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認父 (2)
的麵容讓人舍不得拒絕,哪怕李惠如是個女子,也一時沒有了抵抗力。
兩人尋了個亭子,丫鬟端上糕點,用小爐子熱著茶,二丫讓丫鬟出去,沒有留人伺候。
“說起這阮嬪娘娘,那可是宮中萬紫千紅中的一朵翹楚了,我聽說華妃娘娘都沒有她得寵呢。”李惠如拿了一塊芙蓉水晶糕咬了一口,細細咽下,又娓娓道:“阮嬪是譚禦史的嫡女,和華妃娘娘同年選秀進宮的,可是華妃如今位列四妃,阮嬪卻還隻是個嬪,聽說就是因為華妃母家勢大,所以才……”
說到這裏,李惠如壓低了嗓門,“你可別傳出去了了,我隱約打聽到,皇上如今外憂內患,太後母家勢力太大,在朝中盤根錯節虯紮頗深,皇上可能要動慕容一族了。”她當然不會說,是從她父親那裏因緣巧合得隻的。
二丫是發現了,這李惠如就是個八卦小能手,一邊聽她講,一邊點頭,不知不覺一個時辰就過去了,丫鬟稟告郭夫人來了,李惠如便歇了話頭,沒有再說了。
“你們倆丫頭玩得可好?”郭夫人見戶部尚書家的小姐在,麵色和藹的笑著問了問,見鳴鳳丫頭能融進這些貴女圈子,心中也歡喜。
李惠如以前在參加各種宴會上就見過郭夫人,知道這位將軍夫人是個和藹可親的人,笑道:“謝夫人關心,惠如很喜歡鳴鳳,鳴鳳妹妹也很好相處。”
聽李惠如這樣說自己,二丫不禁笑出聲,哪有這樣誇人的?
郭夫人見兩人相處的確不錯,這才放心去了賓客席。
未時,李惠如的丫鬟挑簾進來,給兩人行了禮,轉向李惠如道:“小姐,外麵要下雪了,夫人讓奴婢來知會您該回去了。”
看了一眼天色,不知何時,明明豔陽高照的天氣轉眼變了臉,天色暗沉,有幾分風雪欲來的前兆。
李惠如站起身,與二丫道別後帶著丫鬟走了。
二丫坐在那裏若有所思,她在想,剛才李惠如所說的,前朝後宮一些大致的事情,如果說宮玨翌真的要動慕容家了,一定會找一個能壓製或者說是吸引戰火的勢力幫他,而阮嬪勢單力薄,一個人對付強大的慕容家那兩姑侄,怕是難以勝任。
她已經能猜到,宮玨翌為何會要她進京了,當初要了她的身子,怕就是為了讓自己死心塌地的幫他辦事吧!他說的什麽成親,不過都是些屁話,他要的,隻是利用!
一個人坐了一會兒,讓丫鬟給郭夫人說一聲,借身體不適回了煙水閣。
沉香近身跟在她身後,回了院子,二丫讓沉香守在外麵,一個人進了內室。
彎腰從床下拿出一個大包袱,包袱放在桌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從包袱中取出一盞小火爐,一個砂鍋,還有一些瓶瓶罐罐。
她要趁沒人,試著做一下用來防身的東西。
拿出好不容易在臨安回春堂的老大夫那裏得來的草藥,開始著手製作。
如今她也能猜到宮玨翌為何如此安排了,讓她頂著將軍府小姐的名頭名正言順的入宮,和阮嬪一起對付慕容姑侄,他好坐收漁翁之利。
宮玨翌選她也不是沒有道理的,陸鳴鳳靠著這些零碎的消息就能揣摩出他心中所想,可見其聰慧,而他正需要這樣聰明沒有強大的母家勢力的女子。
這就是製約縱橫,帝王之術!
