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還好你還在這裏
楊玉焜身後的楊東盛在看到我的時候忽然露出緊張的神色來，下一秒又強裝鎮定的越過我望向別處。
我冷笑一聲，心虛的人總是要做欲蓋彌彰的事情。
“葉文溪，你做好準備了嗎？”
路過楊玉焜的時候，忽然聽見他低聲說。
袖口的手猛然握緊，我盯著他的眼睛，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你自身難保，還是少動點小心思吧。”
楊玉焜眼裏閃過一絲驚慌，“你什麽意思？”
不想理會他，我轉頭走了進去。
從開庭到結束，隻有短短的一個小時而已。
可是出來以後，每個人的表情都有了變化。
“葉文溪，你給我站住！”
楊玉焜從後麵追到我，胳膊被他抓的生疼。
“你幹什麽？放開我！”
我怒道，可楊玉焜的神色卻比我還要凶狠，“你是故意的對不對，你好狠心啊！寧可要沈尉臣被抓，也不肯放過我！你那錄音哪裏來的，你給我說清楚！”
我忽而感覺心頭十分快意，忍不住輕笑出聲，“楊玉焜，早就警告你不要耍小聰明，這場戰爭對於我來說，隻需要付出一點小的代價，而你，你爸爸，你的公司，海外的集團，都會為此付出傷痛，你說，我能不高興嗎？”
楊玉焜大手抓住我的領口，眼睛裏要噴出火來，可下一秒又變得平靜了。一瞬間把怒火都收起來，也是很不容易做到的一件事。
“是嗎，沈尉臣對你來說，隻是很小的代價嗎？這樣啊，那看來沈尉臣為了你把我關起來的事情，似乎是他自作多情了啊。為了你不惜放棄自己的大好前途，為了你不惜背上一輩子的汙點，可你卻刻意任意的把他扔在無人的角落，用來換取你的野心，算我輸了，不過到底誰輸誰贏，我想你應該比我清楚。”
說完他轉身走掉，留我一人在空蕩蕩的法院門口，呼吸滯痛。
是這樣嗎？
是我把沈尉臣逼的沒有退路了嗎？
是因為我嗎？
蹲在地上，感覺這樣能製止住一點心痛的感覺。可腦海像是被投進了深水炸彈一樣的讓我所有的防線突然都土崩瓦解。
楊玉焜被抓了，楊東盛也被拘留了，等他的公司一倒，爸爸就能出來了。
這不是最好的結局嗎？
可是為什麽，我的心這麽痛。
嫌疑人沈尉臣，因非法拘禁，造成受害人達三周難以愈合傷口，已達成犯罪事實，現可追捕收押。
好像剛才的審判還在耳邊，這一切都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文溪，你還好嗎？我送你回去。”
張秘書扶起我，聽見他關懷的話我卻是搖頭。
“我想一個人走走。”
張秘書答應了，輕輕鬆開了手。
一個人走在暗黃的燈光下，一片片的小樹苗都發出了嫩綠的顏色，在燈光下卻像是被封存了一樣變得枯黃。
我好像變成了小美人魚，好不容易換到了雙腿，卻失去了最美的聲音，每走出一步都伴隨著撕心裂肺的疼痛。
終於忍不住哭了。
在無人的街角，我哭的像一條流浪狗。
可這一次我不是因為爸爸，而是因為我弄丟了我心愛的人。
滴滴——
車燈閃爍著照在我身上，我抬起頭來迎著逆光看不見是誰在討厭，可車子上分明走下來一個人。
“你……”
等我看清來人的模樣時，已經被整個人都扔進了車子裏。
“你怎麽在這！”是我問的。
“你怎麽在這？”是他問的。
想起我在這哭的原因，我低頭不說話了。
沈尉臣忽然笑了，“是因為想我了，所以在大街上哭，是嗎？”
揉揉濕潤的眼睛，我不想辯駁。
為什麽，每次在我無措的時候你都會出現。一聲不吭的把我帶到你身邊，在我最想你的時候。
沈尉臣輕輕拍著我的頭，很久才說出一句話，“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車子在黑夜裏行駛，沒過多久七拐八拐的開進一個地方。
車輪攪和著沙子最終停在了一邊。
有些涼絲絲的風吹在我身上，沈尉臣把他的大衣脫下來，堂而皇之的披在我的身上。
“這不是…”
我楞了一下，“這不是上次翻船的那個湖嗎？”
