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黃粱一夢(3)
夜晚的月色十分清冷,像極了那寒冬的冷月。她跪在地上竟生出了難以忍受的寒冷,直冷得身體發顫,手腳冰涼。抬頭望了望那掛在中間的匾額,銀白色的月光將之照亮,那三個字兀地映入眼簾。
她本該習慣的。是啊,本該習慣的。這樣的折磨。自從她再一次回到這恐怖的牢籠之中,就該接受這種折磨人的命運和生活。頂著陌生的麵容,擁有不該屬於她的高貴的身份。這些到底在說明什麽呢?是對她不忠的懲罰嗎?
嗬——臉上露出了苦笑,眼底的暗潮如波濤般洶湧。不甘心啊,自己並沒有做什麽,隻不過是一條賤命被肆意玩弄罷了。有誰會真正的關心自己呢。
輕楚閉上眼,絕望地跪著。耳邊伴隨著夜間習習涼風,將她那單薄的身子吹得更顯脆弱。
“自今後起,你便是朕的奴婢了。你本就是奴婢出身,如今朕這般對你也不為過。隻不過是讓你認清自己的身份罷了。”
“你隻能伺候朕一人,也隻有朕才能使喚你。若是你再敢背叛朕,定叫你不得好死。”
“朕瞧著外麵的夜色不錯,你也喜歡不是?那麽今後,若是朕喚你來侍寢,你就先跪在這殿外賞賞月色吧。”
“以後你隻能跪著,作為奴婢沒有朕的同意,你如何能站著?朕讓你做什麽你就得做什麽!不許反抗亦不許拒絕。”
……
就像是魔咒,名琛的話語一遍又一遍的在耳邊回響,夾帶著風聲,不停地刺激著她的耳膜。此刻,隻覺得整個人、整個心都是不是自己的了,是屬於他的,都是屬於她的。
眼淚悄然落下,落在心間,竟結成了寒冰。
那公公從裏麵走了出來,垂首道:“娘娘,陛下請您過去。”
輕楚睜開眼,臉上的淚已被風幹。慢慢的從地上站起來,卻是腳步踉蹌,身子往一旁倒去。
“娘娘……”那公公想要上前扶她一把,卻被她推開了。
她再一次站起來,正了正身子,一步一步走去。
該來的總歸是要來的。她想。
名琛此刻正在伏案,案頭堆積的奏折讓他有些頭疼。無非都是一些關於如何處置炎朝皇帝的提議。他皺了皺眉,將奏折扔到一旁。
早在一個星期前他就派了大軍前去討伐炎朝,借著以往自己在炎朝受到輕待的理由,發兵南下,兵臨炎朝城下。秦之這些時日發生了許多事,根本顧不上即將到來的戰事,待他正準備應戰時,卻接到了敵軍已然打到了皇宮外的消息。
這時他才注意到自己已是成了困鬥之獸。悔不當初輕而易舉放過了那個男人,早該想到他不會放過自己的。隻是尚不甘心,為何為何會注定失敗!秦之站在城牆之上,看著破宮而入的敵軍,大笑起來。
“陛下竟是給足了我麵子,派了這麽多人來抓我。”
說著,拔出長劍想要自刎。卻被眼疾手快的予卿擋了下來。
“你!”秦之憤恨地瞪著予卿。
予卿將他扣住,一臉平靜地開口:“陛下說了,要留活口。”
之後,秦之被押解回京。自此炎朝亡國,成了名琛的一塊附屬之地。
名琛與秦之再一次見麵是在獄中,那時的秦之蓬頭垢麵,滿身狼藉。名琛看到他,掩飾不住眼底的厭惡和憤恨。一看到這個男人就想到輕楚背叛了自己,心中就憤恨不已。
秦之此時已將生死看淡,站在他麵前,淡然自若地開口:“我那樣對你,你為何要留我至今?你該殺了我以泄憤。”
“哼!”名琛冷哼一聲,憤然道:“你是該死!朕自然留你不得。不過你死也不能輕易地死!”
言罷,吩咐了獄卒將秦之拖了出來,用盡了各種刑法。聲聲慘叫在幽暗的牢獄中回蕩。
名琛收回思緒,抬頭看去。輕楚早已安靜地跪在了自己麵前。
“你來了。”他說著話,起身朝她走去。剛想將她扶起卻又想起了自己對她說的那些狠話。尷尬的動了動手指,最終還是收回了手。
“奴婢見過陛下。”
他看著她這般認命的模樣,心底的憤怒又重了幾分。還沒有從那個男人帶給他的傷害中走出來,就又被眼前的女人傷害。
“你可還真是一副奴婢樣!哼!”像是報複似的,故意譏諷道。
名琛向著床榻走去,慢慢坐下。眼神犀利地望向不遠處的輕楚,命令道:“過來!”
