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這才是真正的買賣
我跟別人談判是喜歡迂回戰術,一步步深入,邊試探邊掠奪,強占屬於自己的的資源,可是佐吾卻是不一樣的,佐吾喜歡直接來,直接說出他的想法,他不會像我或者魔君,總是在暗地裏,不斷的使一些小手段,讓對方屈服。
他會將他自己的要求直接說出來,然後跟你光明正大的交換,嗬,當我知道這一切的時候,我當時不禁笑的搖了搖頭,真是孩子氣的很呢。
“滅世之子,你始終是魔族的生靈,起碼,比起神族和人界,魔族是你熟悉的環境,你要是就這麽走了,你以為到了外麵你就安全了嗎?沒有魔族的庇護,你隻會更加容易陷入危險當中,這一點,你看看鬼眼就知道了,脫離了神族,現在的她比起之前,你覺得差別還小嗎?”
魔君一針見血的指出了佐吾做法的危險性。
佐吾想著卻沒有再說話,隻是依舊站在那裏,不退後,也不前進,就這麽僵在那裏,正在大家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一把聲音卻打破了此時的局麵。
“放了殤他們。”
魔君低頭看了看橫在自己脖子上的一把冰做的短刀,心下不禁有些愕然,這人是什麽時候醒的,他怎麽一點都沒有察覺得到?
“放了他們,不然下一刻死的人就是你。不對,應該說,在很久之前,你就應該死了。”蔣眼神冰冷的看著魔君道。
“嘖,你們這些女人還真是不念舊情啊,好歹我剛剛也沒有殺你不是麽?你現在卻這麽恩將仇報的將短刃對著我,你覺得你是不是太不講道義了?”
“道義?嗬嗬,堂堂魔族的魔君又何曾講過信用了,更不要提什麽道義了,你要是有道義,那個時候,你就不會在背後捅了我一刀,你就不會刪掉我所有的記憶,為的就是你自己的野心,魔君,你跟我說什麽道義?”蔣有些瘋狂的將短刀大力的壓在了魔君的脖頸上。
滴答,滴答的聲音,伴隨著血液滴落在地上,暈開了的樣子,頓時顯得分外的血腥。
“你在說些什麽,我聽不懂,你……”
“我在說些什麽?你不知道我在說些什麽嗎?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為什麽要恩將仇報?我當年明明什麽都沒有做,我沒有背叛你,你為什麽就是不肯相信我,為什麽?我明明都想好了,我都決定好了,為什麽你就是不肯再等一等,我已經告訴過你了……”
從不流眼淚的蔣,竟然在此刻哭了出來。她怎麽都沒有想過,原來自己的人生,根本就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簡單,她更加沒有想到的是,她之所以這麽無情無意,這麽絕情,並不是因為她天生如此,更不是後天的訓練所致,而是,這個人對她的詛咒。
“把那件東西還給我,把它還給我。”蔣根本不在意自己手下到底下了多大的力氣,她根本就沒有留意到,魔君的脖子上滲出來的絲絲血跡。
“蔣,你,你想起來了?”魔君有些不確定的說道。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把那件東西還給我,不然,哼,我就和殤一起,毀掉你們整個魔族。”蔣眼神憎恨的說道。
魔君看著眼前這個女子,心下卻是一片的刺痛,為什麽我會感覺到心痛,明明我不應該心痛的,我不是沒有心的嗎?更何況,當年的選擇也是在那個時候最好的選擇了,我,不應該感到後悔的。
“蔣,如果你真的想起來了,那麽你就應該明白,當年我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保住你和我的性命,如果我當初不這麽做,死的人隻會更多,鬼眼所做的努力都會付之一炬,蔣,難道你真的不懂嗎?”
“嗬,我是不懂,我不懂你們這些人之間的勾心鬥角,我更加不懂你們這些人的想法,我更加不像殤那樣,簡直就是一副以天下為己任的樣子,我在乎的,永遠隻有我自己,我想要的是本來就屬於我的東西,雖然我也不稀罕,但我不喜歡我的東西在別人的的手裏。”蔣冷笑著說道。
“既然你都不在意了,那放在我這裏不也一樣嗎?你的東西和我的何必分得那麽輕呢?你說對吧,我的小娘子?”魔君有些不懷好意的說道。
蔣看都不看他的那張俊臉,一巴掌就打了過去,頓時,那張白的有些出奇的臉龐立刻就出現了五個紅爪子,還有的就是,有些移位的五官。
“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我當初要不是一時的誤以為是,我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魔君,嗬,不對,我應該稱呼你為,暗使比較正確吧,你說對吧?”
