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手掌心(1)
阿娘曾經說過,日後嫁做人婦,定要與夫君好好過日子。相敬如賓,舉案齊眉。
可是,輕楚也不知道她自己是不是嫁做人婦了,也尚不清楚她到底是誰的妻。她嫁給名琛,成了他的妃子。她與秦之成親,卻什麽也沒有。
現在,她成了秦旻的王妃。
“嗬——真是可笑。”看著窗外明朗的天色,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嘲諷。隻是不知這聲嘲諷,說的是自己還是她人。
以前的她向往天空的飛鳥,來去自由,無憂無慮。現如今,她卻成了一隻被鎖在牢籠中的鳥,失了自由,失了心境。
眼前的錦衣玉食到讓輕楚變得越來越沒了靈魂。六神多無主,魂魄多出竅。
來人推開門,走近她的身邊,輕聲低語:“王妃,王爺有請。”輕楚轉身看著眼前之人。她認得此人,是秦旻的心腹。
輕楚尚有些不解,自那日從宴會上回來後,秦旻便將自己棄在了這偏僻的院落裏。雖沒有當初秦之那般的殘忍,一味地限製自己的自由。
但也是對自己不聞不問,放任自由。
這些日子,輕楚除了每日倚在門檻上看殘敗的冬景,聽呼嘯的風聲。有時碰上明媚的晴天,便閉上眼由著溫暖的光線照射在自己的身上。
也有時,院裏下起了磅礴大雨,而她便站在窗邊聽雨打窗沿的聲音,一聽便是一上午。
輕楚總覺得自己以前是個不安分的女子,隻是因著身份低微才不得不被那些規矩條文束縛了自由。而現在,她逐漸明白,自己適合做一個安靜的人。
會一直安靜至死。
她輕輕一笑,問道:“你可知王爺見我,所為何事?”
那人搖頭,並不回答。
輕楚一臉平靜地瞧了一會兒,便鬆了口:“那便帶我去吧。”
出了後院,輕楚跟著她一路來到了秦旻的書房。
還未走近房門,便聽到一些不堪的聲音傳來。
女人的嬌喘和男人的低吼。不用去證實到底發生了什麽,輕楚便能猜到裏麵在做什麽。
“王妃……”那人也不知為何會這樣,有些尷尬地開口。
輕楚冷著一張臉,盯著那扇門許久,淩厲的目光似要將之盯出一個洞來。她站定了身子,暗暗將雙手握成了拳。
那人拉了拉輕楚的衣袖,可是不見絲毫效果。隻見她依舊站在那裏不動,不言不語,似被凍住了。
不知該如何是好,抬眼向著那扇門看去,淫膩的聲音依舊時不時地飄了出來。雙頰一紅,有些不知所措的走動起來。
許久,輕楚才慢慢回過神來,她冷笑一起,緩緩轉身離開。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似的,一張臉波瀾不驚,平靜得一如風平浪靜的水麵。
她慢慢地走著,將那些不堪入耳的聲音拋在腦後。而那人則小心翼翼地跟在輕楚的身後。
雖然沒有看到輕楚有一些過激的反應,但總覺得隱隱不安,像是要發生什麽似的。
還沒等察覺到異樣,突發狀況便發生了。
輕楚不知何時來到了池水邊,也不知何時縱身跳入了那冰冷的水中。隻聽得“撲通”一聲響,水麵濺起了無數的水花。
“王妃!”那人飛奔至輕楚落水處,但見岸上隻留下了一支發簪,而獨不見了王妃的身影。
“不好!”大叫一聲,焦急地盯著水麵。本想自己跳下去救人,但轉念一想,自己不會遊泳。
慌亂之下,遂扯著嗓子大叫起來:“不好了!王妃落水了!王妃落水了!”
正在書房裏享受著魚水之歡的秦旻迷迷糊糊聽到心腹的叫聲。一個激靈將他打醒。
“綺夢!”一把推開騎坐在自己身上的人,匆忙地穿了衣服,衝了出去。
安朗跌坐在冰冷的地上,衣不蔽體。看著秦旻心急如焚的模樣,心中難受至極,一行清淚滑落臉頰。
名琛醒來,神清氣爽地推開房門走了出來。發現宮殿的大門敞開著,心中懷疑。遂喚著:“愛卿,愛卿。”
不見回應,又四下在住所處尋找了一番,依然不見予卿的蹤影。
“人跑哪去了?”皺著眉,不滿地嘟囔著。
“嘭——”一聲巨響,一個人影從天而降,狠狠摔在地上。鮮血橫流。
名琛猛然回頭,猝不及防地被嚇了一跳。他睜著眼盯著那具屍體,驚愕萬分。
這不是別人,正是那日將自己囚禁起來的侍衛。隻是不知為何會死的這樣淒慘。
眼睛被刺瞎,臉部劃了幾刀。嘴角不停地滲著血。這些並不是致命傷,置他於死地的是胸口被插了一把匕首。不偏不倚,正中心髒。
名琛撫了撫額,有些不忍地別過臉去。濃重的血腥味湧入鼻中,刺激得他蹲下身來,一陣幹嘔。
“陛下……”此時,予卿走了進來。顯然,他對地上的屍體並不感到驚訝。
他走過去扶起名琛,又溫柔地拍了拍名琛的後背。名琛按住他的手,一臉疑惑地問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予卿笑了笑,指了指地上的死人說道:“陛下,這都是炎皇做的。他得知皇後將您囚禁了起來,便將皇後給軟禁了。又將那日囂張的婢女下令亂棍打死了,屍體拋給了野獸。”
“那又為何把這人殺了,他不是奉命行事嗎。”
予卿風輕雲淡地開口:“陛下,您說對了。他錯便錯在奉命行事。如今這炎國的江山是炎皇的,他卻聽信了皇後的命令。您說,他該不該死?”