輕楚身體一顫,想要站起身來。
“誰讓你起來的!該死的奴婢!”突如其來的嗬斥讓輕楚為之一顫。隨即又跪下,一臉不解地看著名琛。
他一臉輕蔑地對上她的視線,緩緩開口,一字一句像是幻化成一把把匕首,狠狠刺中她的心。
溫熱的血自心中徐徐流出。
“朕要你就這樣一步一步跪過來!”
一雙腿本就因為跪得太久而酸痛不已。如今又要跪著過去,這無疑是在加重她的傷痛。她淚光閃動著,絕望一點一點爬上心頭。終是一咬牙,一步一步跪了過去。每一步都是錐心刺骨的痛。綿長的痛。
待她來到他的腳邊時已是滿頭冷汗,身體晃蕩著有些支撐不住。名琛按住她的肩頭,對上她那雙因為疼痛而失去光澤的眼,冷冷道:“你這個女人就該如此接受懲罰,這樣你才會自審自己的過錯。才不會放蕩。”
輕楚強撐著身體,抬起頭看向他,流著淚搖頭:“不……我沒有。”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空蕩的寢殿裏響起。輕楚的右臉頰很快便紅了起來,清晰的五指印映在上麵。她的身子往一邊倒去,雙手支撐起身體。
“賤人!還敢狡辯!”名琛怒道,“朕隻要一想到你背叛朕,跟別的男人纏綿悱惻,朕心中的憤怒就如同火燒般熾烈。朕恨不得親手處死你們這對狗男女。”
輕楚撐起身體,抬頭看向他,虛弱地道:“那你就殺我了啊。”
“嗬——”名琛冷笑,“想死?朕偏不如你的意。你還不知道吧,你心心念念的男人早已落在了朕的手中,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呢。你想不想見見他?”
他湊近她的臉問道。輕楚扭過頭去,閉著眼搖頭。不想看他,不想看到他那副狼狽樣,亦不想他看見自己這副狼狽樣。
“這可由不得你!朕可是為你準備了一份大禮呢。阿楚。”
秦之被蒙著眼,四肢帶著鐵鏈,一步一步地被人推著往前走去。傷痕累累,血跡斑斑。拖著虛弱的身子踉蹌著向前,雙眼看不見,分不清黑夜,更不知道要去何處。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突然被安置在一處,四周靜悄悄的,什麽都聽不見,隻有徐徐風聲。
名琛拖著輕楚抗拒的身體來到了城牆之上。一隻手扣住她的身體逼迫著向下看去,另一隻手則捂住她的嘴。輕楚被迫往下看去,眼裏突然出現一個熟悉的人影。清冷月光將他的身體照得格外透亮。瞧見他一身傷,她心疼地落下淚來。
“心疼嗎?好戲才剛剛開始。”名琛湊近她的耳邊,說著戲謔的話語。輕楚身子一抖,不好的預感爬上心頭。
也不知怎麽的,突然響起了一聲促狹的哨聲。刺耳而悠長。秦之耳根一顫,警惕地轉動著身體。四周潛伏的士兵忽然浮現,手中拿著弓箭。
輕楚驚懼地睜大雙眼,掙紮起來,嘴裏發出巨大的嗚咽聲。
“唔唔唔唔唔!”她用力地搖著頭。
名琛的眸子暗了暗,臉上露出了陰冷的笑意。
突然,那些人像是收到了指令似的,紛紛拉開長弓。
“唔唔唔唔唔唔!”
來不及阻止,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些齊發的箭紛紛向那站在中央尚被蒙在鼓裏的人射去。刹那間,萬箭齊發,萬箭穿身。秦之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甚至也來不及逃跑,就這樣被密集的利箭穿透了身體,穿透了心髒。
連一句痛呼也發不出來,就這樣錯愕地倒下了。身體被長箭刺成了一個接一個窟窿,鮮血不停地流淌著,染紅了一地。黑布下的那雙眼驚愕地睜著,流露出驚詫和不甘。
輕楚的嘴裏不斷地發出巨大的嗚咽聲,淚流滿麵。看著已經死去的秦之她的心劇烈地疼痛起來,疼得她全身顫抖,臉色蒼白。名琛突然鬆開了鉗製著她的手,身體搖晃著往前倒去,雙手扶住牆壁,滿臉淚水地看向下麵發出悲痛欲絕的哀鳴。
“秦之!”
巨大的悲鳴震耳欲聾,響徹整個黑夜。那是一聲來自心底深處的絕望。猶如抽魂剝體的絕望。心痛到漸漸失去跳動的知覺。她仰著頭,雙眼一翻,暈倒在地。
那個夜晚,月色冰冷,竟將一顆心冰凍起來,再難以捂熱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