066 召見
“小姐乏了在休息,吩咐了不得打擾。”門口沉香的聲音響起,是她派去給郭夫人傳口信的丫鬟回來了。
很快門外又安靜下來,兩個時辰後,二丫伸展了一下胳膊,總算大功告成了,收拾了東西,讓沉香進來。
屋子裏混合著各種草藥的香氣,沉香一進屋就聞到了,雖好奇,卻也沒有多問。這會兒已經酉時了,外麵賓客都已經散了,郭府那個丫鬟取來晚膳,說夫人讓小姐用過晚膳後去主院。
郭夫人有事一般都是親自來煙水閣,她很少去主院。
到福華院時,郭將軍和郭夫人剛好用完晚膳。
“父親,母親。”少女欠身行禮,。
“鳴鳳來了啊,快來坐,沒有冷著吧,來烤烤手。”郭夫人親切的拉過二丫的手,讓她坐下。
“母親不必擔心,您給鳴鳳新做的大氅襖裙都十分暖和,母親叫鳴鳳過來可是有事?”見郭將軍眉頭微皺,似乎有什麽心事,她猜測與郭夫人叫自己過來有關。
郭夫人看了郭將軍一眼,鳴鳳,你與皇上……”她欲言又止,似乎有什麽哽在喉嚨。
二丫看著她沒有搭話,一臉好奇疑惑。
想了想,郭夫人還是說道:“皇上讓你明日進宮小住幾日。”
二丫秀眉一挑,小住幾日?怕是沒有這麽簡單吧,不過正好,這和她的計劃第一步剛好重合了。
“鳴鳳明白。”她眉眼彎彎對著郭夫人笑笑,郭夫人見她似乎並沒有不喜,才放下心來。
郭將軍站起身,看向眼前少女,“進宮一切小心,有些事你也知道,宮中一步踏錯步步錯。”
沒想到郭將軍竟然會提醒她這個,心中一暖,點頭道:“女兒謹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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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城外,四五匹高頭大馬站在城門外,為首一匹馬上坐著一個女童格外惹眼,一旁邊是個少年,正是準備出發去靈月宗的玲兒和陸忠。陸忠是作為陪同去的,身邊這幾個玄衣錦服的男子是宮玄遲派來護送兩人上靈月宗,身手了得的影衛中人。
夜色下,女童一身騎馬輕裝,向身後揮了揮手,“三姐保重!”話畢策馬遠去,身後的玄衣人一鞭策馬奔在最前麵,將玲兒保護在中間。這可是主子吩咐了不可有任何閃失的主兒。
“小姐,咱們回去了吧,官差大哥們要關城門了。”見自家三小姐呆呆立在原地,芷蘭出聲提醒道。
回過神來,三妞點頭上了馬車,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曾經在一起的三姐妹,如今隻剩她留在臨安城,姐姐去了京城,妹妹的去向沒有告知她。四妹小小年紀近日卻總是出門,說是練騎術,原來是為了今日離開做準備。三妞心中空落落的回了陸府。
萬物蕭瑟,銀裝素裹,如今芳華閣隻有她一人住,顯得有些冷清。回到芳華閣,就見陸春荷站在院門口。
陸春荷過來等了好一會兒了,這會兒見三妞走過來,忙親熱的上前挽著三妞胳膊,“妹妹可回來了,我擔心了好一會兒了,怎麽沒有看見玲兒那小丫頭呢?”
她最近發現這玲兒小姐不簡單,身邊總是跟著一群人,那死丫頭不過五歲,竟然讓她有些恐懼,今夜見這兩姐妹都不在府上,心中大感奇怪,這不就屁顛屁顛過來打聽消息了。
三妞心情不好,沒有理會陸春荷,往屋裏走。見她不願意說,陸春荷心思一轉,“妹妹,你說鳴鳳姐姐去京城這麽久,怎麽還不回來啊?”
聽陸春荷像蚊蠅一樣在耳邊聒噪不止,三妞心中有些不悅,“堂姐想說什麽?”
“哎,別生氣,我就是想說,鳴鳳姐姐會不會把你一起接去京城享福啊?”
