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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塵緣擾(2)

  這個夜晚是皇帝將要洞房花燭的夜晚,月色清冷,銀光縹緲。名琛心不在焉地走在由一群宮人包圍著的中間,他那微微紅潤的雙臉和那水色朦朧的雙眼顯示著他喝了很多的酒。


  他那踉蹌的步伐和搖晃得很厲害的身子讓身後跟著的公公很是擔心,公公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欲摔倒的皇帝,擔心地說道:“陛下小心。”名琛隻微微側著腦袋用眼睛瞟了他一眼,便皺起了劍眉,一臉厭惡地用手甩開扶著他的人,吼道:“滾開!別碰朕!”


  這是名琛第二次這樣以一個普通新郎的身份去迎娶一個女人。這也是他第二次身著紅喜服,佩戴大紅綢。名琛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他隱隱約約想起來了自己迎娶皇後時的場景。那時的他站在花轎邊恭敬地將皇後請出來,然後兩人牽著牽紅走進了大殿。他們並沒有像民間夫妻那般拜堂成親,隻是坐在大殿之上與大臣們痛飲。而那時的自己就如今天這般穿著,他的皇後也身著正宮紅的鳳袍,頭戴鳳冠。不苟言笑地看著大殿之下的群臣。


  那時的自己尚處於娶親的歡喜之中,便笑著拿起酒杯去向自己的皇後慶賀。


  “夫人,今兒是我們大喜的日子。你可高興?”


  他的皇後隻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拿起酒杯與他的杯子輕輕碰了一下,便用手擋住酒杯仰頭飲盡。名琛尷尬地看著這一切不知如何是好,一想到自己娶了一個冷美人他就有些不開心,悶悶地將酒飲下去,陰沉著臉看著嬉鬧的眾人。


  就在他處在極度不高興時,她的皇後突然伸出手來,暗暗握住了他的手。溫暖的觸感讓他心頭一顫,他並不明白她的意思。


  但他聽見她說:“陛下,臣妾曾經對你說過,臣妾的夫君隻能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最威嚴的男人。如今,臣妾既嫁於你,定會助陛下一臂之力,讓你放心地統治天下。”


  這些話讓名琛現在想起來都會有些觸動,更何況是當年年少的自己。他隻記得她用那雙妖豔的丹鳳眼看著呆住的自己,她的臉慢慢地湊了過來,在與自己的臉距離很近時,她把她的紅唇印在自己的臉上後便快速地離開了。


  自己的瞳孔陡然睜大,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隻是她早已端正地坐好掃視著群臣。


  許久,她對他說:“陛下,臣妾永遠是你的妻,無論今後你擁有多少女人,臣妾都是你唯一的妻。”


  名琛的心怦怦地直跳起來,他強忍著醉意抬頭看向眼前的宮殿。那被月光照得泛著白光的匾額在他看來此刻是如此的刺眼,竟讓他有些睜不開眼。


  “陛下,到了。”公公小聲地提醒著。名琛晃了晃沉重的腦袋,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走了進去。那些宮人們為他引路,替他大開宮門。當他被引著走進寢殿時,他看到了他今晚的新娘。她身著大喜服,蒙著紅蓋頭安靜地端坐著。


  宮人笑著悄悄地退出去,並關上了門。名琛沉默著拿起桌上放著的玉如意慢慢地靠近他的新娘。


  當他一點一點地用玉如意揭開紅蓋頭時,他的心也跟著緊張起來,跳的異常得快。在紅蓋頭被徹底揭開的那一刻,在他看到他的新娘的真麵目那一刻時他驚訝地叫了出來:“原來是你!”


  顧蒔慢慢睜開雙眼,在看到一臉震驚的名琛後,差點激動地尖叫起來。她終於又見到他了,她終於嫁給他了。她努力克製著自己的衝動,朝著他盈盈地笑道:“公子,別來無恙。”


  聽到那記憶中熟悉的聲音,名琛又驚又喜。


  “原來你就是顧貞的女兒啊!朕當時就覺得顧蒔這個名字那麽的熟悉!”


  顧蒔咯咯地笑了起來:“妾很是歡喜,陛下還記得妾。”


  名琛看到她笑了,自己也喜。激動地說著:“怎麽不記得,顧小姐當時的做派可真是讓朕記憶猶新啊!”


  “哈哈哈……”兩人同時大笑起來。


  “陛下,可喜歡這樣的再見方式?”