“蔣,你真的不應該想起來的。”
“那是我的記憶,與你沒有關係,現在,廢話少說,把那件東西還給我,不要說你不知道那是一件什麽東西,那是我的心,我的魂魄所在,我所有的精氣神的所在,我這麽多年來無欲無求,就是因為我失去了這件東西。”
蔣有些咬牙切齒的罵道。
暗使看了看她,卻依舊無動於衷,隻是還是坐在那裏,一動不動。蔣見他這副巋然不動的樣子,心下就更加生氣了,嗬,看來這人的無奈程度比起當年,還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蔣,你現在是有自己想要愛的人了嗎?”暗使突然出聲問道。
“這不關你的事,把魂心交出來,不然我不介意把你這裏變成是再一次的煉獄。”
“煉獄?我這裏一直都是煉獄,我這裏從來就沒有過天堂,我時時刻刻都處在不斷地磨礪裏,蔣,你覺得我會擔心你會把這裏變成煉獄嗎?一個本身就是煉獄的地方,還會懼怕更多的煉獄嗎?”暗使笑著說道。
蔣看著他那一臉篤定的樣子,心下一點都不生氣,隻是看了看暗使,心下冷笑了一聲,然後突然伸出手,一把掐住了暗使的脖子,另一手趁暗使不注意,便直接將一粒藥丸直接塞進了暗使的口中,接著使勁的按住暗使掙紮的雙手,硬是把這顆藥丸塞進去了。
“咳咳,你,你這個毒婦,你給我吃了什麽?”暗使不斷地咳嗽著,不時地扣著喉嚨,想要把吞下去的藥丸咳出來。
不過很可惜,那是蔣特製的即溶藥丸,所以,不管他怎麽咳嗽,已經沒有用了。
“我是毒婦,那你算什麽?嗬嗬,暗使,你當年所做的的一切,比起我現在做的,不過是小巫見大巫了,暗使,我不跟你兜圈子,我還是那一句話,把那件東西交出來,不然,嗬,你懂得。”
“那你把我的心挖出來吧。”暗使突然極其冷靜的說道。
“你的心?你的心我不需要,我也不想要,我嫌髒!”蔣聽著,冷笑了一句,毫不留情的說道。
暗使看著眼前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他的腦海裏仿佛想起了很久以前的她,那個時候,他和她都很天真爛漫,他和她之間並沒有那麽多陰謀險惡的,那時候,她總會對著他笑,而不像現在這樣,隻會對他橫刀相向。
“蔣,你還記得我們在一起時的時光嗎?”
“那種惡心白癡的時光,我想你也不會想要記得吧,就更不要說是我了,那些荒唐的過去,是我生生世世的恥辱,當然了,那些過去對於你來講,可能還算是一段不錯的回憶,畢竟有人給你這樣子的玩弄在股掌之中,你應該很高興吧。”
蔣嗤笑著說道,那個時候她比我還傻,為了一個仇敵,明明知道是自己的仇敵,還是救了她一命,甚至還是愛上了他,可結果,嗬,可想而知,這就是一場騙局,而這場騙局,害得她失去了一切。
因為這段所謂的感情,她失去了家人,失去了自己的族人,最後她連自己的魂心都丟掉了,嗬,真是傻的可以,如果當時不是殤,不,應該說是那個時候的鬼眼,那麽她早就客死他鄉了,那有可能還能活到今天。
不過,有時候,想一想,還是覺得,她寧願什麽都不要想起來,什麽都不要記起來,因為這樣子,或許她的心裏會覺得好受一點,有些記憶,有些場景,她這生生世世都不想要想起來。
可笑的是,以前她還嘲笑我,說我有多白癡,一點都不會為自己著想,為了一個見了幾次麵的男人,就堵上了自己能擁有的一切,一點都不愛惜自己,怎麽不被別人玩弄於鼓掌之中,可是,哪怕弄清楚了又能怎樣,她還不是一樣輸得徹底。
“殤,你醒了?”
正在蔣和暗使在不斷僵持的時候,我終於醒過來了,然後佐吾便有些激動地喊了一聲我的名字。
“嗯,我沒事,你放我下來吧。”
“你不重。”
我一臉的黑線,我是不重,這個不用你說我都知道,你這麽抱著我,我很尷尬好嗎?
我幹脆懶得搭理佐吾,直接抬起手就戳了佐吾的穴位一下,然後他手臂一鬆,我就轉了一下,就平穩的站在了地上了。
“蔣?你這是在幹什麽?”
怎麽感覺我昏迷了一陣子,我就感覺這個世界變了樣似的,為什麽蔣會拿劍指著魔君,然後魔君還有些歉然的樣子?