“我要歇了,你回去吧。”
“唉,姐姐看你這裏也怪冷清的,今晚我就陪你睡吧,那個……”
“出去!”少女一聲怒喝,打斷了陸春荷的話,芷蘭走過來把她拉了出去,陸春荷隻好灰溜溜的回去了。
夜雪初霽,戶牗凝冰。
“小姐該起了。”
一睜眼就見沉香走過來卷起床簾,伸了個懶腰,二丫懶懶的應了一聲。
掙紮了半晌,她還是起床了,被窩真的好暖和,一點也不想起床。
梳洗好了,坐下慢條斯理的吃早飯,這時候,有丫鬟進來稟告,說宮中有馬車來接她了。
這麽早啊,嚼下最後一根炸得金黃酥脆的三絲春卷,二丫先去了主院,給郭夫人請安,郭將軍早已經去上朝了,請了安,郭夫人拉著說了些話,二丫這才離開將軍府往宮裏去。
馬車往皇宮方向去,這會兒已經卯時過了,有穿著朝服陸續回去的官員坐馬車或者騎馬從二丫坐的馬車旁經過。
馬車從宮城西門走,剛進宮門就停下了,二丫知道該下馬車換轎輦了。
“郭小姐,太後有請。”剛下馬車,兩個打扮得素淨的宮女一步上前攔著她。看了一眼兩人,心道有趣,皇帝讓她進宮,皇太後就要見她。
“放肆,我們奉皇上之令接郭小姐入宮,你們敢在皇上麵前截人?”另一旁的轎輦前,一個宮女上前嗬斥。
那被嗬斥的宮女笑了笑,“皇上對太後娘娘還要尊敬幾分呢,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阻撓太後做事?”說完不管不顧便將二丫推進了轎輦。
二丫沒有反抗,反正遲早要見麵的,早點晚點又何妨?何況今日她初次進宮,無論如何,她也是將軍府出來的,相信出了事,護國大將軍也不會善罷甘休,當然,最重要的是,皇上會生氣,太後應該不會傻到和皇帝直接針尖對麥芒。
那個宮婢見人被帶走,匆匆回去稟報。
轎輦走了半個時辰總算落地了,二丫不由再次感歎皇宮之大。
整理好衣裙,兩個宮女在她一前一後領路進去,黃色琉璃瓦下的殿宇透著一種莊重嚴肅的氣氛,殿內淡淡的檀香味讓人暫時忘記了凡俗世事的困擾,得到一絲安寧。
大殿裏,屋頂赤金打造的鳳凰來朝的壁刻氣勢恢宏,正對朱漆殿門的高位上,一個穿明黃色繡著彩鳳的老婦人一手撐著臉,斜倚在金鳳椅上,身後站著兩個垂眉斂目的丫鬟,孔雀羽毛做的長扇交叉立在身後,殿中靜得針落可聞。
067 參見太後
雖然太後睡著了沒注意她,可卻是必須要行禮的,太後不同於華妃,她心中明白,跪下行禮,“臣女參見太後娘娘,太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少女聲音響亮,震得大殿都有回音了,可太後卻依舊一動不動,二丫心中暗想,該不是死了吧!
她又不傻,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這是太後故意刁難她,心中明白歸明白,這老太婆要刁難她還是要刁難她。
冰冷的玉石地板上雕飾著花鳥蟲魚,兒童老者或是青年婦女,反正這老太婆不讓她起來,那她就趴在地上看這些雕在地板上的圖畫。
還別說,這老太婆過的真是仙人一樣的生活,用來做地板的是玉石,玉石上還要雕刻這些繁複的花紋,每一塊玉磚上的圖還不帶重樣的,真是精致華美。
雖然這樣能轉移注意力,可在凹凸不平的地板上跪久了,膝蓋也該麻了,太後還是沒有反應,二丫瞟了她一眼,明明她頭上的流蘇簪子動了,卻還裝死,當真可惡!
“皇上駕到!”太監尖細的聲音響起,殿門外腳步聲越來越近,二丫心中不有竊喜,這男人總算來了。
“毓秀,什麽時候了?”太後坐起身,一臉倦意的看著身旁穿著繡蒲葉比甲的丫鬟。
“回太後娘娘,已經巳時了。”毓秀垂眸回道。
太後好似這才看見了地上的少女,一臉茫然,“將軍府小姐何時到的,怎麽也不叫醒哀家?”