  “喜歡到是喜歡,不過著實嚇了一跳。”


  “那……陛下喜歡妾嗎?”顧蒔突然盯著他的眼睛反問道。


  名琛一愣,半天說不出來話。他其實並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喜歡她,他隻是再見到她時覺得熟悉親切。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你為何要嫁進皇宮?你應該知道朕不缺女人。”他突然轉移話題。顧蒔也明白他這是回避她的問題,但她還是被他問得心有些顫抖。


  “妾……愛著陛下。”她睜大那雙水靈靈的眼睛看著他。名琛被她這一看弄得恍恍惚惚,他情不自禁地走向她,抬起右手輕輕撫摸著她那柔軟的臉頰。


  “陛下……”她甜甜地叫著。名琛眼中的迷霧越來越重,他竟然看不到眼前到底有些什麽,誰在那裏。他隻隱約聽到一個溫柔的聲音在朝著他清晰地說著:“過來——快過來——”


  他隱隱約約感受到有一雙手正在拉著他往前傾,還有另外一雙手在解開他的腰帶,一件一件地褪去他的衣服。他隻覺得自己最後穿著單薄的xie衣慢慢地朝前倒去,而他的身下則躺著一具柔軟的身體。


  他的大腦轟的一聲像被沸水蒸騰的水汽充斥著,巨大的熱量燙著他的神經。他隻覺得這樣的熱度迅速傳遍了全身,他難熬地想要釋放。


  顧蒔被壓在身下,她眼中深深刻印著的男人此刻全身滾燙著,一寸一寸地燙著她的肌膚。可她舍不得放開,她用力地抱住他,慢慢地放鬆身體,讓他一點一點地擁有自己。


  當他完全擁有自己時,她痛得眼淚在眼眶中泛濫,可她一點也不在乎,因為她看到他臉上的滿足。她覺得自己快要融化在他深情的凝視當中。


  他的吻很快地落在她的身上,如同雨點般的吻落滿了她的全身。她被吻得全身顫抖,發出絲絲甜膩的聲音。


  床簾兀自散落開來遮住了一切,隻有屋內還在徐徐燃燒的紅燭在明明晃晃地訴說著所有。


  “娘娘……”侍女提了一盞燈走到院內,她看到自家主子癡癡地望著緊掩的宮門,心中自是心疼。


  輕楚微微側過頭,她的目光還是片刻不離地落在前方,她愣愣地問:“陛下,為何不來了?”她這樣問著隻是出於心中的那份悲傷,她早就知道聖上在今天又得了一位美麗的皇妃,她還聽說那位皇妃是坐著花轎嫁進皇宮的,而她的聖上則迎她下轎與她行夫妻之禮。


  自己隻是心在一點一點地抽痛著,盡管她最初聽到這些消息時隻是表現得大度,無所謂,滿臉的笑意。甚至還對她的宮人們說:“陛下迎皇妃,不是天經地義的麽?”


  她以為自己是真的相信他,是真的大度不在乎與其他女人共享他。可是,當落日一點一點從山頭隱下去,餘霞一點一點在她眼中消散時,當黑夜一點一點吞噬著蘭殿時,她害怕了。


  她開始惶恐,開始擔心。她坐立不安地到處亂走,一雙眼時不時地看向蘭殿宮門。最後她越期待越絕望,她敗在了自己對他的思念上。她隻好將萬般苦楚咽進肚子裏,強忍著淚水不讓自己哭出來。


  她控製不住自己的心,她跟著內心的感受慢慢走到庭院裏,開始了漫長無果的等待。


  侍女抓住她的手,柔聲安慰著:“娘娘你不要傷心了,今夜隻是暫時的,陛下那麽寵愛你,一定不會讓你每日這樣癡等的。”


  輕楚慢慢轉過身,一雙發紅的眼睛黯淡無光。她哽咽道:“我現在才明白,我是有多愛他。”


  蘭殿的燭火在這一夜燃到了天明,那一條條觸目驚心的燭痕像極了輕楚臉上風幹的淚痕。她躺在空蕩蕩的寢殿傷心地睡去,竟在夢裏看到聖上與新皇妃洞房花燭的纏綿,她在夢裏流淚到天明。


  而楚卿此時也正獨坐在自己的寢殿裏沉默著,一雙發抖的手死死緊握著。她咬著唇,故作鎮定。她的發簪突然地滑落,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斷裂的聲響。她那一頭烏黑秀麗的青絲散開來,如同瀑布般直直地飛瀉而下,披散在肩頭。


  她怔怔地看著那斷裂的發簪不知所措。那是聖上送給她的,在她進宮的第一晚他用手輕輕地按住自己的肩頭,看著銅鏡裏的美豔的自己感歎著:“這發簪果然是適合卿兒的。”他笑著在自己紅潤的雙頰上親吻。