“你們,這,這是怎麽了?蔣,你醒了?你感覺還好嗎?”
“我感覺好的不能再好了。”蔣有些冷然的說道。
我有些愣神,不知道蔣怎麽就變成了這樣,我都有點懷疑,蔣是不是別人假扮的,不然這一臉冷漠的口吻是怎麽回事呢?
“蔣,你……”
“我是真的,殤,隻是我想起了一些我不想回憶起來的事情罷了。”
“額,那個,誰能告訴我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蔣,你想起來什麽了?我不記得,你在哪次任務裏失憶了呀?”我不禁有些奇怪的問道。
這失憶的毛病難不成是能傳染的,不然怎麽蔣會突然的跟我說,她曾經失憶了,不過這要是失憶了,蔣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我怎麽沒有察覺到。
“我不是現在失憶的,殤,你應該明白我說的是什麽時候的事情,我跟你的失憶時間是差不多的,失憶的原因不一樣罷了,隻是我們丟掉的應該是同一時間段的記憶。”
“你是說三界混戰的時候?不可能,蔣,那個時候,你,你怎麽可能會認識暗使?那個時候,他明明.……不對,不對,等一下,蔣,難道,你是.……”
“嗬,殤,看來你也想起來了。”蔣苦笑著看著我說道。
我一臉震驚的看著蔣,怎麽可能,蔣怎麽可能會是那個人,明明她們是那樣的不一樣,不過如果真的是那樣,那麽這裏麵的糾纏就更加複雜了。
“佐殤,你們到底在說些什麽?”佐吾有些不解的問道。
“沒什麽,蔣,如果真的是這樣,你現在要馬上離開魔族,前往人界,不然,我怕再這麽下去,你就來不及了。”
“殤,已經來不及了,就算來得及,我也不會回去了,那個地方,我已經沒有臉麵再回去了,我毀掉了自己的族人的居住地,是我害的人跡現在成了三界裏最弱小的存在,甚至,如果不是因為我,或許千年前,就不會有那一場混戰了,你也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蔣有些自我厭棄的,垂下雙眸說道。正在這個時候,暗使突然一把發力,然後一下子就甩開了蔣的鉗製,蔣瞬間反應過來,便一刀飛去他的眉心,借機脫身,幾個起落,便回到了我這邊。
“沒事吧?”
“嗬,我這個樣子,能有什麽事?我好得很呢,再說了,我這樣子的人,就算……”
“蔣,你給我清醒點,那不管你的事,就算不是你,那一場混戰也是在所難免的了,沒有你,難道就不會有別人了嗎?蔣,不要在這裏自我厭棄,為了一些不懂你的人,你不應該這樣子放棄你自己。”
我一臉不認同地說道。
蔣還是沒能回過神來,整張臉上彌漫著的都是悲傷,我知道她在想些什麽,畢竟那一場混戰,正是導致了人界變成現在,任人宰割的樣子,如果不是當年有人出賣了人界,也許人界也會是三界的王之一,也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蕭條的樣子了。
其實,對於當年到底是誰出賣了人界的王,我也曾經猜測過,但是我怎麽都沒有想到是現在作為神族的殺手營的蔣,我更加想不到的是,這樣子的蔣,怎麽又會跟魔族的暗使糾結在了一起。
“殤,我曾經跟你說過,一時的錯信就會毀掉一切的,我當時以為這句話是因為我一直以來所接受的,神族的教育才會變成這樣,但我沒有想到的是,原來這竟然是因為這麽久遠以前的事情。”蔣有些傷神的說道。
我看著蔣的神情,還有她語氣裏的傷感和悔恨,我知道,蔣所經曆的一切隻怕比起我,要更加的險象環生吧,當年的事情毀掉了無數的人,當時的情境,那真的是叫一個血腥啊。
“鬼眼,既然你醒了,那麽我們的約定是不是該履行了?”暗使抹了一下脖子上的血跡,一臉無所謂的說道。
“殤,你答應他什麽了?”蔣聽到暗使的話,終於有些回過神來了,然後便一臉緊張的看著我問道。
我笑著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緊張,隻要再堅持多一陣子,這一切就真的能結束了。
“你是在怪尊上?”