“奴婢不敢驚擾太後聖眠,還請太後責罰!”毓秀語氣中一點也沒有知錯的意思,太後也沒有再多說。
“當然該責罰!”男子聲音渾厚好聽,夾雜著怒氣。
“皇帝怎麽來了。”太後看向宮玨翌,宮玨翌一身明黃色金線繡龍朝服,雙手背在身後,沒有回答太後,轉而看向毓秀,把這個藐視主子的狗奴才給朕壓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毓秀臉色一變,連連磕頭求饒,幾個太監將她拖出了大殿,不多時,殿外便響起了鬼嚎般的慘叫。
太後氣的臉色慘白,這……不是打她的臉嗎?她不過是給這將軍府小姐一點顏色看看,還沒有動她呢,皇帝便要這般護著她了!
“皇帝何苦如此動怒?”太後努力讓自己嘴角向上笑了笑,“不過是個奴婢。”
殿外聲音已經止了,暈過去的毓秀被抬回了下人住的廂房。
“母後不必擔心,不過是個奴婢,兒臣已經幫您調教了,您還是注意身體的好,別總為這些瑣事煩心,傷了身子有礙長壽。”宮玨翌說完拱手欠身道:“兒臣還有要事,先行告退。”
見宮玨翌直直那將軍府小姐帶走了,太後坐在鳳椅上,戴著護甲的手緊緊捏緊赤金扶手,心中已然是怒不可遏,可太後就是太後,在後宮腥風血雨中摸爬滾打一路走到這個位置,已經不會像華妃那樣的年輕妃嬪一樣,動不動就摔瓶子摔碗來發泄怒氣了。
坐了半晌,她站起身,“芳姑,去把華妃叫過來。”
出了太後的鳳翔宮,二丫上了轎輦,奴才抬著轎輦跟在宮玨翌的龍臨儀杖後麵走。
雍政殿以金絲楠木為材,整個偌大的宮殿透著天子貴氣,光潔的漢白玉石地板板上纖塵不染,宮玨翌從鳳翔宮回來已經在紫檀木椅上坐了一柱香時間了,她站在一旁一聲不吭,兩人都像石化了一樣。
“過來。”宮玨翌先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默,笑著看向她。
不知為何,看見宮玨翌這笑容,二丫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杵在原地不動。
“過來!”這次宮玨翌增強了語氣,帶著命令的聲音讓二丫無法反抗。
緩步挪到宮玨翌身邊,宮玨翌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動作談不上溫柔。
這劇烈的動作,讓她有些難受,臉上浮起一抹蒼白,卻緊緊抿唇不語。
少女泫然欲泣的樣子我見猶憐,宮玨翌看她那副樣子,俯首吻上少女花瓣一般的唇。攻城掠地間,宮玨翌腦海中浮現出那夜第一次要她的美好緊致的感覺,下腹一股燥火,他抱起少女大步往床榻去。
少女驚覺他的反應,開始掙紮。可是宮玨翌腦海中隻有她凹凸有致極具魅惑的酮體,還有大掌撫過這副身子的美妙觸感,將少女緊錮在懷中,不許她掙紮。
依舊是那樣粗暴的動作,宮玨翌一把撕破她的外衣,冬日穿得厚,宮玨翌沒有那麽容易將衣服撕開,二丫想到肚子中的孩子,心中一急,張嘴狠狠咬在宮玨翌的手臂上,宮玨翌吃痛止了動作,唇齒間傳來若有若無的甜膩血腥味,二丫依舊沒有鬆口,“啪!”一巴掌狠狠的打在少女臉上,宮玨翌本該掛著翩翩公子溫和笑容的臉上此刻陰暗不定,雙眸通紅。
被打了一巴掌的二丫裹緊衣服往後退,一臉戒備的看著宮玨翌,宮玨翌緩步向她走近,感到背後撞上堅硬的牆,二丫不禁尖叫一聲。
“皇上,靖親王求見!”
