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開業唱“大戲”（二）
一匹皮毛油亮身高腿長的深棕色彪悍駿馬“嗒嗒嗒”一陣小步跑了過來，上麵騎著一個麵容剛毅冷峻的中年人，與其四目相碰之際，漢奸們個個無不覺得心頭惶顫，趕緊老鼠見了貓似的觳觫羞恥地低下了頭去，打脊梁骨往上生竄出一股股冰凜的煞氣，紛紛難看地扭曲著臉皮，雙眼痙攣滴淚，熱汗淋漓成沱，躲過那股凜然威逼的氣勢，偷偷抬眼看去，為首的那位不是別人，正是響震魯中北的梁司令。
一個疤眼子隊員肩扛鍘刀上前問道：“梁司令，把這些人渣統統砍到垃圾堆上漚肥吧！”
??一向桀驁不馴的姥爺回答了一句：“先留下狗命，帶過來吧！”他說話沉緩響亮如洪鍾，磨刀般威嚴。
錦秋抗日大隊的隊員們緊握鋼槍，抬腿踢著替鬼子跑腿的鄉長們的大腿屁股，趕牲口似的，呲嗒著驅搡到了戲台子前下方站定了。
機警的隊員們看看周圍，集市上的人基本已經跑得精光，戲台子前稀稀拉拉的爛半頭磚、土坷垃之間躺著一具具日本鬼子橫七豎八的屍體，血流得一塌糊塗，惹得蒼蠅、臭蟲鬧鬧哄哄競相飛來吸食。
四天半前，姥爺就接到縣城地下交通員的密報說董永商貿客棧隆開業，鬼子中隊長小野寺五典要來大出風頭訓話看戲的消息，立刻著手製定了偷襲計劃。
姥爺撓了一下頭皮，鼻子緊皺作嘔地感歎道：“哦，呀！好好的一場開業大集，被幾個鬼子給黵了，奶奶的，髒了咱的地皮！”
他冷冷盯著蔫頭彎腰擠成一團站在馬前的一溜皇協軍和偽鄉長，心裏尋思著一定要震唬一下這些給鬼子賣命的賤骨頭們了。粗通人情的坐騎早就膩歪得不耐煩了，來回虺虺叫著倒蹬著四蹄逛遊，姥爺索性勒了一把馬韁，拔出長苗大鏡麵衝天“叭”的一槍，然後，吹著冒藍煙的槍口笑了聲說：“各位受驚了。老子今天來殺的是狗日的鬼子，沒想到你們在此作陪。也好啊，既然湊齊了，咱就接就工夫，一不做二不休，扳倒油簍沾糊了手，新賬舊債一塊盤算一下！”
??話沒說完，那群偽鄉長裏麵出來一個瘸腿的撲到姥爺的馬前，緊緊抓住姥爺的馬韁繩不住地搖晃，聲淚俱下地喊：“老大，我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吃奶的孩子，從未做過虧心事，你就手下留情，饒小的一命吧！”
姥爺低沉有力地說：“我梁某向來是據情論理，絕不冤枉一個好人，也絕不縱容一個壞人。你們該當何罪，各自心裏明白。”那人鬆了口氣，悻悻地退到一邊站定，掏出手帕擦擦粗脖子上的汗珠。
梁司令看看那群留在原地底嘍頭耷拉角的家夥們，抬高聲音繼續說道：“各位給日本鬼子做事，摸摸你的良心，對得起列祖列宗嗎？”話音未落，其中一個長著兩撇鼠須的小巧男人，趕緊開口說：“大當家的饒命吧，我們也是被逼的，誰想給這群龜孫子幹活？我呸，日本鬼子不拿我們當人啊，請青天明察呀！”?
這人一開口，其他各個奮勇爭先，哭腔著訴說日本人的壞處。有說日本鬼子霸占了自己的房屋的，有說日本人搶走了自己的錢糧的。那個瘸腿的鄉長登時鼻子一把淚一把地哭訴開了——就是那個千刀萬剮的小野寺五典在‘彭閻王’的帶領下，乘著下湖割草的機會打劫了自己的老婆，從此強占快半年了還是不還。可憐原本一個規規矩矩的女人，如今遠遠地見了自己都竟然待打不理，嫌人窮無能，她變得愛吃能玩，趾高氣揚，好像上了日本鬼子的床，身價地位都抬高了很多。???
那人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委屈，越說越抽泣大出了聲來，他開始自己打自己的臉，咧開個大嘴一聲高一聲低一聲激烈一聲跌宕地抽扥哀號著哭罵起來：“俺，俺，俺，俺待，俺待，俺待日他日，日，日本鬼子的小閨女吆！”???
旁邊逐漸多起來的眾人聽得齜牙聳肩捧腹，拍手跺腳撲棱腿。
姥爺表情崢嶸地說：“好！大夥都是被迫的這我知道，隻是以後做事要先掂量掂量，替父老鄉親們考慮一下，我這次不勉強各位了，倘若不聽，下次被我逮住，別的沒有準備，一人伺候一顆槍子還能湊合著辦得到的。咹？！”
嚇得老母豬篩糠般的皇協軍、鄉長們看到司令的寬宏大量果然名不虛傳，又能過的去眼前這一關了，就一萬個地點頭答應，當即紛紛誠懇表示再也不敢造次了。為首的一個拘拘儒儒地走上前來，拍了自己胸脯一把，對著梁司令說：“梁司令這次饒恕我們，俺再不改弦更張那還是人嗎？小的們的命從今之後，就攥在大當家的手裏，你說咋辦就咋辦！”
其他鄉長、皇協軍也積極響應，隨聲附和，連連稱是。正在這時，雙目炯炯的三愣從台下急匆匆跑上來，走到姥爺馬前說：“司令，抓緊時間，如果縣城裏的鬼子得知消息，用不了小半個時辰就能夠趕到。”
姥爺點點頭，對著鄉長們一揮手說道：“你們回去吧。人頭算是先寄存在你們脖根上，啥時候嫌礙事了，咳嗽一聲，我不怕麻煩，隨時會讓人上門來摘瓢（土匪黑話：割腦袋）的。哪位朋友樂意助紂為虐，幫鬼子傷天害理，隻管再來這個場子裏轉悠幾圈就是了。”??那一幫人一聽姥爺話裏的活繁頭，立馬赦了無罪一樣，這會兒就是塊金磚絆個筋鬥也顧不上撿了，一個個勢不得找個老鼠窩鑽進去，立即從人前消失，便無精打采地提溜著大褂，霜打的苗子似的龜縮著頭，哪還有臉再騎馬坐轎？一任隨從家眷跟在後麵，灰溜溜地快速離去了。