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江畔
第三日，蘇媚二人寅末卯初便早早的來到車行候車。此時車已經停在了車行門前，但車夫卻不在，車廂裏也沒有乘客，看來二人是來早了。
大篷車其實就是一輛由兩馬拖曳的加長四輪馬車，車廂上覆以油布製成的大篷，可以遮擋烈日風雨。車廂裏完全沒有任何的陳設，既沒有座椅座墊，也沒有扶手拉手，隻在地板上鋪了一張地席。可能考慮到二兩銀子的車資對於一般人來說也不是小數目，所以車廂倒是打掃得挺幹淨，沒什麽汙穢泥土。
蘇媚對這異界的旅遊大巴本來甚是期待，沒想到卻是這般模樣，不禁十分失望，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更加擴大了這種失望。
到了卯時，乘客們開始陸陸續續的到來，寅時中的時候車夫也來了。蘇媚二人隨著乘客們上車，靠著車廂壁席地坐下。本以為便要發車了，誰知車夫見車廂中乘客還沒坐滿，就推遲了發車，繼續停在原地等人。
一直等到辰時中，車廂被塞得滿滿當當，車夫才慢悠悠的啟程。蘇媚對這篷車本就失望，待車子開動起來，沒有減震的木輪馬車行駛在破破爛爛的土路上，顛簸得蘇媚骨頭都酥麻了，這滋味更是難過。好在這馬車前後通風，雖然車廂中人多氣雜，倒也並不氣悶。
因為發車較晚，為了不錯過宿處，馬車走得很慢，到午時停下來打尖時，回頭還能看見遠處泥城的城牆。
打尖處是一家小餐館，或者說就是個路邊大排檔，就開在大道邊上。這條路往來客商甚多，小店店麵雖破舊不堪，但生意很是不錯。
蘇媚看著油膩的桌麵，先就沒了食欲，一問菜價，竟然和城中的大飯館相差無幾，飯菜上桌嚐了嚐味道，也實在不怎麽樣。蘇媚想起了前世的高速公路服務站，也和這飯館差不多，都是價高質次。二人草草吃了一點填了下肚子，便停箸不吃了。同車的旅客看來大都很有經驗，隨身攜帶了幹糧。隻有幾個結伴而行的漢子，可能是怕麻煩，未攜幹糧，也同二人一般在飯館中用餐。
蘇媚重生以來雖多曆艱險，但還真沒吃過什麽苦，在妖界要麽有人服侍，要麽住村裏最好的屋子，後來流落到了連雲山，李勁也對她執禮甚恭，待她十分殷勤。誰知這世界的馬車實在太過原始，這才剛上路，蘇媚便覺顛簸不已，很是辛苦。
本來這兩日蘇媚二人在泥城見識了古色古香，別具韻味的建築；品嚐了別有一番異界風味的精致美食；又添置了好幾身裁製精良的異界華服；蘇媚對這個世界物質文明的不良印象已經徹底改觀了。但今天見識了異界的馬車，蘇媚心中歎了口氣，畢竟也隻是相當於地球鐵器時代水平的文明，某些方麵實在比不上前世現代社會的方便快捷。
馬車一路慢悠悠的沿著大路前行，一路車馬甚多，多是商賈載貨的貨車，還遇到過好幾次巡邏的騎士，看來沿途門派都十分重視這條商路的安全。
半道上還車還壞了一次，好在車上帶了備件，很快便修理好了；顯然這樣地狀況經常會出現。
兩天後，馬車終於到了楓林渡，渡口旁有一個鎮子，依著渡口而建。到達楓林渡時，天色已晚，早已沒有渡船。
受了一路顛簸之苦，早已疲憊不堪的蘇媚，下了馬車便不顧坐得酸軟的雙腿，直奔客棧而去。此時鎮上並沒有什麽大的商隊，客棧中空房甚多。蘇媚二人要了兩間上房，讓小二燒了洗澡水，先美美的洗了一個熱水澡，換了身新衣服，再出門尋了個餐館大吃一頓。
吃飽喝足，不想這麽早回客棧歇息，蘇媚便提議去江邊走走。李勁自無不允，於是二人趁著月色，沐浴著微涼的江風，在渡口旁的江邊慢慢的散步。
花前月下，本是良辰美景，隻是身邊的人卻早已不同。何止身邊的人，便是自己，又哪裏還是當時那個青澀的少女。
蘇媚望著水中的一輪明月，回首前世今生，又豈隻是滄海桑田？蘇媚隻覺得一切都那麽的不真實，究竟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到底是自己借屍還魂穿越到了這個世界，還是前世的一切僅僅隻是狐妖蘇媚的一個夢？
上次與男子在水邊漫步時，她還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一顆心被甜蜜和憧憬填的滿滿的。如今身邊的這個男子，卻換成了自己的徒弟。
想到“徒弟”這個詞，蘇媚不禁又想起了前幾天跟一位農夫問路時，李勁對自己的稱呼。“那時他好像是叫我‘姑姑’來著。”想到這裏蘇媚心中一動，突然扭頭看了李勁一眼，卻發現他的雙眼也正望過來。二人都有些尷尬，於是又都把目光移開。蘇媚張了張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過了一會，李勁出聲打破了平靜：“師父！您有心事？”