手足無措間,一道太監的聲音讓二丫收回了心魂,宮玄遲來了,他來了!心中竊喜時,發現宮玨翌已經恢複了常態,睨了她一眼,轉身出去了。
衣服已經被撕破了,這樣子是沒法出去見人的,可是她不想繼續待在這裏了,宮玨翌真的把她嚇著了,他有雙重人格嗎,一會兒溫文如玉,一會兒殘暴凶狠。
無意間瞟到寢殿角落有一件梅子色的衣服,折疊著放在一個紅木漆盤裏。
二丫走近取來看了看,是一件料子上乘的襖裙,看樣子她應該穿得上,便換上了這件梅子色的襖裙,想要離開寢殿,走到門前卻被兩個人攔下了。
踱步走回去,觀察了一下宮玨翌的寢宮,心中盤算著如何在剛才那種情況下自保,她不願意告訴宮玨翌,她懷了他的孩子,如果讓他知道了這件事,那麽她永遠也洗不清與他的關係了。
走到拿衣服的地方,二丫突然看到地上一滴暗紅色的印記,因為對著光,所以有些顯眼,仔細一看,好似是血跡,二丫心中一種不祥的預感升起,她直覺不對勁。
地上單單隻有一滴血跡,那十有八九是之前有人將多餘的血跡清理了,這裏剛好在背光時看不見,因此留下了這一滴血漬,手往前挪了挪,手腕上的玉鐲碰到地麵,發出一聲空響。
難道……這下麵是空的?心中直覺這血漬與中空的地板脫不了關係,這衣服就放在地板上的案幾上,為免宮玨翌懷疑,二丫連忙脫下這件梅子色襖裙,整齊疊好放回漆盤裏。
殿外腳步聲響起,二丫頓時汗毛豎起,強裝鎮定的穿著之前被撕破的衣服坐在龍榻邊。
068 長央宮
腳步聲在門外頓了片刻,“吱呀”一聲門響,門外天光順著門縫斜斜劈落在玉石地板上。
宮玨翌掃視了一圈周圍,才看向榻上的少女。
“你出去,我已經讓人給你安排了宮殿給你,過幾日就封你為嬪。”宮玨翌語氣毫無感情,身上總有一種讓人覺得膽寒的煞氣,記得在臨安城時,他看上去那麽的溫文如玉,是她曾經幻想的翩翩公子。
曾幾何時,好似是在他離開臨安城之後,再次相見時她就發現宮玨翌的暴躁無常,冷酷殘忍,或者說這才是他的本來麵目,臨安那個溫柔會對她講情話的男子隻是宮玨翌的一個假麵?
不管如何,能先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和這個危險的人,二丫顧不上撕破的衣服,反正罩上大氅也看不見裏麵的衣服,當下便如釋重負般離開了雍政殿。
坐在轎輦上,由著奴才抬著去了宮玨翌賜的長央殿。長央殿宮門兩側各一隻銅塑孔雀,朱漆宮門大敞著,宮門上九行九列的金色浮釘映著雪光有些耀眼。
這邊皇上剛剛賜了長央宮給她住,那邊的鳳翔宮,翊華宮,雲翠宮都得到了消息。
翊華宮裏,華妃坐在案幾前修理花枝,這是今日花房送來的牡丹花,本來她心情十分愉悅,這牡丹本來隻有皇後能用,如今中宮無主,她是宮中位分最高的嬪妃,也無人敢說什麽,她要的就是這份喻示尊貴的好意象,誰知轉眼就有人住進了長央宮。
長央宮是先帝皇後葉氏曾經住過的地方,後來葉氏病重,先帝才讓她搬去了向陽的儲華宮。然而沒過幾年,葉氏依舊死了,後來長央宮便空了下來,宮中人人都道,空下來的不是長央宮,而是先帝爺的癡情,也有不少宮婢太監在私下議論,不知皇帝癡情於誰,誰又能住進長央宮呢?
