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三章 飛槎
妖族大軍竟然不在百花穀!
這一點完全出乎了蘇媚的預料,江北正道能有號召力,可以組織抗妖力量的,現在就隻剩下百花穀。可虎嘯天的大軍如此隱蔽行蹤,目標竟然不是這裏。
會不會虎嘯天大軍還在路上,尚未趕到呢?
蘇媚馬上否認了這個想法。據龍紫焱說,虎嘯天與他們在攻下紫林城的次日便分道揚鑣。從時間上算,四天前就該趕到百花穀,即便路上再耽擱,也斷沒有晚這麽久的道理。虎嘯天久經戰陣,不可能不知道兵貴神速的道理。
想是這麽想,蘇媚還是吩咐山門弟子通知長老們加強警戒。然後,她又折返回去,向半道上的於麗芙等弟子報平安……真是好一場折騰!
又過去了三天,她才領著眾弟子重新回到百花穀。
對於蘇媚竟然是個妖族,穀中上下都十分震驚。但蘇媚先前為保護百花穀所做的事情,樁樁件件深入人心。到最後,幾乎所有人都作出了和那一百名弟子相同的選擇——繼續擁護她做穀主。
這個結果,讓蘇媚感覺意外的同時,也十分欣慰,甚至內心深處有一些如釋重負。畢竟,百花穀對她來說確實意義非凡。這裏可說是她在這個世界第一次找到自己的位置,第一次有了歸屬感並擔負起守護一個門派的責任。無關對權位的眷戀,她純粹是放不下對這樣的一段經曆和心情。
不過,雖然仍然繼續擔任百花穀主,蘇媚還是盡量的將穀主的權力分割出去。一來,她確實不擅長這些協調統籌的工作;二來,也是在為交卸穀主的職位作準備。畢竟,作為一個妖族,若是長期擔任穀主,總還是有些不妥。還不如在合適的時候交出去,能讓自己的位置更加超然。
時間便在這樣的瑣碎中又過去了三天,這天她剛在試劍台教授完眾弟子劍術,有弟子來報,她師父林碧瑾來了,人已到了山門,說有要緊事要見她。
蘇媚現在每天的主要工作便是教授劍術,高台練劍也從每月一次改成了每天的日常。當然不再是作為一個象征性的儀式,而是為了盡快的提高眾弟子的戰鬥力。
林碧瑾帶來的消息果然十分重要,正是蘇媚現在最關心的妖族大軍的去向。與她同來的還有兩人,一個是一臉風的金瞳,另一個卻是一個美貌少女,竟是上次來刺殺過蘇媚的魔教妖女袁紫。
一見到蘇媚,還不待林碧瑾說話,袁紫啪的一聲就雙膝跪下,膝行到蘇媚麵前,抱住她的腿,哭道:“蘇穀主!姐姐!求求您救救我爹!救救我們聖教吧!嗚嗚……”
蘇媚不明所以。安撫良久,才讓她平靜下來,將事情說清楚。
整件事其實很簡單,原來虎嘯天往北進發目標一開始就不是百花穀,而是更北邊的炎魔教。或許是對於女修的輕視,或許是想先滅魔教,南下順手再滅掉百花,便可以直接渡江掃平江南了。不管怎樣,他確實達到了突襲的目的。
根本沒有人想到,妖族大軍竟然會去突襲炎魔教。甚至在得到妖族即將兵臨城下的消息時,摩雲嶺上正吵成一團。教主袁天笑要求祭司團同意摩雲嶺進入戰爭狀態,立即進行全教動員,擴大摩雲警衛團的規模。以應對韓楚天攻破百花穀後,對摩雲嶺可能的威脅。