名琛很是震驚。隨即轉念一想,恍然大悟。
“他這麽做是不是為了集權?”
予卿點點頭。
秦之雖貴為皇帝,萬人之上。然這朝中政局卻不能完全被他把控,自他父皇仙逝後,便留給了他一個大難題。
政局四分五裂。
經秦之這麽多時日的整頓以來,政局已能夠初見端倪了。以丞相與尚書為首的兩大群黨就已經讓秦之倍感吃力了。
更何況還有潛伏得更深,沒有露出水麵的勢力。
秦之雖娶了他們二人的兒女,與他們結親。但這終不是他想要的,身為帝王自然希望大權在握。
所以,這些時日他便開始了打壓他們二人的行動。而他動的第一方便是丞相。
對於皇後,不過是他開始的第一步。
明月探親結束後便回了府,一進府中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人人屏息凝神,小心翼翼。
她心中不解,便拉過來一人問道:“這是怎麽了?你個個怎麽都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
那人一哆嗦,猛地搖了搖頭,隨後看著明月急切的目光,一怔,弱弱地開口:“是……是皇後娘娘……聽說陛下將她軟禁了。丞相從宮中回來後便一臉的不高興,剛才一個小廝惹惱了他,他便下令給打死了。”
說完,甩開明月的手,匆匆離開了。明月站了一會兒,隨後一臉平靜地向著書房走去。
剛一敲門,就聽到丞相的怒吼聲:“滾!”
敲門的手一頓。眼珠快速地轉動了下,思忖片刻後,依舊不受影響地敲門。
“老爺,是我。明月。”
這一次,再沒有憤怒的聲音傳來。隻聽見他疲倦的聲音響起:“是你啊……進來吧……”
明月這才推門進去。
陳卉染等了言和快一個月,每日每夜的等待讓她差點崩潰。期間她曾去他常去的地方尋找,卻不見人影。
又去了丞相府,還沒走進去,便被少爺攔在了門口。
“你來做什麽?”被喚作少爺的人皺了皺眉,有些不悅地說道。
陳卉染笑了笑,說道:“我是來看看我家夫君是不是在府上。”
“哈哈哈……”那人突然大笑著,諷刺道:“你莫不是弄錯了,你的夫君怎麽會在這裏。你難道忘了,這裏的學習早就結束了。”
“可是……”她有些不死心。
“沒什麽可是的。快走開。”那人不耐煩,下了逐客令。
陳卉染一路恍惚地往前走,腦中滿是以往她和言和的回憶。越想越清楚,越想越傷心。
不覺已淚落兩三行。
就在她渾渾噩噩地快要走到家門口,一雙手突然抓住了她。她嚇得尖叫起來。
“是我。”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回頭正是失蹤多日的人。音容笑貌,一如既往。
“阿言……”她心頭一顫,猛撲進他的懷裏大哭起來,泣不成聲,肝腸寸斷。
仿佛要將這麽多日積蓄起來的委屈和思念通通化作淚水,一齊傾瀉出來。
“你怎麽才回來啊,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等你回來。”
言和輕輕一笑,低頭溫柔地吻了吻她的秀發。滿臉歉意地說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陳卉染將頭從他的懷裏抬起,對上他的視線,嗔怪道:“你以後不可以再不辭而別了,不可以再丟下我了!”
“好。”
她蹭了蹭他的胸口,心裏暖洋洋的。
“阿言,我以後再也不鬧脾氣了,不去賭了。我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好。”
他的身體有些僵硬,眼眶紅了一圈。任由著她拉著自己向二人的家中走去。
腦中卻響起那個人猶如惡魔般的聲音:“阿言,我答應讓你回去。但我隻給你半個月的時間。”
他看著那人一點一點將束縛著自己的鐵鏈解開,對於即將到來的自由他有一些茫然。
他知道,這並不是永遠的自由。
“卉兒,對不起。”他看著她的背影,流著淚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