她一直都想要住進長央宮,可是竟然讓將軍府裏一個不知身份的野丫頭捷足先登!華妃手下一動,“哢”的一聲,整株牡丹都被齊腰剪斷。
“娘娘,您別氣,皇上昨兒才說了,今晚要過來看娘娘,依奴婢看,皇上心中娘娘才是最重要的,不管誰住在長央宮,也取代不了娘娘您的位置啊。”菱茭說著給華妃揉肩,低聲道:“奴婢有一計,讓長央宮那女人也長點記性知道皇上最愛的是誰。”
“說來聽聽。”華妃聽到能收拾將軍府的野丫頭,登時來了興致。
菱茭靠近華妃耳邊,輕聲耳語,華妃笑著點頭,“好,就依你說的辦。”
阮嬪聽了這事兒,隻是淡淡一笑,現在她要安心養胎,旁的都是浮雲,這孩子若生不下來,她的念想就沒有了,等生下皇上的長子之後,再著手對付那女人不是更好,何況說起來她還要感謝她,進宮引開華妃和太後的注意力,讓她們不能整天盯著她的肚子了。
長央宮常年有人打掃修繕,裏麵各種物件齊全,裏裏外外十二個宮婢,宮門口四個太監,把長央宮守得嚴嚴實實。中午禦膳房送來一些吃食,樣樣精致美味,可二丫沒有心思吃東西,隻是草草喝了幾口酸角米露,便坐在床榻上出神。
迷迷糊糊間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入夜時分,翊華宮。
妝台前少婦對鏡細畫娥眉,玫紅色薄紗披在肩頭,身前若隱若現的大紅色鴛鴦戲水肚兜透著嫵媚風情,襯得女子肌膚甚雪,櫻唇抿上紅脂,朱唇瀲灩。
這是那兒?睜開眼渾身酸疼,麵前透光的縫看出去就是一張鵝黃色紗簾罩著的大床,大床不遠處,一個穿著火辣的女人背對她而坐,穿成這樣,難道是青樓?
這時門推開,走進來一個深青色襖裙的女子,作丫鬟打扮,拿著一個精致的白玉盒,有點像裝胭脂水粉的盒子。
她打開盒子,用手指在盒子裏蘸了蘸,細細塗抹在那女人背上還有脖頸間,甚至是……胸前?
二丫聞到一股略有些甜味的淡淡異香。
“娘娘,皇上定會為您著迷的。”那婢女聲音一出,她登時覺得很耳熟,再聽她叫“娘娘”,二丫就明白了,是那日有過一麵之緣的華妃娘娘,可是她把自己關在櫃子裏做什麽呢?手腳被綁著,嘴被堵著,耳朵和眼睛還能看,難道她想讓自己看什麽嗎?
“著迷?若沒有這催情香,他又怎會迷戀於本宮,他不過是覺得在本宮這裏得到的歡樂更多罷了!”華妃似乎心情有些失落,突然轉頭往櫃子這裏看了一眼,嚇得二丫冷抽了一口氣,“行了,她也應該要醒了,別說這些了。”
華妃沒有發現她醒了,那就好,二丫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下來。
宣德殿,宮玨翌處理了政務,站起身揉了揉眉心,想到今日陸鳴鳳的模樣,心中有些癢癢,又想到今日好事被宮玄遲打斷了,心中興致一掃。
“今日是哪個宮?”
“皇上忘了?昨兒您親口說的今夜要去翊華宮,剛才翊華宮的合歡姑娘來過,怕是華妃娘娘正候著皇上呢!”李公公琢磨著一字一句謹慎的回道。
華妃?他是有些日子沒去翊華宮了,昨兒去給太後請安的時候遇見了,見她似乎十分憔悴,便說了今夜去她宮中看她。
“那就去翊華宮吧。”
“擺駕翊華宮!”太監聲音尖細喊道。
要說宮中嬪妃,華妃容顏風情俱佳,是個難得的尤物,隻是因為她是慕容家出來的,宮玨翌對她總是帶著疏遠。母家給她光環的同時,也給了她一個致命的弊端,皇帝的猜疑。
華妃站起身,菱茭去解開梁角的紗簾,不多時,門外響起太監的通報聲,“皇上駕到!”