但祭司團卻認為教主不過是危言聳聽,隻是想借機擴充自己的權力。他們的理由也很充分,憑借摩雲嶺天險,以及精銳的警衛團,完全無需擔心韓楚天那兩千疲兵。
炎魔將天魔界的皿煮製度在炎魔教複製了出來,使得即使經曆了一萬年的漫長歲月,炎魔教依然保持著充足的活力和包容性。可是在麵對緊急的戰爭狀態時,卻在爭執中錯過了寶貴的時機。
既然魔教大軍已兵臨城下,祭司團自然聲望大跌,教主則聲望高漲。但這一切必須要能熬過這一關才有意義,若是炎魔教被魔教消滅了,再英明的教主也不過是昨日黃花罷了。
妖兵來得極快,等袁天笑帶著祭司團趕到山崖邊觀敵時,妖兵已經對一線天展開了強攻。
地上,一隊妖兵舉著臨時製作的粗大木盾向前猛衝,懸崖上的守兵慌亂的將滾木礌石運到崖邊,隨手拋下就一定會將下麵的妖兵砸得筋折骨斷。但天空中不住的有猛禽和飛行妖族俯衝偷襲,同樣不斷的收割著守軍的生命,雙方的傷亡比率幾乎是一比一。
承平已久的魔教眾首領哪見過如此殘酷的戰鬥場麵?各個看得心驚膽戰,麵如死灰。
摩雲嶺上警鍾長鳴,兵營中的摩雲警衛團立即全副武裝,飛速馳援一線天。弓箭手則占據崖邊視野好的地方,伺機發箭向妖兵的飛行戰隊射擊,但戰果寥寥。
好在摩雲嶺不負“摩雲”之名,海拔夠高,飛行戰隊無法重施夏城之戰的故技,飛到守軍箭矢不及的高空發箭殺傷。在弓手的守衛下,峰頂暫可無虞。
但在峰下的一線天,鮮血卻一刻不停的流淌著。不論是平時高高在上的高等妖族,還是作為預備官員培養的警衛團戰士,他們的生命此刻化為了單調的數字,迅速的燃燒殆盡。
雖然傷亡慘重,魔教方麵卻不得不采取添油戰術,不斷地往裏麵填進人命。蓋因一線天是摩雲嶺所有險要中最易守難攻的,若是棄守,後麵的登天梯就更加難以防守。
袁天笑抿著嘴唇看了一會兒峰下的慘烈廝殺,當即下令教主府客卿全部加入防守。祭司團也再顧不得保存實力,將護教僧也都派了出去,甚至執法堂的炎魔劍士也都加入了守山的隊伍。
袁天笑安排完防守事宜,故作沉穩的回了教主府。此時,作為教主,他必須要表現得沉穩冷靜,才能安定住總壇上的人心。
但一跨進教主府的大門,袁天笑立即加快了腳步,焦急的向後院急趕。
後院的那棟小樓裏,袁紫依舊是那副毫無生氣的樣子,李勁寧可叛教都要趕去百花穀與蘇媚同生共死的事情,在她血淋淋的傷口上又狠狠的插上了一刀。這種挫敗和傷痛,比起一般的失戀,更加讓人痛徹心扉。
袁天笑很想多陪伴她,安慰她。可正值多事之秋,各方勢力盡皆蠢蠢欲動,祭司會卻短視愚蠢,隻知爭權奪利,諸多掣肘。弄得他焦頭爛額,卻冷落了女兒。
沒想到這麽快便要跟女兒說再見了,這一別,恐怕就再也見不到了。袁天笑望著眼前的蒼白少女,女兒孩提時天真無邪的樣子在他回憶中不住閃現。不知不覺間,女兒已經長大了!