  楚卿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幕,那時的自己穿著驚鴻舞衣光著腳在寢殿裏為他高歌清舞。她在他的注視下向他獻上了如同含苞待放般純潔幹淨的自己,而他情動地為她卸妝,寬衣。


  他甚至癡迷地用手撫弄著自己的發絲,用鼻去輕輕嗅著,他抱住自己,把頭埋進自己的頸項。沙啞著聲音說道:“這才是朕的卿兒。這才是屬於卿兒的味道。”


  楚卿原本以為他會很好地愛著自己,至少會持續一段很長的時間去愛自己。可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他對她的愛僅僅是對一個妃子的迷戀,而他對她的熱情不足他掛齒。


  她痛苦地想到從自己進宮那一刻起至今,那些與聖上耳鬢廝磨的日子遠遠不及一年的時光。她隻是占有了他的小部分空間,而他也隻是在某一天某個時刻突然會想到自己,夜晚會擺駕到萱殿與她度過一晚。僅僅是為了欲望,並不是愛。


  楚卿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她驚恐地睜大雙眼看著地下的流質,她不敢往下去想那個很顯然讓她難以接受的事實。她痛苦地抱住頭開始聲嘶力竭地大哭起來,眼淚如同千斤重的石塊,一顆一顆地砸下,發出沉重的巨大聲響,震得她的心口發疼。


  而服侍她的宮女隻是微微地歎了口氣,用憐憫的目光隻看了她一眼,一張臉立馬就恢複了冷漠的神情。宮女端著湯藥靜靜地走到她麵前,用冰冷的語氣說道:“娘娘,把藥喝了吧。哭是沒用的。”


  見楚卿沒有絲毫反應,她皺了皺眉,索性把湯藥放在一邊便轉身離開,邁著的步子突然停下,她輕輕側著頭,冷厲地說道:“娘娘您不要忘了自己的出身,陛下後宮佳麗三千,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又怎會永遠地掛記著您呢”


  語罷,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邁著步子離開。


  仿佛從黑夜裏突然伸出一隻龐大的手來穩穩地落在萱殿上,一瞬間暗沉的黑雲填滿了整座宮殿的縫隙。楚卿獨坐在黑夜裏,一雙眼充滿了恐懼,臉上的淚痕模糊不清。心中那個難以接受的現實被宮女嘲諷的話語揭開了麵紗,逼迫她不得不直視著殘酷。


  她一直不願承認的是:自己原本就像那些後宮的女人那般被聖上當做物件來對待,喜歡時便拿在手裏賞玩,不喜歡時便被丟棄在一旁,不聞不問。


  楚卿的喉嚨像是被一雙手狠狠插住,她窒息般的脹紅了臉。艱難地吐出讓自己絕望的話語:“原來,我也是一個從黑夜等到白日的女人。”


  鳳殿也依然如同沉入了死寂般,沒有一絲一毫的大動靜。皇後那一雙狠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喜氣洋洋,燈火通明的地方。她的雙手緊緊地握著,長長的指甲刺進肉裏,一陣刺痛席卷全身。但她絲毫不為所動。她恨,恨那個剛剛進宮的女人不費力氣地就奪走了屬於她的一切,而那個女人此刻正與自己的夫君纏綿悱惻。


  憤怒就像是一記猛鞭狠狠地抽打在她的心上,她能感受到心上劃開了一道很深很長的口子,鮮豔的血液從那裏冒出。她像是失血過多的病人,臉色慘白,神情恍惚。


  “為什麽?為什麽?”她不停地逼問著,麵對著幽深的黑夜,悲傷的口吻如同啼血的杜鵑鳥。她始終不敢相信自己的高傲被另一個女人擊潰得一敗塗地。


  “那個女人,她何德何能這樣風光地嫁進皇宮。我才是皇後!我才是他的妻啊!”皇後發出一聲聲哀鳴,眼淚不停地落下,她仰著頭大哭著。


  管事姑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哀痛的皇後,她的心也跟著皇後抽痛起來。她走到皇後身邊,流著淚安慰著:“娘娘……莫要傷了身子。”


  皇後突然語氣強硬起來,一雙眼泛著紅光,她咬牙切齒地說道:“隻有我是他的妻!隻有我才能是他的妻!”


  四周的空氣變得詭譎起來,一陣寒意撲麵而來,管事姑姑打了個寒顫。


  隻有本宮才能穿戴鳳冠霞帔嫁進皇宮,其他女人誰都不能奪走屬於本宮的一切!誰都不能!


  皇後暗暗地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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