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表露真心
細數起來,吳毅帆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動了心。
或許是在六年前的榮林道初遇時,心就已經微動了。那時,黃徵濤殺戮狠戾的作風以及殺人後表麵平靜如水甚至談笑風生的作為引起他的注意。孤寂、淡漠、狠戾,和他一樣的性格,黃徵濤比他多的,就是一直努力壓抑著的怨氣。
而後,多次的接觸,他看到了黃徵濤很多很多不同的樣子。
被打擾到睡覺而鬧脾氣的樣子,算計了仇人時狡黠的樣子、遇到危機時沉穩冷靜的樣子、擔心親人安危時焦急的樣子。
人不可能沒有情感,黃徵濤之所以能夠常年以微笑示人,不過是把所有的情緒隱藏在了微笑的麵具之下,然而麵具也不是密不透風的,不經意間,或多或少也能透露出些許的真實情緒。
正因如此,吳毅帆才對黃徵濤稍加關心,十幾歲的人,能夠為自己戴上微笑的麵具,到底,會是經曆了什麽,吳毅帆無法不去想象。
其實,在他自己也沒有察覺他是怎麽會注意黃徵濤的,而內心已經有了黃徵濤的一席之位。吳毅帆想,或許,這就是天生注定吧。
若是黃徵濤知道吳毅帆在想這些,一定會嗤笑吳毅帆的想法。
天生注定?怎麽可能。
“我隨時都可能消失,你知道嗎……我連我自己什麽時候突然不見都不知道……到時我隻會是個拖累。”黃徵濤被吳毅帆一抱,頓時回過神來,猛地推開吳毅帆,自己踉蹌著向後退了幾步,低著頭,焦慮地說道。
與其說是焦慮,還不如說是躲避和茫然。
黃徵濤對愛情的向往早已在前世就已經被李峰扼殺了,以至於今世一直在躲避著這方麵的問題,他認為他已經不需要愛情,因為他早已無心可愛,亦無心去愛。
前世感情的萬箭穿心,導致了今世感情的冰封千裏。在心房前立起堅固高大的圍牆,不過是為了自我保護罷了。
黃徵濤不願再傷,也再傷不起。
黃徵濤知道,吳毅帆說得對。他做這麽多,說到底不就為了不被人欺而先一步將欺他之人踩在腳下。
他可以知道未來的很多東西,然而對於今世吳毅帆的未來,他一無所知,因為自從吳毅帆被他治好腿疾後,吳毅帆的路就已經被改寫了,他甚至不知道吳毅帆會不會變成像李峰那樣的人。
雖然,自覺告訴黃徵濤,吳毅帆本身就不會是那種小人,然而因著前世的情感陰影,黃徵濤出於戒心,還是對吳毅帆一防再防。
其實不單對吳毅帆,黃徵濤對其他人也這樣,隻不過因為他無法知道吳毅帆的未來,算不了未來,他隻能再當今多加警惕。
不僅如此,黃徵濤還有一層擔憂。他是突兀的重生在今世十歲的,誰知道日後他會不會突兀的回到前世。若回到前世,那他是死是活?若回到前世,那到時今世的他又是誰?還會活著嗎?
他不願負人付他,同樣的,他也不願自己負了別人。
“你在哪裏消失,我就在哪裏等你。除卻毒門和你,我也沒什麽牽掛。”見黃徵濤倉惶退卻,吳毅帆步步緊逼,“我等得起。”
若說黃徵濤是因為不喜歡他而拒絕,這,吳毅帆覺得很合理,他也不會再去在請旨賜婚的事上再多加糾纏。但是,他覺得現在黃徵濤顯然是在逃避,逃避到連微笑的麵具也已經破碎。
黃徵濤心靈陡然一震。
曾幾何時,他曾在一次出任務前和李峰開玩笑。他問李峰:“如果我任務失敗被殺了,你會怎麽辦?”
這話他當時問起來,聽起來是有開玩笑的性質的,實質上不過是他為了掩蓋內心的不安和期待。
他記得清楚,當時李峰的回答是:“等我登基,我會把你風光大葬,我這麽喜歡你。”
當時聽到這個回答,比起歡喜,黃徵濤更多的是失落。李峰回答的這三句話,放在一起,是多麽的虛偽,可他當時縱使感到失落,也沒有說什麽,隻是像傻子似的一味安慰自己:“他隻是為了我們以後能過安穩舒適的日子才要想著做皇帝的。對,他以前是這麽說的。”
黃徵濤從未否認過自己很傻,傻得無可救藥。明擺著李峰無心,他依舊違心去相信這段虛假的愛情。其實當時的他不過是想找個依靠,因為他已經受盡冷嘲熱諷十餘年……
為什麽不依靠大將軍府?當時,李峰瞞著他整垮了大將軍府,大將軍府早就已經弄得人丁稀疏,輝煌不在了……
他到底,沒什麽偉大的誌向,也很自私,隻想找個依靠,隻想過個平靜與世無爭的日子。到現在,掌控商業脈絡,享受人的崇拜,也依舊並非他的初心。隻是有太多的事情阻礙了他過個平靜生活的夢想,他隻能先下手為強,用上半個人生的時間拚搏出下半生的寧靜。
所以,在吳毅帆說出“你隻是想有個安穩的生活。我想,我能給你這樣的生活。”的時候,黃徵濤已經有了略微的心動,他這一世謀劃這麽多,不就是為了個安穩的生活嗎……
隻是吳毅帆給的,他受得起嗎……
他隻是縷偶然依附回自己身上的孤魂,若是有一天他魂飛魄散,而他又已經和吳毅帆在一起,那吳毅帆怎麽辦……
所以,黃徵濤才會在心緒慌亂中說出自己隨時可能會消失的事實。
沒料到,吳毅帆卻是給出了這麽一個回答。沒有信誓旦旦的說“除了你我別無牽掛”,而是準確的表明自己還需要處理毒門,這很實在,有些不講浪漫,卻莫名能讓黃徵濤感到心安。
李峰那些甜言蜜語已經讓黃徵濤感到厭倦甚至是厭惡,像吳毅帆這種實實在在的回答,反而更能牽扯黃徵濤的感情。
黃徵濤還聽到吳毅帆說:“我等得起。”
四個字,簡簡單單,足夠了。海誓山盟什麽的,太大了,太轟轟烈烈,摻雜了太多難以道明的想法。像吳毅帆這種簡單的承諾,對黃徵濤來說,足夠了。
或許,我們兩個,真的是一樣的吧……
吳毅帆見黃徵濤低著頭像是在考慮著什麽一樣,輕輕搖了搖頭,出其不意,一把把黃徵濤攬過,把頭擱在黃徵濤的肩上,低聲沉穩認真的道:“韜,我喜歡你。不知不覺的,就喜歡了。因合作而請旨賜婚,隻是我的借口。”
真正確定喜歡黃徵濤,應該是今天吧,就是突然的,就想保護這個用微笑來掩飾悲痛倔強人兒。
這人兒,倔強得讓他心痛。
獨自承受著本不該去承受的東西,咬著牙做著本不該是他這個年紀做的事情,計算著本不該他去計算的陰謀陽略,遇到的困難越危險越不願拖別人下水,孤獨的扛著內心的悲痛苦累。
怎能,不讓人心痛。
吳毅帆心中微微苦澀。
黃徵濤沒有推開,卻也沒有說什麽,身體僵硬著,整個人跟放空了一般。
吳毅帆的手輕輕撫上黃徵濤的頭,明顯感到懷中的人顫了顫,吳毅帆長歎一聲,輕聲許下承諾:“以前,辛苦了,以後,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