沈尉臣點頭，“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了。”
忽然手心一暖，沈尉臣竟然拉著我的手，大步的往前走。
看著那緊緊扣住的手，又想起下午法庭裏的審判，忽然的我全身發抖起來。
從他的手掌裏掙脫出來，我站在原地。
“怎麽了？”沈尉臣轉頭問。
我搖頭，“對不起。”
沈尉臣的身影一頓，然後轉過身來麵對我，“因為下午的事嗎？”
我點頭，“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沈尉臣湊近我，用寬厚的懷抱輕輕抱住顫抖的我，說出來的話卻讓我更加難過，“不怪你，不要讓我的人生，成為別人威脅你的利器。”
不停的顫抖，可要怎麽才能走出這陰影，要不是我，楊玉焜或許不會提出上訴，那沈尉臣也不會被通緝，更不會費盡心思的躲在這個尚且安全的小角落。
“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我去求楊玉焜，讓他撤掉訴訟，啊？”
沈尉臣忽然捏了我的臉一把，“說什麽胡話呢！楊玉焜不是已經被抓了嗎？殺人未遂是多麽重的罪名，我和他比起來簡直不值一提！這不是你想要的嗎？有爸爸，有我，好好念書，好好養病，不要再多想了。”
聽他這麽說，我忽然更加難過了。“你呢，要躲到什麽時候，通緝已經下來了，自首去吧，求你了。”
沈尉臣輕輕攬著我，緩慢的走著，“我隻是想，再陪你一會。”
黑暗中的路坑坑窪窪的，我心懷忐忑的像第一次和他來這裏。
“上來。”
“我不要。”
一隻大手猛地拉著我，把我帶上那個根本就是壞掉的小船。
沈尉臣看著我，“害怕了？”
我搖頭，“和你在一起，不怕。”
沈尉臣有點得意的笑起來，“如果第一次遇見你，你就這麽說該有多好。”
是啊，如果第一次遇見就有這種覺悟，是不是就不會這後麵的諸多波折，和這慘無人道的結果。
沈尉臣先一步踏上那隻小船，“這是我找人定做的，全新的，沒有洞。”
我苦笑著，踏上那隻輕飄飄的小船。
躺在船板上，仰頭可見到漫天的星空，閃爍著，波動著，好像一張神秘的大網，將這世間的所有困惑的人都網在裏麵。
沈尉臣放下船槳，輕輕靠在我的肩膀上。
“你在想什麽呢？”他問。
我歎氣，“我在想，如果沒有遇見我，你是不是會是另一種結果。”
沈尉臣突然坐起來，小船都跟著劇烈的搖晃，我不由緊張的抓住船幫，“喂……”
沈尉臣的眸子在星光下顯得灼灼，“你聽好，我從來沒有後悔遇見你。”
我笑了。
這話是真的吧，比天上的星星還真。
沈尉臣輕聲問我，“你還記得，你掉在水裏的時候，我做了什麽嗎？”
我嘴角一抽，想起那天在水裏，貼上嘴巴的冰冷的唇瓣，和湧進口腔裏的氧氣，不由老臉一紅的猛地搖頭，“不記得了，什麽都沒做吧！”
話剛出口，沈尉臣卻是湊到我麵前，不等我反應過來，唇瓣上已經貼上了一張柔軟的唇。
細膩的味道好像在夢中飄過的玫瑰花，就著滿天的星星讓我猛地墮落進美妙的夢境之中。
持續了片刻，花香散去，沈尉臣的呼吸依舊停留在我的耳邊。
“想起來了嗎？”
一雙深沉的眼睛倒映出細碎的光芒，讓我在多年以後仍然無法忘卻，那樣的目光是真的愛我。
輕輕的靠在沈尉臣的身邊，我從沒有覺得這樣安定。
安定的讓人不想要醒來，因為天亮的時候我就又要失去他了。
坐在岸上烤火，沈尉臣從冰冷的河水裏摸出來一條手掌長的小魚，“這裏原本的主人已經走了，這些魚都是無主之物。”
我看著被架在火上的小魚不由心疼道：“那就可以隨便吃了它嗎？”
沈尉臣一愣，“我們的魚缸好像養不了這樣的魚吧？”
突然肚子傳來咕嚕一聲，我點頭，“好像似的，那你烤吧。”
香氣飄進我的夢境，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我轉頭，不由露出笑容，還好，你還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