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之禮

  高柳新蟬,熏風入弦,微雨過,小荷翻,榴花開欲然


  初夏至始,今日,便要行及笄之禮,及笄之後便可婚嫁。許配婚嫁!和自己有關,紅鸞星動,麵露嬌羞,隨即淡淡的憂傷


  屋外,荷清浮水,瓊珠碎清泉


  步入大廳,沒有繁華場景,沒有歌舞禮樂,甚至沒有親人眷友,除了府上管家,攜著丫鬟小廝,還有始終微笑著的父兄,再無其他


  紅衣曳地,娉婷嫋嫋,掛著自信的微笑,走至父兄麵前,頷首跪拜


  “玄兒,為父不能給你最好的成人禮。”那個剛毅的男子,淚光盈盈,卻不滴落

  輕輕的搖頭,合著風,發不亂:“這已經是最好的了。”


  隻要你們都在,那便是最幸福的,除此之外,別無他求。所以不需要宏大的場麵亦覺得幸福


  “玄兒,你長大了。”慕衛帶著溫暖的微笑,眉目剛毅


  從小照顧自己的奶媽站在人群中:“小姐,今日老奴給你加笄。”語末聲吟


  “奶娘,你來真是太好了。慕玄心中一直把你當成娘親看待。”細細綿綿,裂帛清靈

  門外,暖風微醺,細長的嗓音道破夏日寂寥,雲貴妃到


  滿院震驚。慕天仁帶著府內上下,跪在院中。


  貴妃駕到,定是有皇帝旨意,隻是猜不透用意


  華麗的八抬大轎,珍珠流蘇隨身晃動,漸停!青色的錦衫,兩支步搖,一支玉釵。盯著將軍服的牌匾,嘴唇顫抖,良久移不開步


  “娘娘。”身側的丫鬟小聲提醒,性情素來淡漠的貴妃娘娘如此失神


  長長的吐一口氣,然後邁步進去。離開,十五年了,再見時,物是人非


  府中院內齊齊的跪了一地,為首的男子拱著手,兩鬢斑白,聲若洪鍾,他沒看她,他稱呼她娘娘,身後跪著的年輕兒女,一個俊秀一個絕代,眉眼間幾分相似


  手不自覺地握緊又鬆開,盯著那張素顏,白淨的沒有一絲雜質,不被塵世所染,風華絕代:“起吧!”


  慕天仁緩緩起身,似是無意,卻在匆匆一瞥後,愣在原地,眼裏三分訝異,三分淩亂,三分詢問,還有一絲不可置信,細雨微風,獨立其中,微微顫抖

  久久沒有開口,隻是看著,看著,想要看穿奈何看不穿?


  十五年,再次相遇,竟是這樣的,是這樣的!!


  慕玄垂眉良久,很安靜,忍不住抬眉,丈尺之外,一婦人麵容略顯蒼白,不似一般宮妃的朱顏,卻依舊一股風采流於眉眼間,年輕時怎樣的玉姿蹁躚


  側目與兄長對視,慕衛隻是淺淺一笑,似是無心,偏是有意


  定是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一直是自己疏忽了,蹙眉,心,莫名的煩亂!那日在丞相府,父親也是一反常態,往前挪了一步,站在父親身側,紅袖伸手:“爹爹。”


  慕天仁身形一怔,輕輕拍著握著的手,未先開口,一道細長的聲音像是機器一般,入耳聒噪:“慕將軍,雲貴妃奉皇上旨意,來給慕小姐行及笄之禮,皇上倚重將軍,將軍還不謝恩?”