“爹!幹什麽啊?你要帶我去哪兒啊?放開我!你能疼我了!放開啊!我哪也不去……”
時間緊迫,袁天笑拉起袁紫就走,袁紫卻不依的拚命掙紮。袁天笑毫不理會,一直拖著她出了教主府,來到了偏僻處一個隱秘的小山洞裏。
這裏毗鄰炎魔窟,因此平時也是教中的禁地,由專人日夜看守。沒有教主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當然,此刻所有的守衛也都被征調作了守山的預備隊,此處顯得格外的冷清。
袁紫見父親前所未有的嚴肅,直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漸漸的停了掙紮吵鬧,隻默默的跟在父親身後。
袁天笑一手拉著女兒,另一手在山洞壁上摸索了一陣,找到了一塊凸起的岩石。他用力握住石塊向外一拉,隻聽“哢”一聲響,山洞的內壁緩緩的旋轉起來,卻是一個十分隱秘的機關,露出一條向下的甬道。
袁天笑取出一支火把,點著了,領著袁紫沿著甬道向下行去。甬道彎彎曲曲,懸梯一般,袁紫暈頭轉向,不知轉了幾圈,也不知走了多遠。忽然前麵霍然開朗,進入了一個空曠的大廳。
大廳竟似是以利器在山腹的堅石中硬生生開鑿出來的,光滑齊整,沒有一絲雜草甚或動物活動的痕跡。
袁天笑一麵踏步,一麵計算著位置,最終他停在地板上畫著的一朵火焰圖案前。他就著火光盯著那圖案看了良久,突然揮拳向下擊落,正中圖案中心。
“啪!”拳麵擊中地板,發出一聲清脆的撞擊聲。聲音未落,前方傳來一陣轟隆巨響。伴隨著轟鳴聲,山壁緩緩向兩邊分開,刺目的天光直射進來,照得袁紫雙眼忍不住眯成了一條縫,好一會兒才適應了強烈的光線。
這時,她才發現,在大廳正中間的地方,擺放著一座機關裝置。這裝置長約數丈,呈漂亮的梭形,中間的地方有一處類似馬鞍的座椅,靠前一點的位置,伸出了一對長長的翅膀。在梭形主體的尾巴處,是一個類似船舵的裝置。
作為炎魔學院的高材生,雖然袁紫並不擅長機關製造,但這個東西,她是認得的。這就是傳說中,上古時代留下的神器——飛槎。
“你一定知道這是什麽吧?沒錯,這就是‘飛槎’。這世上唯一可以載人飛行的機關神器。”
“可,可這‘飛槎’不是隻有奇巧門、巧器門這幾個門派才有幾架麽?我,我們聖教怎麽也有?”袁紫忍不住好奇的問道。
“這件事情,是我們家族最大的秘密。”袁天笑長歎一聲。“過去,你年紀尚小,我本待等你g人,嫁人之後再跟你說。可如今,卻不得不說了。”
“如今?發生什麽了?”很顯然,沉浸於失戀悲痛中的她,並沒有注意到響徹摩雲嶺的戰爭警鍾。
“虎嘯天帶著妖兵打過來了。”
“那,那怎麽辦?”袁紫話剛出口,看看麵前的飛槎,又看了看身邊的父親,突然明白了過來。
“我袁氏家族一脈相傳,一直承襲教主的位置,這些是你已經知道的。但你不知道的是,無論整個炎魔教還是這個飛槎,都是我們的祖先——炎魔,留給後人的禮物。”
“她為了讓後人過上好一些的生活,所以設計了這套特別的分權製度。看起來是將教主架空,任由祭司會瓜分所有的權力,但從結果來看卻是無比成功的。我袁氏一係能綿延萬年,香火不絕,而且世享富貴,都是這套製度的功勞。”
“但她也考慮到,任何製度都有缺陷,後人或許會遇到無法應付的危機。於是她製造了這架‘飛槎’,沒錯,這種‘飛槎’其實也是她發明的。而且這一架,完全是由她自己一個零件一個零件的做出來的,比起其他傳世的飛槎,性能更高得多。”
“萬年來!我袁家謹遵祖訓,從沒遇到過什麽過不去的危機。沒想到,到了我的這裏,卻禍患不斷。”說著他又輕歎一聲,搖了搖頭。“這一次,恐怕是真的過不去了。”
“爹!那我們一起走吧!”袁紫聽出父親話中之意,急忙道。
“我老了!這輩子該享受的,都享受過了。不想再去過逃難的苦日子了。你還年輕,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過去我總是因為自己的或者家族的原因,對你諸多要求。
以後,沒有了家族的拖累,你可以放下所有的負擔,自由自在的生活了。你如果還是放不下李勁,就去找他吧!沒了教主千金的身份,你願意二女共事一夫也行,繼續跟那個蘇穀主爭也行,都隨你願意了。”
“不要!我不要!我要跟爹在一起!我們一起走吧!我保證以後都聽爹的話!再也不任性了。”
“傻孩子!我袁家受聖教無數教眾世代供養,如今聖教有難,我又何忍一走了之?我別無選擇,唯有與聖教共存亡這一條路而已。”
“那,那女兒也不走!女兒不怕死!我要跟爹一起並肩作戰!”
