僵,男人緊握著她的柔荑,讓她的身體也隨之緊繃,當蘇家譽的眸光再對視上她的杏眸時,女人隻感覺整個人都快要被融化了。


  蘇子畫莞爾一笑,輕鬆的道:“把娘交到爹手裏,畫兒也就能安心的嫁人了。”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宮人尖銳的聲音:“吉時到,請仁德公主上轎--”


  房門外傳來敲門聲,是紫玉的聲音,蘇家譽的目光再度回落到蘇子畫臉上,邵芸紅也慌張將柔荑從男人掌心抽離,上前一步拿起梳妝鏡前那塊大紅的喜帕,最後與蘇子畫深深對凝一眼,才將喜帕披蓋上頭頂。


  邵芸紅噙著淚花交待道:“紫玉,這一路上就要辛苦你了。”


  “夫人放心,紫玉一定會好好侍候大小姐。”


  紫玉做為丞相府唯一的陪嫁丫鬟,肩負的責任自是重大。


  豔陽高照,十六人抬的大紅轎輦四平八穩的走在十裏長街上,蘇子畫的陪嫁丫鬟緊跟在轎輦的窗口邊,望著如此隆重的送親儀式,不禁連聲嘖舌。


  蘇子畫這位禦封的仁德公主,出嫁也確實得到了公主般的禮遇,場麵壯觀。


  十裏長街鋪滿了大紅錦緞,耀眼而漫長,像是蔓延到天的盡頭似的,一眼望不到頭。


  幾百名宮人行於兩側,簇擁著華麗的大紅鸞轎,拿著花藍的宮女不停向空中拋灑鮮豔的花瓣,嬌美豔麗的花瓣漫天飛舞,散發的幽幽清香在空氣裏彌漫,也讓所有人的心情隨之變得輕鬆愉悅。


  延綿不絕的車馬跟在長長的兩條隊伍後麵,名符其實的十裏紅妝,全都是夏商皇冷慕天特意為蘇子畫準備的嫁妝,不免惹來眾多羨慕妒忌恨的目光。


  人群中一雙杏眸格外幽怨,正是三夫人柳氏所出的二小姐蘇霓裳,雖然蘇子畫所嫁之人並非三皇子,可卻依然令她心塞,憑什麽她蘇子畫如此好命,失貞的殘花敗柳也能禦封公主,還和親嫁到北冥國,真不知是走了什麽狗屎運。


  十裏長街,熱門非凡,人聲鼎沸,禦林軍拚命的維持秩序,這般盛大的排場確是讓丞相府掙足了麵子,這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得到的殊榮。


  外麵熱鬧非凡,坐在轎輦裏的蘇子畫卻是早就卸下了身上束縛,大紅喜帕被扔到腳邊,頭上的金冠也取下來扔在軟榻旁,什麽價值連錢的寶貝,此刻在她眼裏就是個累贅。


  搖搖晃晃中,蘇子畫斜倚在轎輦的軟榻上睡著了,也不知送親的隊伍到底走了多久,等她再醒來的時候依然還在行進。


  忍不住將轎窗的簾布撩開一條細隙朝外望去,夕陽如春水一般柔和,透射過華麗轎輦的輕紗窗幔,傾灑在一身大紅嫁衣的蘇子畫身上,整個人籠罩著一層薄薄暖黃光暈,朦朧間透著說不出的美感。


  出嫁前她就打探過,去北冥國的中途遙遠,其間要穿越北域小國燕丹,而崇政夜華也正是打算在那一段動手劫人,這也意味著,蘇子畫要在這間狹小的轎輦裏度過十餘日光景。


  夜幕降臨,送親的隊伍按著預先的計劃到驛站安頓下來,蘇子畫胡亂的將金冠戴回到頭上,再蒙上喜帕,由紫玉攙扶著先行回到房間。


  沒一會兒,門外傳來禮部尚書秦大人的聲音:“啟稟仁德公主,那些陪嫁的木箱……您看安置到哪兒合適?”


  蘇子畫水眸流轉,閃過一抹趣意,都不知皇帝老兒都給自己準備了些什麽嫁妝?

  “把那些箱子都搬到本公主的房間裏。”


  “是!”


  秦大人恭敬應答,很快便讓人將那些雕花沉香木箱子搬進了蘇子畫所住的房間,原本還寬敞的屋子瞬間便被塞得滿滿的。


  紫玉杏眸睜得大大的,看著這滿滿一屋子的箱子,可全都是她家大小姐的嫁妝,皇上這次的大手筆,對於丞相府而言確是莫大的殊榮。


  “奔波了一整天,仁德公主也該累了,老臣就不打擾您休息了。”


  蘇子畫淡淡應:“秦大人也早點歇息吧。”


  聽見房門輕聲關閉的聲音,便呼的一把扯下頭上的喜帕。


  驚得紫玉差點大叫出聲,小手捂著胸口便衝到了女人麵前,嗓音壓得低低的:“大小姐,你怎麽把喜帕摘了?這個應該留著給新姑爺摘……”


  蘇子畫幹脆打開天窗說亮話:“紫玉,我不妨實話對你說吧,咱們這一趟壓根兒就到不了北冥國。”


  紫玉是她的陪嫁丫鬟,她不可能扔下她不管,既然是一條船上的人,那就隻能對她說實話,待到燕丹境內之前,也好讓這丫頭做好心理準備。


  這話一出,紫玉當場石化,完全傻眼,好半天才吱吱唔唔:“大……大小姐的話,奴婢沒……沒聽明白,為什麽說咱們壓根兒就到不了北冥國?”


  見她一頭霧水的可愛模樣,蘇子畫忍不住笑出聲來,勾勾手指,讓那丫頭坐到自己身邊來,凝望著她的水眸。


  “因為從一開始,本小姐就沒打算嫁去北冥國,所以……咱們壓根兒就不可能會到那裏。”


  紫玉瞪大眼睛張大嘴“什……什麽?大小姐,你……你可是接了皇上聖旨的……”


  違抗聖旨可是死罪,從大小姐嘴裏說出來卻是輕描淡寫似的輕飄飄的一句。


  蘇子畫聳聳肩膀,衝著紫玉趣笑著俏皮眨巴兩下眼睛:“沒錯,聖旨我是接了,可誰又能料到和親途中會遇到劫匪呢?本小姐也無可奈何……”


  紫玉被主子眸底詭異的笑意又給弄蒙了,怎麽又扯上劫匪了?那大小姐她又怎麽會知道路上會遇到劫匪呢?呃……


  紫玉杏眸一亮,好像突然一下子想明白了!


  “大小姐,你……你不會是想……”


  紫玉不能置信,杏眸瞪得更大了,若不是蘇子畫之前已經接二連三做過太多不可思議的事兒,說什麽她連想也不敢往這上麵去想。


  “行了,你明白藏在肚子裏就行,不要對任何人提及。”


  蘇子畫臉色瞬間的認真,很快便莞爾一笑,拉上紫玉的柔荑:”走,咱們去看看皇上都給本小姐準備了些什麽嫁妝?看上去排場倒是不小……“


  紫玉還未從上件事裏回過神來,這會兒又聽說主子要看嫁妝,頓時緊張的提醒道:“大小姐,這些可都是皇上為你大婚準備的嫁妝,可是你壓根兒就沒打算去北冥國,那……那這算不算欺君?!”


  欺君可是要掉腦袋的死罪,一想到這兒,紫玉似乎就已經感覺到了脖子上一陣涼意,嬌小的身子緊張的瑟瑟微顫。


  “這個秘密隻要你不說,我不說,皇上又怎麽會知道?隻要他不知道,那便算不得欺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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