宮玨翌見裏麵華妃沒有出來迎他,心想不知今夜又玩什麽花招。留下身邊侍候的人,推門進了寢殿。
殿中盤繞著縷縷白煙,燭火跳躍,黃色紗簾輕動,那空氣中彌漫的淡淡異香飄入鼻腔中。
“皇上~”一聲柔媚的女子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像是一根羽毛在拂動宮玨翌的心,腹下升起一股躁意。
“愛妃,朕來了!”宮玨翌聲音有些低啞嘶響,撩開層層紗簾往床榻方向走。
倘若不是見過宮玨翌在臨安的樣子,她也不敢相信宮玨翌竟然變成了這樣,她越來越肯定,宮玨翌不對勁。
床榻地上鋪著地毯,屋子裏暖融融的,女人嬌媚的身子在紗簾中若隱若現。
069 受傷
男子走進來,終於得見美人。
見宮玄遲進來了,華妃手抱琵琶倚在床邊,玉指纖纖撥弄琴弦,泠泠樂聲在指尖如潺潺小溪流出殿宇,又好似春夜急雨,大珠小珠落玉盤。不得不說,慕容華清彈的一手好琵琶。
雪白蓮足一伸,頂住男子的胸脯,女子往後一退,避開男人伸來的手,赤足踩在地上,抱著琵琶嬉笑著跑開,輕紗從肩頭滑落,回首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輕紗,一臉嬌羞的低頭不語。
“淘氣!”宮玨翌長臂一拉,將她攬入懷中,琵琶落在地上一聲悶響,“皇上,臣妾還沒有為您彈奏一曲呢!”
“待會兒愛妃還有機會。”說著將她攔腰抱起往床榻去。
天哪,她這是要親眼看一出活春宮了嗎?從櫃子縫看出去,隔著紗簾的床榻上兩個人影,是時不時飛出一件衣服,“皇上……啊!”華妃叫聲酥麻,隱約可見宮玨翌俯首於她胸間,女子下巴微揚,抓著男子的肩膀。
啪嗒一聲,一條裏褲直直朝二丫飛過來,掛在櫃子上,好巧不巧擋住了櫃子縫。緊接著就是一陣急促的呼吸聲,女子揚聲嬌吟一聲,床榻開始劇烈的搖晃,隻聽聲音都叫人臉紅心跳。
不知為何,突然覺得小腹有些疼痛,不行,她必須趕快離開這裏,趁他們這會兒還在忙活沒空注意她。可是怎麽跑?手腳都捆麻了,嘴又被堵著,真是叫她插翅難逃。
扭了扭手腕,還好沒有捆的太緊,還能轉動。手慢慢的彎向袖口,想要夠到裏麵去。可是怎麽也彎不到裏麵,也差不到多遠了,就那麽最後一點距離怎麽也夠不著。
一邊聽著顛鸞倒鳳,巫山雲雨的交歡之聲,一邊急得額頭冒汗卻怎麽也摸不到藏在袖子口袋中的小刀。
二丫上下搖晃身體,使勁將手抬高,“嗒”一聲鐵器落地的聲音,嚇得她汗毛豎起,側耳細聽,床上的兩人太投入,沒有注意到這點聲音。櫃子裏細微的摩擦聲響起,不一會兒,手上的布就被割斷了,蹲下快速割開腿上的布條。
寢殿門口是不能去的,往床的另一個方向走,是暖閣,側麵開了一個小窗,此時正緊閉著。來不及多想,二丫推開窗一步跨出去,怕被人發現,躲在修剪整齊的花盆後麵。
果然,剛蹲下,就有幾個巡夜的太監從麵前經過,大家都心知肚明這華妃娘娘和皇上正歡快著,不敢多停,匆匆走過去。二丫這才送了一口氣。
蹲在地上小心的挪著步子,不知踩著什麽了,安靜的夜裏一聲響動十分明顯。
“誰!”一道男子聲音響起,登時從轉角處跑出幾個侍衛。
見那幾個侍衛往這邊來,二丫心道遭了,拔腿就往暗處跑。
“快來人,有刺客!”四周燈火亮起,侍衛從各個地方匯集過來。後麵的腳步聲眼看著就要追上來了,正在狂奔的二丫突然感覺到一個失重前栽,整個人被提了起來,完了!被抓住了!