“沒事！我這個人夜裏總是喜歡胡思亂想，沒什麽的。”
二人之間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你說，人死了之後，是不是就會去到另一個世界？”這回是蘇媚打破了沉默。
李勁搖了搖頭，才想起蘇媚不可能看見站在身後的他的表情，於是說道：“不知道！您怎麽這麽問？您是想師祖了麽？”
蘇媚愣了一會才知道李勁說的是自己故事裏編造出來的師父，麵上露出一絲略帶頑皮的微笑，道：“是啊！他老人家一去，我在這世上就隻剩下無依無靠的一個人了。”
“怎麽會！我……弟子也是您的親人啊！”李勁忙道，說完他忽然想起，其實師父年紀也並不比自己大多少，卻從來沒聽她提起過自己的父母，於是隨口問道：“您的父母呢？”
蘇媚想起前世溫柔的母親，還有雖不著家，但對自己卻有求必應的父親。自己從來沒有回報過父母的恩情，卻因為一些事情還對他們很是冷淡。如今，便是想對他們說聲對不起也沒有機會了。想到這些，蘇媚心中一痛，搖了搖頭。
其實李勁問題出口，便後悔了，心道：“師父從沒提起過父母，必是不願想起什麽傷心的往事。她過去的經曆十分坎坷，最愛的師祖又為救她被殺了，凶手卻是昔日的同門。我實不該提起這些讓她傷心的回憶的！”
“以師父的容貌修為，在門派中必是同門追捧，師祖疼愛的天之嬌女。如今卻背負師門的血海深仇，報仇無門，反被仇人逼得狼狽而逃。”李勁想到這裏，望著蘇媚稍顯單薄的背影，憐惜之心油然而生。“師父一生坎坷，瘦弱的肩膀上背負了太多不該她承擔的責任和壓力。師父待我恩重如山，若沒有她我如今還是山中一個落拓的采藥人。便是入得鐵劍門，他們又哪能如師父這般待我？
沒有師父，就沒有我李勁的今天。李勁啊李勁！你需得牢牢地記住師父的這份恩義，今後加倍的待師父好才是。”李勁心中暗暗的下了決心。
話到這裏，二人也沒了聊天的興致，默默的在江邊走了一會，吹著江風各自平複了情緒，便回客棧安歇去了。
過江的渡船不比馬車，卻是每天都有的。楓林渡每天有數十艘船往來於大江兩岸，轉運南北貨物。隻是這渡船卻並非載客專用，而是船家在載貨過江時順帶捎客，掙點外快罷了。好在此處大江雖寬，但水流平緩，並無風浪，乘船並不辛苦。
蘇媚二人早上起來先尋了處小攤吃過早點，待來到渡口時，天已大明。隻見江中霧氣升騰，宛如仙境，兩岸皆有大片楓林，在陽光照耀下紅葉似火，宛如烈焰燃燒。
二人一路觀賞美景，慢悠悠的到了渡口，正好有一渡船將要起錨。二人叫住船家，談好一錢銀子捎二人過江，船家放下跳板接了二人上船，隨即起錨開船。
二人這時才有暇觀察起這艘渡船，渡船不大，十多丈長，靠風帆借助風力推動前行。船家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十分健談，邊掌舵邊跟蘇媚二人攀談。船上另有一條壯漢Cao帆，船家介紹是他的兒子。
不一會，船至江心，船家正在給蘇媚和李勁講著關於這大江的神話傳說。隻聽“嗖！”的一聲，一物尖嘯著從渡船上空飛過。蘇媚抬頭瞧去，卻是一個長著翅膀的長條狀飛行物，上麵跨坐著一人，正從她頭頂飛掠而過，從南向北飛去，一眨眼的功夫就沒影兒了。
蘇媚驚訝的張大了嘴合不攏來，雖然飛行物上的那人是像騎摩托車一般跨坐著的，但那東西的樣子她再熟悉不過了，那不就是飛機麽？轉頭看向李勁，卻見他也是滿臉的驚訝，顯然也從沒見過這飛行摩托。
老者見二人吃驚，嗬嗬一笑道：“老漢當年第一次見這飛槎也是如二位一般吃驚，一晃眼幾十年了，沒想到臨入土了還能再見著飛槎從頭頂上過去。這真是大吉之兆啊！當浮一大白！”
蘇媚對這異界的飛機很感興趣，忙向老漢打聽。但這老者隻是江中船家，又哪裏知道許多？隻道這是仙人之物，輕易不得多見，細節的東西卻一概不知了。
蘇媚大失所望，但因大篷車而生起的對這個世界交通工具的鄙視卻一掃而光。雖然聽老者說，這“飛槎”並不多見。但就憑這十分成熟的飛行器，就可以看出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並不像自己想像的那麽簡單。
蘇媚心中隱隱又升起了期待，這個神秘的修真世界，究竟還將給自己帶來什麽樣的驚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