我聽到閉上眼睛,笑了笑,他不懂我,宇昊更不懂,至於那位尊上,嗬,如今我弄成這副樣子,跟他也脫離不開關係,可是,我卻不想再責怪任何人了。
因為責怪已經沒有意義了,曾經追尋記憶是我存在的意義,所以我才會不顧千難萬險,躲避無數追殺,我也要找回我的記憶,可如今,這慘烈的真相卻讓我再也提不起一絲去追究往事的力氣了。
而對於宇昊,我就更加提不起追究責問的力氣了,本來在一開始,我們就是相互利用的關係,相互尋求溫暖和依賴,而到了後來,他想要奪得江山和權力,我想要找回記憶和歸處,說到底,誰也沒虧欠誰的,隻是我一著不慎滿盤皆輸,變成了別人棋局裏的犧牲品罷了。
我抬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我的眼眸,那雙失而複得的鬼眼,就這麽在我手底下鮮活地活著,雖然我已經沒了操縱它的力量了,如今充其量就是一雙能正常視物的眼睛,沒什麽特別的。
“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腳步聲由遠及近,我不用看都知道是誰了,我依舊閉著眼睛,吃著瓜果,就差沒哼上小曲了。
“今天感覺怎麽樣?”宇昊見我心情不錯的樣子,便有點小心翼翼地問道。
周遭的仆人早就退下了,要是被他們看到,他們的陛下如今這做小伏低的樣子,估計,他們會被直接滅口吧。所以一下子,偌大的庭院裏就剩下我們三人了。
“你們慢慢聊,我先去練功了。”
切,練什麽功,他這靈使根本就用不著練功,還不是因為他害怕這種尷尬的氛圍,整個庭院靜的隻剩下呼吸聲,也真是難為他了。
“我累了,我回去睡了。”
“我,我陪你進去。”
別人麵前高高在上的帝王,怎麽在我麵前就這麽一副樣子,我真的覺得很無語了。其實,我絲毫也不喜歡他這種樣子,好像欠了我什麽似的,然後以這種自虐的辦法,來向我賠償。
他不欠我什麽,曾經奪走的鬼眼,也由他親手還給我了,我如今雙目視物正常,隻是無法再像從前那樣操縱陰兵,看透陰陽,至於這身被廢掉的武功嘛,在這深宮庭院裏,隻怕也派不上用場,哪要不要都沒關係了。
而最麻煩的就是這身被斷掉的筋脈,我因此而無法活動正常,這倒是有些麻煩,還有就是陰雨天,身體各種會有些刺痛。除此之外,倒是每天好吃好喝的,偶爾泡泡藥浴,生活是從未有過的閑適舒服,總好過以前那亡命天涯,過著刀口舔血,你死我亡的日子。
他低下身,伸手輕柔地將我從躺椅上抱起,穩步走向身後的房間,他跨進房門後,徑直走到床前,放下了我,又幫我蓋好被子,才坐在一旁,看著我入睡。過了一會兒,我實在是醞釀不出睡意了,想起身去看看書,卻又不想讓他幫忙,就隻好盯著床頂發呆。
“嗯?怎麽了?睡不著?還是筋骨疼?我幫你揉揉?”
他說罷便想伸手幫我按摩一下筋骨,我轉了轉頭,表示我並不需要。
“你的心裏還在恨我,是嗎?”宇昊見我不在理他,頓了頓,便問道。
真的很奇怪,為什麽所有人都覺得我應該去恨他呢?是,他是做了很多傷害我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背叛了我,可那又怎麽樣呢?比起被人從一開始就當做一隻棋子,這種爾虞我詐又算的了什麽?
比起被人從高高在上的神壇上拉了下來,成為人人得而誅之的魔族餘孽,我現在的日子可是比以前要好的多啊。比起那人帶給我的血腥和罪孽,這些真的算不上是什麽滔天的罪惡。
是的,我現在的心態就是破盤子破摔,我本來就是一隻舍棄的棋子,如今不過是被廢物利用罷了,還算得上物盡其用,有價值。隻是被挑斷筋骨而已,我被人追殺之際,被卸了胳膊,殘了雙腿都試過,這種痛算的了什麽?
何況,如今我還有人照料不是嗎?比起以前的獨自一人舔舐傷口,真是好得不行。
“沒有恨,你多慮了。”
“我不是非要這麽做的,我隻是怕把鬼眼還給你,你就會轉身離去了,我隻是害怕你離開。”
我聽聞,側頭看了看他,眼前說這話的男人,跟當初那個孤苦無依的孩子怎麽都重疊不上,其實,我真的沒有恨,在得知過往前,我是恨的,因為那雙鬼眼,是我唯一尋找到記憶和那個人的工具,宇昊奪走了它,就等同於背叛了我。
可在知道一切後,我卻不恨了,因為已經沒什麽好恨的了,隨之而來的都是深深的倦怠,對周遭一切的疲憊,對這方圓天空的無奈,對自己模糊過往的辛酸,心疼那個為愛傻乎乎的自己,那個為了一個執念,賠上自己生生世世的自己。
“我已經離開不了了,再說,我也沒什麽要去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