“抓住他們!”身後聲音不減,二丫發現不對勁啊,抬頭見一個黑衣人帶著銀色麵具,一身黑衣正帶著她疾步移動,飛簷走壁。
難道這是剛出狼窩又入虎穴嗎?這身形怎麽這麽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這是……“宮玄遲?”
“別動!”果然,熟悉的聲音傳來,讓她莫名心安下來。是他就好。
寢殿裏的宮玨翌也被侍衛的喊聲驚動了,穿好衣服走了出來,驚風去追了,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
宮玄遲繞了幾圈,卻怎麽也甩不掉驚風,若是在平時,驚風根本不是他的對手,隻是今日宮玄遲抱著二丫,速度也慢了許多。
“站住!”一道暗器破風聲讓宮玄遲登時警覺,可是後背的疼痛告訴他,已經遲了。
“人呢?”停住腳步,驚風疑惑的問道,怎麽突然就跟丟了,他明明中了暗器,剛才就在前麵啊!前麵左側是未央宮了,右側是雲翠宮,遂轉頭吩咐,“一半人跟我去長央宮,另一半去雲翠宮!”
宮玄遲抱著二丫到了長央殿,將她放下,二丫心想這事不對勁,她離開長央宮至少已經有兩個多時辰了,長央宮卻絲毫沒有動靜,她們不可能不進來通知她用晚膳……那就說明,這裏的兩個大丫鬟是是華妃的人,不然不可能在她消失這麽久還沒有反應。
轉頭見宮玄遲還在,“你還不走,再不走怕是會查過來了!”
宮玄遲冷冷看了她一眼,“走不了,我中了毒鏢。”
一聽毒鏢兩個字,二丫臉色都變了,急急從頭到腳看了宮玄遲一眼,沒有看到有受傷的痕跡,難道是背後?果然,黑色的衣服透著暗紅的顏色。
“怎麽辦?我該怎麽做,你快說。”宮玄遲見她著急的樣子,不由嘴角上揚。
“你幫我躲過去了就好。”宮玄遲聲音一落,門外就傳來丫鬟的和侍衛的聲音,宮玄遲放下紗簾鑽進被中摟著二丫,少女一動不動,寢宮門響起,宮婢走進來,“主兒,宮中鬧刺客,例行查看。”
那個大丫鬟試探的走進來,心想這可怎麽辦,人不在交不了差,搞不好還會弄丟腦袋。
“啊!”見床上有人,那宮婢見鬼一般的尖叫起來。
“怎麽回事兒?!”侍衛衝進來,見床上女子正看過來,周圍沒有異樣,不知這丫鬟在尖叫什麽。
宮婢也知道,本不該在長央宮的這位主兒突然回來了,怕是與刺客一事脫不了關係,可是她不能說出來,否則今夜華妃讓她們做的事就暴露了,遂難堪的笑了笑,“奴婢剛才見了老鼠,嚇著了……”
驚風站在後麵神色莫測,“做什麽,你們這是要壞了我堂堂清白女子的清譽嗎?出去!”女子控訴憤怒的聲音響起,侍衛紛紛退出去,能住在長央宮,那就說明是皇上在意的人,他們如此魯莽,真的很容易掉了腦袋。
為了防止被發現,被子下,宮玄遲的腦袋緊緊貼著二丫的肚子,兩人身上的體溫融合在一起,見人都退了出去,宮玄遲這才鑽出被子,背後濕漉漉的黏膩感十分不舒服,毒鏢的藥效被他用功力壓製下來。
“你說那人像誰?”翊華宮裏,宮玨翌厲聲問道。
“屬下追過去的時候,就隻看見了背影,那背影有些像……靖親王。”
070 內疚
“我該走了,你在宮中還是要小心謹慎。”宮玄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