“胡鬧!”袁天笑斥道。“現在哪是拉扯扭捏的時候?讓你走你就走!你若不走,叫我如何能安心去指揮抗敵?”說罷,他不待袁紫辯駁,極快的將飛槎的使用方法說了一遍。
這“飛槎”其實便是天魔界的簡易飛行器,由陣法驅動,Cao作十分簡單。雖然隻能在低空飛行,但快於飛鳥,根本無人能夠追及,是這個世界最好的逃生工具。
袁天笑說完,取出新的靈石鑲嵌到飛槎的能量法陣中,然後將袁紫扶上座位上坐好,然後轉過身去,決然道:“走吧!”
袁紫見父親如此決絕,知道他主意已定,無法逆轉。於是含淚按著方才學到的方法,啟動了飛槎。飛槎離地而起,然後箭一般“嗖!”的一聲飛了出去。
此時妖族的飛行戰隊正在前山配合大隊猛攻一線天,雖見到後山逃脫的飛槎,卻望塵莫及,根本來不及追了。至於魔教眾人,由於有山峰的阻隔,反而大都沒有看到。雖然也有幾名弓手看到了,但此時他們身負防備飛行戰隊的重責,也根本沒有機會去散播流言。
袁紫一路南飛,過去需要走一整天的路程,現在卻要不了一個時辰便飛過了。
隻是南行之路她雖然走過幾遍,但空中所見與陸地上大不相同。她原本想直接去百花穀找李勁,雖然不知道找到之後能怎麽辦,但此刻她六神無主,自然便想起了這個唯一讓她動心的男子。
誰知在空中難以辨識方向和路途,一不小心便飛過了頭,待她發現之後調轉頭往回飛時,麻煩出現了,靈石的能量耗光了。她畢竟是第一次Cao作,難免顧此失彼,竟然忘了要隨時注意靈石的狀態,待她發現的時候已經太晚。
飛槎完全失去了控製,打著轉一頭向地麵栽去。袁紫不知所措,大聲尖叫。要知她已經好久沒吃東西,也沒充分的休息,本就十分虛弱。此時一著急,熱血衝腦,一陣天旋地轉便暈了過去。
說來事有湊巧。
金瞳自那日湊巧遇到林碧瑾,然後救了蘇媚二人之後,便一直借口兵凶戰危,兩個人好互相照應為由,死皮賴臉的與林碧瑾比鄰而居。
林碧瑾雖然早已不複當年的羞澀少女,但臉皮依然很薄。原本她是一定會一走了之的,可她心裏又實在放心不下蘇媚這個弟子,便隻好忍了下來。由得金瞳在她所居的山峰上,隔得不遠的地方起了一座草廬居住。
隻是,雖然如願與心儀之人“同居”了,金瞳卻是個閑不住的性子。這****閑極無聊,便尋了一處高峰,想再試飛一下他的滑翔翼。看能否再作改進,為最終造出飛槎來的夢想而繼續努力。
他剛剛裝好滑翔翼,還沒來得及起飛,卻聽到一陣破風之聲,緊接著一聲少女的驚叫響起。他循聲望去,隻見一架飛槎打著旋兒的往地上栽去,飛槎上還坐著一個看起來已經嚇暈過去的少女。
這可是一架真的飛槎!可以飛的!
金瞳大喜,一縱身便跳了下去,半途還不斷的扇動翅膀,加速俯衝。他心中隻道:“真是天助我也!有了這架飛槎做樣本,我不信還造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