  慕玄抬眉,目不友善。不過狗仗人勢,在這裏頤指氣使,實在可恨


  慕天仁果然拱手:“臣謝主隆恩。”


  雲貴妃緩步靠近,眸中流光,看不真切。隱隱的竟含了寫激動:“慕……小姐,我來給你行加笄之禮,我……”沒有下文,聲音竟有些顫抖,有些慌亂,亦有半分欣喜


  她用的是我,不是本宮,不帶身份和地位的自稱。


  慕玄抬眉,麵前的婦人不曾見過,似曾相識:“娘娘抬愛。”


  雲貴妃伸出手,久久的懸著然後垂下,執著手,隻是輕輕握著


  明堂之上,及地的紅衣,似初開的榴花,卻更豔。屏息跪下,雙手交疊,平舉齊眉,叩拜

  雲貴妃眼中淚光瑩瑩,卻含笑著凝視自己,挽起及腰的長發,高高盤起,取下頭上的玉釵,拆入發中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誌,順爾成德,壽考惟祺,介爾景福

  “娘娘。”伸手觸碰這隻玉釵,指腹微涼,摸上去極好的質地,於理不合


  “我送給你的。”不說原因,不言其他,送給你便是目的


  慕玄盯著麵前的婦人,滿眼溫柔憐愛,像極了娘親:“娘娘?慕玄謝娘娘。”


  “無妨。”凝眉含笑,“去拜見你父兄吧。”


  慕玄頷首點頭,顧盼之間,花容失色,行至麵前,微笑,第一次以成人禮像他們請安,自此之後,不再有他們的羽翼護佑,隻自己獨立與此,所有的目光焦距,自信,微笑。


  獨獨少了那一抹驚豔的白,即使知道那日他說我可能沒有時間呢!那般溫柔


  外麵鶯鶯燕燕,屋內卻恍若隔世的安靜,沒人道破

  直到一臉笑意的太監垂手道:“娘娘,皇上吩咐,禮成之後即刻回宮,怕是累了娘娘。”


  “本宮的事,容你插嘴!”


  慕玄一怔,第一次聽她用本宮稱呼自己。本宮,便是身份的象征,於自己,她說的是我。今日之事偏生奇怪,奈何自己看不透


  擺駕,回宮,自始至終,慕天仁沒多說一句話,以臣子之禮送帝之貴妃


  午後的後苑,蟬鳴,碧羅紗帳影斑駁,珠簾垂落,寤不能寐

  欲出門,偏又不想移步,屋內熏煙嫋嫋,是自己喜歡的味道。屋外寂然無聲,門,輕輕扣了兩下


  慕玄合了合衣,伸手開門

  門外的男子粗略精氣,麵無表情,雙手托著一尾木箱,身後卻無人指路,一絲訝異:“燕叔?”


  他,沒有來,他,是他派來的!

  疾步走入屋內,疾快,卻靜,放下手中的木箱:“公子叫我送來的。”放下木箱,“告辭。”既然物已送到,便不久留。


  “燕叔?”疾呼出口,卻是沒有下文

  屋外的男子並不回頭:“慕小姐還有什麽事?”


  “沒了,沒了。”說得很輕,淡淡的吐出來“你怎麽知道我的住處?”


  “熏香的氣味。”然後飛身上簷,消失在牆頭


  氣味?側目盯著案上籠著的香,一陣臉紅,自己用的是步絕塵喜歡的香,不知哪日自己也喜歡上了

  一個紅木長箱,啟開,一封書信,娟秀的小楷,字如其人,綿綿的笑意。一張焦尾七弦琴做的小巧精致,用指輕撫,聲音清脆,是上好的琴弦,看得出是費了一番心思的

  後院極靜,不見喧嘩。屋內瑤琴弄響,素手撫琴,錚錚於耳,卻越彈越煩亂

  “小姐。”門外的玄錦端著茶盞,盯著案幾上的琴

  慕玄於琴間抬眉,蹙著眉,說不出的嫵媚:“剛剛送來的。”


  輕輕放下茶盞:“小姐,你的手?”


  慕玄揚起手,指腹微紅滲著血絲,想必是剛剛彈得激烈,竟沒覺得疼:“無妨。”


  玄錦開始翻著醫箱找止血的藥

  慕玄從腰間取出白色瓷瓶:“玄錦。”托著瓷瓶細細觀賞,那日他送予她的,便一直帶在身上了

  擦完藥,喝了茶,扶額有些疲倦,合著衣躺下,珠簾深深,搖曳生姿


  那日,丞相府暗衛報雲貴妃去了將軍府


  那日,皇宮侍衛報雲貴妃及完禮之後便回了宮

  那日,燕叔告訴公子遠嫁西昭的雲小姐就是雲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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