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君似水（1）
予卿那一次遇見楚卿後便生起了相思意。也是從那天起，他開始無時無刻都在腦海裏描摹著她的模樣，她的身影。眉眼盈盈，麵容清麗，身形曼妙。
在他看來，此女子猶如一枝盛開的桃花，開在春旺時節，花枝招展，綠葉為襯。就算在這最為滿園春色的時段。她依然一枝獨秀，豔壓群芳。
隻是她寂靜，不喜爭奇鬥豔。所以，她是一枝開在角落裏的美豔的桃，孤芳自賞。她卻不怨亦不悲，清心自持。而他，是那慶幸之人，於那隱秘的角落慢慢走過，俯仰之間，叫自己看到她。
看到她的美豔，她的孤傲，她的不平凡。予卿以為自己該是幸運的，於萬千男人而言，在這猶如一座金子鑄造而成的牢籠般的皇宮中。他與她相遇，隻這漫不經心的一遇，就讓他對她產生了綿綿的思念。
毫無疑問，他迷戀上了她，他迷戀上了皇帝的女子。這是任何一位臣子都不能存有的念頭，誰也不能覬覦皇帝的女人。這將是不忠不義。
可是，他做不到不去深深地想念她，做不到不去夢見她。自那匆匆一別後多少個日夜裏，他沉淪在夢境中不可自拔。他的夢裏滿滿都是她。身著桃裙，淡淡妝容，微微一笑，翩翩起舞。
予卿每天都在這樣美好的夢中醒來，睜開眼的那一刻他看到的是窗外溜進來的三月暖陽。明明晃晃地落在他的臉上，讓他無比貪戀這溫暖的觸感。
這一天，他一如既往地從府中騎馬而出，直奔皇宮。馬兒歡快的蹄子嗒嗒地跑過京城最為繁華的街道，他聽得這節奏分明的聲音，心情甚好。
一路上笑意滿麵。經過宮門的時候，守門侍衛瞧見予卿這般喜意，調侃著：“大人，何事如此高興？說來讓屬下也樂一樂唄？”予卿聽罷，隻輕輕一笑，並不回答。
許是上天眷顧，予卿一踏進上書房就看到正在伏案批閱奏折的名琛，以及，那個讓自己飽受相思之苦的女子。他看見她的那一刻竟喜得呆愣在當場，一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果真是念念不忘，必有回響。他這樣想著。
楚卿立於名琛身側為他低頭磨墨，從予卿還未踏進上書房時，她便知道有人來了。她微微抬頭看去便看到予卿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忽覺臉上一熱，她慌亂地別過臉去。
片刻之後，隻聽得名琛沉穩的聲音響起：“愛卿，你來了。”予卿頓時驚醒，慌張地低下頭，恭敬地說道：“陛下，臣來當值。”“嗯。”名琛隻輕輕應了一聲，便再無答話。
予卿抬起頭看去，隻見名琛依舊認真地批閱奏折，並未抬眼看過自己。心中一陣慶幸。隨後，他安靜地退了出去，如往常那般守在了門外。
“陛下，你已經批閱奏折多時了，休息一會兒吧。”楚卿溫婉的聲音像一陣風似的直吹進了予卿的耳中，吹得他心中一陣輕顫。
他靜靜地站著，眼中閃爍著光芒。又聽得名琛的說話聲。聽得他說：“朕先將這份奏折批閱完。”而後，兩人都沉默著。一下子整個上書房內安靜地出奇，予卿竟能聽到殿內二人緩慢而節奏分明的呼吸聲。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殿內終於又響起了說話聲。名琛擱下筆，心情愉悅地看著批閱完的那一摞奏折，歎道：“終於看完了。”
這宛若孩子般的語氣惹得楚卿一陣輕笑，名琛轉過頭看向楚卿，關心道：“愛妃可是累了？有勞愛妃替朕磨墨了。”楚卿搖搖頭，放下手中的東西，說道：“這是妾應該做的，多謝陛下關懷，妾不累。”
名琛並未聽出楚卿話語間疏離之意，隻是高興笑著：“時辰也不早了，愛妃早些回去休息吧。”說著又提高音量，叫道：“愛卿……”
予卿一怔，慢慢走了進去，恭敬地俯首行禮：“臣在。陛下有何吩咐。”名琛看了看楚卿，對他吩咐道：“你替朕送娘娘回萱殿去吧。”
“是！”予卿心中激動不已，他強忍著歡喜的心情，答應著。楚卿麵無表情地看著那個低著頭的男人，許久，她才緩緩開口：“有勞大人了。”
予卿緩慢地跟在楚卿的身後走著，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眼前不遠處那一抹清麗的身影。一前一後短短三米遠的距離竟讓他產生了幻覺，他恍恍惚惚間，竟看到眼前女子變了樣，變得那麽熟悉和親切。眼前的身影竟與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的身影重疊了起來。
“善兒……”他癡癡地喚著。前麵正慢步行走著的楚卿聽到他的聲音，突然停下了腳步。她回過頭，疑惑地問道：“善兒是誰？”
這讓予卿猛然驚醒，他慌亂地掩飾著：“不……娘娘……您聽錯了……”楚卿冷哼一聲，雙眸冷傲地看著他躲閃的臉，威嚴地說道：“嗬，你當本宮是傻子嗎？”
予卿一驚，連忙拱手請罪：“娘娘息怒，臣不敢。善兒……她……她是臣的妻子……”楚卿聽罷，淡淡說道：“你一定很愛她吧。你的夫人她也一定很幸福。”
予卿心中一痛，緩緩開口：“她……她已經離世了……”楚卿震驚地看著予卿，久久不知該如何回複。最後她輕歎一聲，滿懷歉意地開口：“對不起，是本宮引起了你的傷心事。”
“娘娘您不必自責，娘娘您也並非有意。”楚卿聽罷，沉默著轉身繼續走著。予卿也依舊緩慢地跟在她的身後。兩人又像剛開始那般，沉默不語，各懷心事。
楚卿一路走到了萱殿，予卿也正向她告辭準備離開。轉身之即，楚卿突然開口：“真羨慕你，有個那麽值得你掛念的妻子。想來，你的妻子她一定也很愛你。真好。”
他聽出她的語氣裏滿含悲涼、哀傷。淡淡的愁容慢慢散開，像極了這春日裏吹拂的陣陣清風，纏纏綿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